第41章 飞行实验（20）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托尼依旧忙忙碌碌,  制造新的战衣和装备，接受各种应酬。为了解决恐惧毒气的事，他还和好几个生物药剂学家甚至是脑神经科学家见了面,  研究出了类似于镇静剂之类的药丸，但只能起到缓解的作用，无法根治。

        哪怕再不服气,  托尼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拿恐高症没有办法。

        复仇者总部里的人并不多,  大部分时间都是空荡荡的。

        史蒂夫喜欢待在自己的公寓里，克林特有家庭需要照顾，娜塔莎、山姆和旺达总是一起出去做任务。班纳失踪了，索尔很久都没回来过，罗德经常参加各国政要的会议到最后,  也就只有幻视待在复仇者大厦里。

        或许还要加个彼得·帕克,  纽约的好邻居蜘蛛侠，复仇者的后备役，这位16岁的少年经常会来测试新的辅助设备。

        每到这个时候,  托尼就会从繁重的工作中脱身,  把对方不久前冒失冲动的所作所为狠狠数落一顿,  骂个狗血淋头,  却又在几天后给他一套新的战衣作为补偿。

        天知道，他其实很想彼得天天都到复仇者大厦来一趟,  但这句话是不可能说出口的。

        日历一页页翻过,  恐高症虽然还在,  但突然性头疼心慌的毛病发作得少了。托尼制定了一系列的实验计划,  但最终是否实施,  他还需要和休斯顿商量。

        哦,  说起这个,  托尼把牙咬得紧紧的。

        休斯顿这个混蛋自从出院后都没给他打过电话，他非常想主动约他出来，但忙着忙着就忘了，等想起来时又觉得时机不够好。

        总之那顿百万大餐一直耽误到现在，而他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星期五，我的甜甜圈呢？”托尼拿起桌上的扳手又放下，“你把它藏到哪里去了？”

        “sir，容我提醒，您已经把他们都吃光了，过度摄入甜品对您的身体非常不利。”电子女音回复道，语气并不算温和。

        托尼撅起嘴，拿起扳手低着头开始发号施令：“星期五，帮我订一盒甜甜圈。”

        星期五没有回答，托尼又喊了一声，“friday？女士，给个回话好吗？”他皱起眉头，“我把你造出来可不是让你保持沉默并且和我唱反调的。”

        “friday？”托尼忍无可忍，他狠狠放下扳手，抬起头，然后就愣在了那里。

        休斯顿交叉双臂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凝视着他。

        室外的气温是华氏二十度，而他仅仅披了件薄薄的飞行员深绿色夹克，六角雪花打湿了他的肩头。

        他的衣领半敞着，黑色高领毛衣沾满雪屑，托尼认出那就是他给他买的那件毛衣。

        “嘿，”托尼面不改色，努力保持平静，“你怎么来了？”

        “来看一下你。”休斯顿说，他走到工作台旁边坐下，行动自然地就好像真的只是来拜访朋友。

        托尼拳头抵着下巴咳嗽了一声，有些犹豫是否要喊佩珀上来招待一下对方，但他又想起了之前在冰岛他修理战衣的时候，休斯顿就像这样安静地坐在身边看他。

        于是他继续低头做工作。

        屋里开了暖气，托尼正在拧放在桌面上转轴部分的螺丝，他只穿了件灰色长袖，袖子卷了上去露出半截小臂，指节和小臂肌肉的线条在室内光与影的衬托下如同一幅精致的油画。

        “这是什么？”休斯顿问。

        托尼抬起头，嘴唇旁边的胡须打理得整整齐齐，“一个测距仪。”他回答，语气轻快。

        “你做这个干什么？”休斯顿觉得奇怪，他用手指捏起桌上的一个金属丝瞧了几眼。

        托尼俯身从桌下取出一个玩具小车把它和正在做的东西摆到一起。

        休斯顿不太懂这些，但也能看出这似乎是个还未完全组装的感应装置。

        细软的金属丝垂在掌心里，托尼从他手里拿走，过了一分钟还能从冰凉的金属上感受到对方手心的温度。

        “玩具车在拐弯的地方会撞到墙，”托尼说，金属丝随着他的手的转动而轻轻颤动。

        “所以你就做了个测距装置让它提前发出警报？”休斯顿好奇地问，“说真的，这不是什么小孩子的玩具吗？”

