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黄鸡婆”狠揍“乌棒”寇
巴东的山出奇的险,野草出奇的深,雾阵出奇的时涌时退,使得妄图穿越的日军步兵和日机留下一堆又一堆森森白骨。也有日机企图走峡江“捷径”,则以天露为琼浆、以云彩为衣裳的神女无字的歌,正等候在那里,这令一个个年轻飞行员直至葬身鱼腹,都一直在温柔梦乡中飞翔……
渝州下游数十里有个叫广阳坝的江心岛,多年前军阀刘湘在那里修了个飞机场,现由中国空军第四大队驻守。不算巴东的丛山、巫峡的神女,这里便是渝州空防第一道屏障。日机空袭渝州,始于轰炸广阳坝机场的那个夜晚,第四大队起飞迎击,天空布满血红的火舌。渝州的市民被吵醒了!市区空防的神经从此开始绷紧,市内多处竖起了“旗杆”,好在空袭前挂报警气球。背街处,危崖下,房背后,叮叮当,轰隆隆,这是凿子与火药并用,在加紧挖公共和私人防空洞。
磕磕绊绊的日机好容易到了渝州上空。它们灰溜溜的身体,翅膀喷着血红膏药,这幅怪模样使它们一露脸就在市民口中获得了“乌棒(鱼)”称号。天空中它们又像批乱七糟八的散兵,因为已飞得皮塌嘴歪,还以为中国飞机不堪一击,什么队形不队形呢!
这时警报拉得震天价响,一些市民早钻进了防空洞,一些在路上跑,一些大胆的则在街上仰着脖子,从窗户探出脑袋,或在某一块较空旷的高地上打转,这方望一眼,又那方望一眼,因为渝州人的方向感很差,虽然晓得敌机从东方来,可是对哪一面是东方不一定拿得准。当天际线出现一些黑点且逐渐明显变大时,街上“来了来了”的叫声,直要盖过声嘶力竭的警报声,于是连一部分钻进防空洞的人都跑出来了,争着看“稀奇”。
在大家都定睛东方之际,少数看错方向的突又惊喜叫:“黄鸡婆!看看!黄鸡婆!黄鸡婆!”众人顿时180度转身,只见从反方向飞来一批涂成黄色的飞机,有双翅膀的,也有单翅膀的,国军战机!此机近两月多次在陪都上空训练飞行,市民因其飞速慢而且机身较胖,呼为“黄鸡婆”,爱中带有嘲讽。此际一些人鼓起掌来了,齐呼:“黄鸡婆,冲冲!”“黄鸡婆,加油!”但乌棒是那样杀气腾腾,我们的黄鸡婆……嘴里“加油”叫得起劲的人,脚也在为黄鸡婆打闪。
见有一只黄鸡婆一马当先,(当是飞行中队长!)扑向这群乌棒,对准为首的膏药机徽就是一梭子,“哒哒哒!”这乌棒一闪消失——在我空军眼里虽短暂消失,地面热辣目光却看得清楚,它一个跃身躲进了乌云。敌机按住云头正在瞄准。
地面万人同声:“在上边!在上边!”“乌云,乌云!”“糟了,糟了!”不知与此有无关系——中队长猛拉机头,飙向敌机上方,很快又咬住了敌机尾巴,乌棒在前,黄鸡婆在后。眼看咬不住了,空中乌棒滑得很哪,黄鸡婆飞得蹒跚。“哒哒哒”,黄鸡婆又喷出火舌,这次乌棒应声变成一团火球。这团火球几乎将地面所有眼球都吸引了,带着雷鸣般的欢呼!
而此时我另一架黄鸡婆正被两只乌棒追撵,这架黄鸡婆掉过头,砸向其中一架……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众人目光被那团火球扯开了一秒,急又扯回时,这团死结似已化解了,忙问左右:“哎哎,刚才……”可惜了大家都没有看见刚才,刚才那乌棒亦雄赳赳迎向黄鸡婆,在最后一瞬才一个猛子扎向黄鸡婆的肚皮底下,溜之乎也!
