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千里追寻

青豆和小鱼换乘好几次车，一路颠簸，餐风饮露，终于来到这个位于南疆的小县城。她俩在车上都萎靡不振，下车精神就来了，转来转去，东张西望。

        见这里好多叫不出名字的花草树木：有的树肚皮圆鼓鼓的，树枝细小。有的树皮一层层的，有的树皮光溜溜的，树叶大张大张的，没有树枝。还有老茎生花、树缠树这些。榕树、竹子、芭蕉，也比省城或l县的榕树、竹子、芭蕉粗壮高大几倍！嘿，白驹就住在这里！不住在这里，也离这里不远，因为包裹是从这里寄出的，包裹和包裹单上是他的亲笔字！

        几天都是由风沙梳头洗脸，都变成两个脏女人了。旁边有条清水河，她俩先去河边洗了脸，又坐在青草地上梳好了头，站起来理好衣裳，走进城去。

        这城就是十字形的两条街，邮局在十字口。进去，柜台里有两个业务员，便问哪处柜台寄包裹？然后小鱼取出照片，却是下乡前几个人合照的。她把照片递给柜台里的姑娘：“同志，请你看看，这个人，左边第二个，你看见过没有？前不久，他来寄过包裹。”姑娘虽觉诧异，还是接过照片看了。连另一个中年女子，出于好奇也过来看了，均摇头说不认识。

        青豆在旁边问：“有没有印象？”“没有。”姑娘说，又忍不住问一句：“听口音，你们是r市人吧？是知青？”

        小鱼和青豆失望之余又有点兴奋道：“是呀，这里从r市来的知青多吧？”“虽然不多，但每天总要碰到一两个，有时几个。”“那，”青豆道，“请你们再看一眼，小鱼，你把照片给他们再看一眼。如果他来了，就说……”她停了停。小鱼接着道：“就说小青和小鱼才来过了，在找他。”青豆说：“就说小鱼就行了，一个名字，也好记。”

        中年女子问：“那你们住在哪里？”青豆和小鱼都微微红了红脸，住在哪里？只得说：“哎，还不晓得，等住了旅馆再来说。”

        她们这才想到住的问题，还觉得饥肠辘辘。从邮局出来又到了街上，青豆看管钱的小鱼神色惆怅，忍了一下，终于还是问道：“小鱼，还有好多钱？”“只有两块五角三分钱了。”“我们先吃点东西，一个吃碗米粉。”小鱼默默点头，遂进了一家卖米粉的小店。

        端上桌，青豆看自己是一角二的，面上有肉酱。小鱼那碗没有，是八分钱的，说：“小鱼，要吃都一样嘛！”小鱼吃着没做声。

        小鱼吃完又拿出照片给卖米粉的看，却是个四十来岁的男子，看都懒得看说：“我只管卖米粉，哪里去管别人的相貌。”青豆说：“那从现在起你就注意一下——哎，找到了我们会谢谢你呀！”男子感兴趣问：“看你两个，拿什么来谢我？”“他有钱呀，他肯定会拿钱谢你！”男子笑着把照片拿在手里，看了又看。

        吃完了在街上走，看见别样吃的还在流清口水，但都忍住了不多看。青豆见街角有家鸡毛店，指给小鱼看，小鱼撇嘴说：“白驹肯定不会住这种店。”青豆说：“那咋办嘛？”两个又继续走一阵，还是倒回到这家小店，走进去。

        女店主笑脸相迎，问住通铺还是小房间？小鱼问价钱，女店主说通铺一床一晚四角，小房间睡两个人一元二角。小鱼说就住通铺。女店主说通铺主要是为男客设的，你们要住通铺，就只好在中间随便扯个帘子。

        青豆对小鱼说：“那走！”女店主说：“咦，你们还往哪里走呀？我这小店就是最便宜的了！”青豆和小鱼互相看了看，小鱼说：“娘娘，我们来得远，没得好多钱，能不能照顾点？”女店主叹口气道：“唉，那你们先住进来吧！”

        带她们住进了楼上小房间。小鱼和青豆虽很单纯，但社会上的复杂情况听得也很多，小鱼本来不想拿照片给女店主看的，但她跟进来嘘寒问暖，问她们从哪里来的？做什么？又说自己姓沈，你们就叫我沈娘。小鱼终于又把照片拿出来，问沈娘认不认识？见过没有？

        沈娘看了觉得面熟，嘴上说不认识。她从来查店的手中所见是白驹的近照，跟小鱼的照片不太像，故她过后才想起。

        小鱼和青豆疲倦已极，睡到第二天上午日头老高了才起床，匆忙下楼洗脸梳头，要出门，沈娘叫吃了早饭出去。她俩见桌上是吃剩的稀饭咸菜，有些犹豫，不知她怎样算钱？又觉得她很和善的呀，总不会比外面吃贵吧，况实在太饿了，就坐下来吃。