        托尼耸耸肩，他用握着螺丝刀的手的手背揉了揉发痒的眼睛，然后说：“小时候，霍华德做了一个感应小车在生日那天送给我，于是我想自己再做个送给艾尔莎。”

        休斯顿沉默了一会儿，半晌后他轻唤了一声。

        “哦，托尼。”这句感叹像从他胸腔里发出来的。

        托尼没做声，他拧紧最后一个螺丝，随手将螺丝刀放在桌子旁边，然后拍拍屁股站起来，不自在地蹭了下鼻子。

        手上那股有些难闻的金属味被吸进鼻子，托尼突然感觉有点烦躁。

        他用小笨手递过来的毛巾随便擦了擦手：“你感觉枯燥吗，要不要看书？我这里有许多机械方面的书籍。”

        休斯顿点了点头，不知为什么有点不好意思。

        托尼带着他去书房，然后径直走到一个书架前，从顶层取下一本挺厚的书，上面写着“机械入门”四个字，边角磨得有些发白但书页平整。

        “这书比较基础，所以放的位置很高，下次有时间我会把书架的书重新摆一遍，你可以随时来这里看书。”托尼打量着休斯顿的表情，继续补充道，“如果你还有什么想看的书，尽管告诉我，或者告诉佩珀。”

        休斯顿把刚刚翻开的书合起来，直视对方说：“其实我更想帮你做些事，托尼，或者我们商讨一下关于恐惧毒气的事情。”

        “哦，”托尼情不自禁地撇嘴，“我最近正在研究恐高症，你不要着急所以你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那只是其中一个原因，”休斯顿嘴角扬起笑容，“还有你欠我一顿百万大餐，忘了吗？”

        托尼舔了舔嘴唇：“当然没有，我只是还在想怎么给你一次难忘的约会。”

        他把请客说成约会，但休斯顿没有反驳，而是看着他重新回到工作台旁边。

        “如果你想帮忙现在就可以过来，至于恐惧毒气的事情我们约会后再谈。”托尼说。

        当休斯顿向他走近时，托尼坐在椅子上的姿势打开了。

        他把一个电镜朝休斯顿那边移过去，交代了一些事项。休斯顿注意到他讲这些的时候脸是那么明亮柔和，眼睛是这么大，这么认真。这让休斯顿感觉心情愉悦。

        他在准备台和电镜之间来来回回，帮托尼递一些东西或者记录数值。

        休斯顿脱掉了夹克，上身只穿着贴身的毛衣，下摆扎在裤腰里，俯身记录仪器参数的时候，牛仔裤就顺势勾勒出优美的臀部线条，托尼忍不住偷瞄他。

        几分钟后，休斯顿凑过来看了眼他手上滑动的屏幕上的数据，托尼于是就闻到了从对方脖颈处散发出来的古龙水香味。

        半小时后托尼可悲地发现自己的工作毫无进展，而他的脑海正交替地向他传达出两个暗示，一个是“这装备毫无用处”，另一个是“现在就请他出去一起喝一杯”。

        当他终于接受了第一个暗示开始删除数据、并认真思考第二个暗示时，他的折磨者也重新套上了那件夹克，然后干净利落地站在门口，而托尼的心也卡在了喉咙边。

        “要不要出去散步？”休斯顿漫不经心地问。

        托尼的心脏在胸腔里砰砰跳。

        “当然可以。”他说，动作迅捷，眨眼的功夫仪器机械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于是那天下午，有两个男人并肩散步于纽约的中央公园。

        走在稍前一点的男人裹着羽绒服，雪花落在他漂亮的睫毛上，映在焦糖色的眼睛里。而走在后面的金发男人身穿夹克，微笑地回应他的一些问题。

        “所以你充当了霍华德的僚机？”托尼扬着眉毛问。

        休斯顿正在讲过去的事情，谈到了他父母第一次见面时，霍华德拉着休斯顿当着女孩的面讨论科学，让休斯顿充当无知笨蛋的角色，而他好在玛利亚面前彰显自己的聪明才智和能力。

        “可以这么说，”休斯顿耸了耸，“老天，那时候我真想给他一拳，可我不敢这么做。”

