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闹太平

孙猴、六指、永昌等数十骑由狗娃子带着，马不停蹄赶往太平。秋霞、李丽华也在队伍中。秋霞硬要去，李丽华说：“你去？都是男的你一个女的不方便，我陪你！”

        孙猴带着六指、火眼、狗娃子、水牛、小宝、土匪、虼蚤等先到那家茶馆。却是闲天，里面只有几个人吃茶，见势不对都起身溜了。孙猴问老板：“诶，我们是来找人的。昨天挨抓的知哥，关在哪里？”老板强做镇静道：“我哪里晓得……”孙猴顿时抹下脸来：“你不晓得？就是在你这里出的事！是你点的水！”老板吓得赶快为自己开脱：“唉呀，哪里是我？不关我的事，是那边街的理发店，你、你们去问他。”

        守在门口的六指听了，转身就往对街走，水牛、火眼等跟着。这里狗娃子嚷道：“老子从你这里跑的，差点没跑脱！不关你的事，关哪个的事？”上去一顿乱拳，将老板的脸打成个烂稀红柿。小宝、土匪等一齐动手，一阵乒里乓龙、叮里光啷、稀里哗啦，将外面桌子板凳茶碗、里间床铺烟具砸得稀烂，连后面锅灶、水壶等都砸了。

        茅房隔壁的猪圈里两头肥猪，虼蚤走去将猪圈门开了，朝猪身上踹几脚，两头猪嚎叫着奔出去，先在店内乱窜，又射向街上。老板、老板娘缩在门角的，赶忙冲出来捉猪，店内没捉住，齐冲上街去捉。狗娃子、虼蚤在猪圈放火，卷起一股浓烟。街上众人惊呼起来，老板、老板娘猪也不捉了，跑回来救火。

        六指等走进茶馆对面理发店。剃头匠正推剪子，六指等进来，他手一抖，剪子在客人头上戳个口子，“咣当”掉在地上。客人见六指等来者不善，哪里发作，只将墙上一顶草帽扯下来，按在自己的癞疙瘩脑壳上，溜之乎也。剃头匠手把剃刀抖落了，跟着下巴又开始打颤。六指喝问浪子关在哪里？他浑身抖得像筛糠，上下牙打架说不出话来，杀气腾腾的六指、水牛差点被惹笑了。火眼上前狠狠两个耳光，剃头匠脸肿起半边，这才不抖了。

        六指道：“你少装！快说，遭游街的那个知哥，关在哪里？”剃头匠结巴道：“我我我，我咋晓得？我又没……”六指道：“你点的水，你不晓得！”一拳打在脸上，他一声惨叫，以手捂脸，看一手的血，吓得又叫一声。火眼却将墙上镜子摘下砸在他头上，他叫得如碎玻璃般锋利，倒把水牛等吓一跳。这几人精神亢奋，上窜下跳，小剃头店瞬间成了废品店。

        水牛再将剃头匠从碎玻璃中拉起来问，他血淋淋的脸，已经痛麻了，幸好镜子碎了，他看不见自己的吓人模样，仍旧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水牛气得将这颗脑袋撞上墙去，“扑”一声，粉白的墙上红了一片，像开的桃花。

        永昌等二十多人待在外面树林里，见街上升起黑烟，骑马冲进来。太平这条里把长的街，黄土路面，两边是店铺和小溪、垂柳，这数十骑从南街口起跑，呼啦啦卷向北风头。

        街上的人先都聚集在茶馆和剃头店两处，以为就这几个蟊贼，也有跺脚咒骂的，也有撸袖捏拳的，也有要去邀约人的，闹闹嚷嚷，此时一见这阵势，都烟消云散。店铺吱吱嘎嘎、乒乒乓乓关门，上门板插杠子，马蹄扬起的黄尘未落下，一条街的门就关完了。

        马队又从北风头折回，见街上突然变得清丝雅静、空空荡荡，就三匹马、四匹马排开，阵阵欢呼声中，将人未及收拾的摊子、晾在路边的衣裳、拾猪牛粪的篓子等踏得飞起。

        烧茶馆、砸剃头店这伙人也跑上街来了，都蹦上马背，奔跑撒野，呜嘘呐喊。沿街屋檐的有较矮，便于在上面放簸盖晒豆豉、干菜之类。沿街葱茏的垂柳，柳条儿或柔柔随风，或依依垂地，或与溪中鱼儿嬉戏着，或拂着马蹄，知哥们被这绿、这柔、这解语、这牵绊逗弄着，尽情挥舞手中的棍棒匕首，只几个回合，满街的断檐碎瓦、败枝残叶，鸟儿也失了巢，鱼儿也折了友，通街的绿损了多半，屋檐也损了一些，有模有样的街道变得灰头土脸、伤痕累累。