        边吃青豆问沈娘这里赶不赶场？沈娘笑着说：“这里不叫赶场，叫赶集，今天正好逢集。你们出去左拐，把这条北街走完，就看得见集市。你们想到集市上去买东西，还是去找你们的朋友？”青豆说：“我们去看碰不碰得到他，顺便也买东西。”

        出门时青豆手上捏着个小包裹，小鱼先没有注意，问：“诶，你手上拿的啥子？”青豆说：“小鱼，我本来想先给你说，可是怕你不同意，骂我。”“咦，那到底是啥子？”

        青豆走到路边一棵椰子树下站着，说：“是我那件衣服……小鱼，我想了一夜，只有拿去卖了。”小鱼一怔，说：“小青！”眼圈早红了，泪水很快就盈满眼眶，顺颊流了下来。青豆难受低着头。

        隔一阵，小鱼拨一下青豆的手，说：“你这件卖了，我那件我们换着穿！”青豆抬头说：“要得！”小鱼苦笑一下，青豆也压抑着心里的痛苦打个抿笑。

        到了集市上，不光青豆这件衣服抢眼，抢眼的还有这两个女孩本身，面前人不断。但是青豆要的10元的价还是太高了，于是三角两角的减，减到8元才卖出去。青豆递衣服时手突然打抖，没有接钱，还是小鱼垂泪伸手去接了钱。

        买衣服的男子觉得奇怪，递钱后继续看着她俩，忘了叫补钱。她俩过后看着小鱼手上的十块钱，想起没有补钱，小鱼把青豆看一眼先笑了，青豆也笑了。

        她俩在集市游来荡去，在这个摊前站一会，指东西问问价；又在那个摊前蹲一会，把东西拿着看。一个在讨价还价，另一个却在东张西望。她俩直到散集一样东西都没有买。

        虽碰到一些知青模样的人，但都是本省的知青，说白驹的名字，并看照片，只有两个知哥说认识，另有一个还说久闻其名，但都不知白驹这时在何处。

        饿了又一人吃一碗素米粉。青豆嘴馋，闻着摊上的臭豆腐香，还想吃一块，小鱼花两分钱给她买一块，自己忍着。青豆吃一半剩的要给小鱼，推来推去小鱼只掰了一小块，剩的还是给青豆吃了。

        这天没有结果，第二天同样。回来她俩关在屋里说钱的事，这10元钱顶多还够两天开支。还有个问题此前她俩根本没想过的，此时因为钱很紧迫就开始浮现了，就是如果找不到白驹怎么办？回去的路费光汽车这一段就要10元钱，还有火车那一段。当然对知青来说火车可以混，她俩来就是买短途票混的车，姑不计。

        两个姑娘也不是没有心计，说话声音很细，沈娘耳朵贴在门上，或走进隔壁房间把耳朵贴在薄如纸的墙壁上都听不清听她们说什么。可她俩的神色还是泄了密，于是在吃晚饭时，沈娘就问她们想不想临时找点事做？

        此问合意，小鱼和青豆都说要得。第二天吃早饭时，沈娘说有一家旅馆要个服务员。“只要一个？”小鱼和青豆问。“只要一个。”小鱼摇头说：“沈娘，我们两个要在一起。”沈娘噗哧一笑：“两个大人了，还怕分开？一个也是挣钱嘛，我看小青身体好点，小青先去。小鱼你住在我这里，我再给你找事情。”

        青豆问：“远不远？”“嗤，还怕远？这个小城穿城也才走一刻钟。就从我这里出去往右拐，几分钟就拢了。那个店的条件比我这里好得多。”青豆和小鱼交换了目光，便说：“那我们一起去看！”沈娘说：“你把东西带上，看了就可以上班。”青豆说：“这么近，我不可以回来一趟？”

        这旅馆位于县城中心，叫芒果旅馆，果然比沈娘的鸡毛店好得多，青豆看了就留下了，说傍晚回来拿东西。小鱼出来单独在街上走，发现沈娘跟着自己，笑着说：“沈娘，你怕我走掉了？”沈娘说：“小鱼，你人生地不熟的，我要跟着你才放心。”

        原来沈娘已经把小鱼当成自己的儿媳妇了。她有个儿子颇精明，现在在境外挣钱，但是口碑差，这小城的姑娘都不肯嫁给他。沈娘也不愿他从外面领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做媳妇。从天上掉下来了小鱼和青豆，沈娘接触后觉得小鱼比青豆温顺。她已经叫人给儿子带信去了，有个如花似玉的知妹，叫儿子赶快回来成亲——第一步先把生米煮成熟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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