“哒哒哒”,“哒哒哒”,空中互射愈加猛烈。众黄鸡婆与众乌棒搅住一团,乌棒条条很滑头,黄鸡婆只只发了疯!风驰电掣、摇头摆尾、侧翻空翻,缠住不放,好一场空中白刃哪!“轰!”一声闷响,有只乌棒空中爆炸,天空黑的红的白的紫的,脏兮兮如鱼开了膛,光闪闪又像烟花怒放。
“哒哒,哒!”“那里,那只乌棒!”“尾巴掉了!尾巴掉了!”人们在鼓掌。同时也有一只黄鸡婆摇摇晃晃、拖着黑烟、打着旋转,栽向山后。人们的刺耳尖叫如飓风,叹息沉重得像山倒下来一样。就在人们大喜大悲、头晕目眩之际,又有一队乌棒出现在天际,随即隐入云层,又从云中扑下来了,轰炸机!黄鸡婆尽管已羽毛零落、体力半衰,仍一只只甩开对手向这群“胖子乌棒”扑去……“哒哒哒,哒哒哒,”胖子乌棒亦有机枪向黄鸡婆猛烈扫射。
燃料、弹药消耗殆尽的黄鸡婆比这群胖子乌棒轻松多了,它们抱着必死的决心,猛拉机头,冲上云端,一只只向着这群胖子乌棒砸下来!迫使这群胖子乌棒未到达目标就纷纷下蛋,山包、农田、江心冒起股股黑烟。市区升起的几根烟柱没成气候,快被扑灭了。
中国空军虽旗开得胜,后来渐落下风。为避免与倭寇投入的最新式的“零式”战斗机交锋,上级严令当防空警报响起时,我方机场战机转移回避。报纸遂讥诮,怎么我机也同百姓一样“跑警报”呀!陪都空防漏洞百出。时不时,陪都上空张贴血淋淋的膏药旗,会飞的膏药旗。陪都土地上人骨和屋架浇着汽油在燃烧。
乌棒机、膏药旗把陪都搞得人心惶惶,可政府仍意志坚定,银行钱庄照常营业,水电供应“绝不辍断一日”,各行业还持发展势头。街头广场、茶馆酒店,艺人们纷纷唱道:
“兴邦抗战此中心,渝州威名天下闻。太平洋上风云紧,巴山蜀水倍精神……敌机肆虐,激起义愤。愈炸愈强,绝不灰心。一见红球,切齿把敌恨。通过炮声怒吼,打散敌机群。救护队忠勇服务尽责任,赴汤蹈火,何惧那烈日如焚,那倭寇屡施狂暴何足论。众市民随炸随修,楼房日日新。市容美观,街宽房俊,更显出坚决抗战大无畏精神。小倭寇枉费了心机,赔账舍本,气坏了日本鬼,就乐坏了渝州人!”
但趋吉避凶也是人的天性。清风茶社店主窦准乃是泸州人氏,父母深虑其安危,一封接一封信催他回泸州去。窦准低价将茶社卖给杜成。杜成找岳丈、两个舅子借一部分钱,将钱凑齐了,交付与他。
窦准夫妇走这天,爱婴社姊妹们陆续前来给窦冯氏送行。之所以陆续来,因为这天不是月会,临时通知。姊妹们上班的来不了,来的都是家庭妇女,料理家务有早有晚之故。
清风茶社店堂是曲尺形的,一面当街,七八张桌子。进去左拐,临着江,也有七八张桌子。欲行不行的姊妹,在临江的窗口边坐一张桌子,饮茶剥瓜子话别,时而哀声叹气,时而又嗤嗤笑。
女社会风靡已有时日,男茶客们已经逐渐养成尊重的习惯。此时与女客坐的茶桌相邻一张茶桌就自动空着的,男茶客们都不前往“打扰”。
但男茶客们又不肯白白浪费这番风景,他们都在离女客不近不远的几张茶桌坐着,也有自顾谈笑的,也有竖耳去听的,也有目不转睛张着嘴去看的。心里免不了都在想,这些中年的女人怎么变成像闺女和小媳妇一样了呢?就连闺女和小媳妇有的说话也是大声武气的呀!
其实女社会并无什么礼仪准则方面的规定,连默契的规矩也没有,是为了显示与“男袍哥”有区别吧?是为了显示出女人味吧?是一种自豪感吧?是为了让丈夫说声好吧?她们就变成这样了。
杜成既接管了清风茶社,就将房屋结构作些改造,将卖大饼的棚子与里面打通,放两张桌子,做了冷酒馆,大饼之外还卖酒和烧腊。茶社这边,原先有个十六七岁的小茶倌照样做。
杜成买下清风茶社算一件喜事,才过两天,就成了双喜临门。这天鹿角的佃客汪孝国带个女子兴冲冲走进茶馆,女子三十多岁,制服插支钢笔,看就是个政府人员。汪孝国指着杜江氏说:“她就是杜勇的娘!”杜成听了跑过来,汪孝国又指着说:“他就是杜成!”女子满面笑容说:“告诉你们好消息,你们的儿子、女儿找到了,有下落了!”杜江氏听了瞪眼发着呆,杜成欢喜得跳:“哪里?哪里?他们在哪里?”
汪孝国此前也不晓得女子要说的事,赶快拖条板凳塞在女子屁股后面:“坐坐!我去泡碗茶!”后面这句对杜成说的。女子回头说:“不泡不泡,车子在等。”头又回过来:“先说你们的儿子杜勇,他参加义勇军出征,已经出川了,这是你们全家的光荣!”与杜成握手,杜成嘴打哆嗦:“光荣!光荣!”等她说女儿杜芊。
女子自己也有点激动,暂时忘了旁边呆着的杜江氏。又道:“你们女儿杜芊——你现在就可以去接她,跟我一路,下面有汽车。”金汤街汽车开不进来,车都停在城门洞下面。
清醒过来的杜江氏哭叫:“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杜成全身抖个不停,拉着老婆的手,老婆也抖起来了。他道:“伍子,”伍子是小茶倌的名字,“你顾不过来,就把门关了!”汪孝国和女干部互相看着笑,汪孝国说:“老哥,我在这里,不用关门,不用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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