        秋霞和李丽华站在街边。秋霞哪有这样狂欢的心情、这样腾云驾雾的心情呀，她牵挂浪子，急得跺脚，高声喊：“喂——火眼！”“喂——马——学——芳！”李丽华也帮着她喊，狂欢的人群哪里听见！

        忽见一人对直向她们走来，竟是白驹！她俩欢喜迎上去。秋霞见白驹面带微笑，心里先就一块石头落地了。白驹简要向秋霞说了浪子的情况，将浪子受的伤说得轻描淡写。

        可当他说了目前钱皮在陪浪子，因为端洗脸水倒洗脚水这些，要个人，对此秋霞皱起了眉头。白驹看在眼里，故意说：“钱皮样子很凶，超过农场所有知哥，包括狗娃子、火眼。可是不晓得为啥子，他对你很崇拜。”秋霞苦笑撇了撇嘴。

        这些在欢呼、在毁灭、在腾云驾雾的知哥看见白驹，便很快停止了跑马撒野，聚集拢来。白驹走去敲一家饭馆的门，老板从门缝在看见是他，就开了门。六指进去道：“老板，不要怕，我们吃饭，我先给你钱。”把一张十元大钞拍在老板手上。一下老板就由小脚女人变成穿梭自如的运动员了。

        白驹等大家坐定后，说道：“东方亮把给儿子结婚的钱，拿来赔了队上卖牛的钱，差点搞得人家家破人亡！”无人接腔。白驹又说了浪子现在的情况，并说浪子答应了赔钱给东方老汉，要大家凑齐200块钱。几张桌子一听都闹开了，都道：“哪有这种事情！”“真叫天方夜谭！”狗娃子道：“牛钱哪有两百块！”白驹问：“是好多？”“只有180多块！”“给个整数，就算是东方大叔的医药费。”众人道：“那，浪子的医药费呢？”

        众人问：“你光说浪子，还有小和尚？”白驹问狗娃子：“你们没有一路跑？”狗娃子道：“一路跑？又不是瓜娃子！”大家遂议论小和尚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兴许回农场了。因为如果被逮到的话，肯定同浪子一起游街。

        孙猴站起说：“既然闯了祸，正勇答应了赔钱，那就赔——给的给，不给的就算了。”大家只好翻衣兜，有的把衣兜裤兜都翻出来掉起，总共也只凑了40多块。永昌道：“不够咋办？”有人道：“莫慌，等吃饱了再说。”又有人道：“几条街清斯雅静的，人花花都没得一个，你除非真的当土匪，进屋去抢！”

        这时饭菜上桌了，白驹大声说：“好，先不要闹了，各人吃饭。”永昌挨他坐，举着筷子问：“你有？”白驹含混回答：“只有想办法。”永昌凑近他耳边道：“想办法就要快点。豆哥说医院也没得钱了，在喊出院。”

        白驹低头吃了几口饭，问永昌：“这几天有没有好日子？”永昌问：“你做啥？”白驹对永昌、孙猴使个眼色，三人丢下筷子，走到后面天井去说话。永昌说：“要得，后天日子就好。”

        永昌便进来向大家宣布。大家听了议论开来，反对的说：“浪子遭打惨了，你还给他贺喜？”“嘻，你以为知哥的臭名声你这样一搞就香了呀？”赞成的道：“刚才说浪子主动都给这家人和解了，这也可以嘛。”“哈，知哥霉运多，这样冲冲喜，也好！”“嘻嘻，好玩，好玩！”知青哪个不喜欢热闹，赞成的占了上风，尤其秋霞、李丽华还拍手称好，此议遂定。

        大家就又凑了些棉花票、布票和工业券，白驹把这些票证和40多块钱都交给秋霞和李丽华，叫她们去买礼品。

        秋霞说：“白驹，我还要和你一起去送！”孙猴道：“你去不好。”白驹说：“可以，不怕。”李丽华道：“秋霞，那我也去陪你！”众人笑道：“秋霞是去陪浪子，你去陪哪个？”狗娃子说：“陪白驹！”李丽华走去拎耳朵，狗娃子哇哇直嚷，求饶才罢了。白驹见李丽华不再做声，问她：“嘿，你究竟去不去？”众人又笑起来。

        李丽华微红着脸说：“你要我去啊？去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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