        “不敢，为什么？你就该给他一拳。”

        托尼一边说，一边在空中挥了几下拳头，“我曾经和他打过架，但从没打赢过。要是你这么做我就太高兴了。”

        休斯顿坐在公园的椅子上，托尼随之坐在他身边。

        “我那时候很胆小，”他说，“战争把我吓坏了，让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畏手畏脚的，就连结束后也不敢参与一些庆祝节目。更不要说去把当时的战争英雄——霍华德·斯塔克给揍一顿了。”

        “战争英雄你觉得我父亲是战争英雄？”托尼微微皱起眉头，他并不觉得这个称呼适合霍华德。

        “有十几年大家是这么喊他的，”休斯顿望着来来去去的人群，平静地讲述以前的事，“他们说他为美国提供的武器打赢了这场战争。但战争结束后，他仍然在贩卖军火”

        天空下起了雪。

        “我一直很想问问他，问他对生产军火是怎么看的，是否矛盾过，是否动摇过。”托尼伸手去接，触碰到那结构松散的小小冰粒。

        “就我个人看来，霍华德并不在意这件事情，贩卖军火也好，成为神盾局的资助者也好，合作开启超级士兵计划也好，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建立在兴趣的基础上。他不在乎赚钱，也不在乎他人的看法。”

        休斯顿扭过头，和托尼对视，接着说：“如果让我去称呼他，我不会把他叫做‘战争英雄’，也不会喊他‘军火贩子’。”

        “我会称他为科学家，他就是这个，也只是这个。”

        休斯顿深邃的眼睛坚定地注视着托尼，他的语气平静而认真。

        托尼沉默了一会儿，他对自己父亲的评价习惯性地带上讽刺的语气，但这次没有，他说：“霍华德的确是个科学家，他把自己后半辈子的时间都花在了科学、和寻找美国队长上了。”

        “但这仍然不能把他的责任撇清。从他为了科学贩卖军火开始，就不断地有人死在那些武器下。他从来不管这些，他是个科学家，是个道德标准低下的科学家。”

        托尼吸了一口冷气，差点打了个寒颤。

        “他是个杀人犯。”他最后总结道。这样的话对一个父亲来说过于偏颇和悲哀了。

        而对托尼来说，这句话何尝不在隐射他自己。

        “我不会那么说他，但我也不会改变你的想法霍华德并不在乎，他只想做自己想做的。而你在乎其他的人和世界”休斯顿停顿了一下。

        他抬起头，迎着托尼闪烁的目光。

        “这或许就是为什么霍华德只是个伟大的人，而你还是个英雄的原因。”他说。

        托尼急促地眨了几下眼睛，那句话像一道闪电劈进他的脑海，把他的胸腔里的心脏炸得轰隆响。

        休斯顿用坚定的目光告诉他，他和霍华德是不同的。他不必活在对方的功绩下，也不必躲在对方制造的阴影里。

        他比他更优秀。

        托尼深呼吸了几口，等心跳稳定下来，他直视休斯顿给出自己的邀请。

        “我想邀请你去帝国大厦吃饭，然后实施克服恐高症的计划。”

        托尼的目光滑到对方的嘴角，注意到休斯顿在微笑，于是他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张皱巴的纸，接着补充道：“这是我制订的飞行实验计划，你可以看看。”

        休斯顿接过计划表，随意瞧了一眼就愣在了原地。

        1去帝国大厦吃午饭（探讨飞行实验具体内容）

        2去游乐场坐过山车（初步克服恐惧）

        3去游乐场坐摩天轮（进一步克服恐惧）

        4去大厦屋顶吃晚饭（还是克服恐惧）

        5在复仇者大厦进行第一次飞行实验

        6一起参加复仇者派对（进一步讨论接下来的计划）

        7

        休斯顿抬起头，托尼表情严肃毫不畏惧地回望他，好像那就是计划表，而不是什么约会安排。

        他咳嗽了一声，然后说：“我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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