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卖猪儿

第64章卖猪儿

        忽见柳石和红裤衩一道急匆匆走来。柳石将外衣脱给小刁穿着，他现在也和农民一样上衣打单穿，里面连背心都没有，所以脱了就是光的。两个一个裸上，一个露下，一白一黑相映成趣。快拢茶馆，红裤衩就脱还柳石，手执着两包烟，光身子跑进去。

        陈闻道叫道：“柳娃！”柳石这才看见他俩，忙说：“嘿，我有急事！”就要跟入。陈闻道说：“有啥子急事？鬼在撵你？你过来！”柳石说：“唉，双旋遭了，在公社捆起的，我找豹哥去救他！”陈闻道一愣，柳石就跑进茶馆去了。

        事情起于卖猪。单爱鹃喂了条猪儿，她本不愿意喂的，嫌麻烦。社员说：“国家政策照顾你们知青，喂一条，自己全得。我们社员喂一条才得半边哪！你们不喂，潲水尽送给人家，好可惜！”终于被说动了心。她对猪儿照料得十分细心，用一个小花脸盆喂食，一小瓢一小瓢地向盆里舀，等猪吃完一瓢，才添下一瓢，保证盆里饲料总是温热的。一边喂，一边还蹲着给猪搔痒。食毕，盆子洗得干干净净，然后就给猪儿刷刷毛，猪儿快活得不行，一下倒在她脚边上哼哼唧唧的，任她刷呀弄的。这猪儿头两个月长得好快，由几斤到了四十多斤。这十来天却不长了，厌食，有减瘦的倾向。社员看了都说已经得病，劝她趁猪儿目前还胖乎乎的，毛色也好，快些牵去卖掉。她只好请双旋用根草索儿牵往乡场上去，又约了水秀一同跟着。来到猪市站一阵之后，单爱鹃说有事就走了，全权委托给水秀和双旋去卖。

        知青卖猪不容易卖脱，原因之一，买主疑心是偷来的。这猪先由双旋牵着，半日无人问津，后来交给水秀，才有人来问价钱，但是又嫌知青的猪是用白米剩饭喂大的，择嘴不吃菜糠，摇头走掉。水秀心生一计，跑去找点糠壳，打湿了抹在猪儿嘴巴上。下一个买主见了，果然满意。又问：“这猪有病吧？喂得好好的卖了干啥呀？”水秀说：“嘿，猪有病，你人才有病呢！你看毛色像不像有病的样子？我们要回家过年呗，赶紧卖了，后天走！”买主遂和她讨价还价，以三十五元成交。

        水秀接了钱人就不见了，买主顿生疑窦。双旋偏又多事，蹲下帮他把草索儿系紧。买主乘机说：“哎，猪认生人，怕它把草索索挣断跑了，我家就住在街背后，几步路，你送送吧！”双旋耿直少心眼，中其计，口里一路“溜溜溜”唤着，将猪儿牵到了买主家。买主又说：“你等我喂喂看！”一喂，猪不吃食。双旋说：“它没饿。”买主说：“没饿？你们好久牵出来的？大半天还没饿？”又喂还是不吃。双旋急了，拿竹竿儿敲它背脊，猪就缩脖打了个嗝，张口吐出白生生一根蛔虫。买主见此，且惊且喜，立逼双旋带去找秀秀还钱。双旋犟着不肯，说不认识。买主道：“不认识？不认识你帮我牵猪？我亲耳听见她喊你的名字，‘汪现’，她热了脱的衣服都是给你抱着的！”揪着不准双旋走。双旋冷丁一拳打得他鼻血长淌，又猫腰去擂他肚腹，抱住大腿根一掀，甩翻在地。遂转身朝街上跑。——他若往野外跑也就脱身了，慌不择路跑到街上。这买主正是生产队长，清庙场有一半都是他的势力范围，攘臂一呼，半条街都响应，当即捉住。因他又踢又咬，反抗很凶，更惹得群情激愤，先挨了一顿臭打，押往公社。

        这里只有怀孕的妇联主任和一个信用社的人在守院子，不管事。农民们七手八脚将双旋缚在大院中一张靠背椅上。之所以缚在大院中，是因为双旋抵死不说自己的公社生产队，故而缚在这明处，要等相识的知青上前来认他。因他叫嚷说骨头打断了，哭得一脸的泪水鼻涕，只好将绳子松松绕了几圈。队长许诺说：“你只消说出那个知妹是哪个公社哪个队的，我就放你。”继后又威胁说：“等散了场你还不说，就押到大队牛圈屋去吊着！”双旋始终只用鼻音回答：“哼！”后来双旋嚷饿，队长便差人买了一盘包子摆在面前诱惑他。双旋说：“我先吃一个再说！”就喂他吃了一个。双旋又要再吃一个才说，队长说你非要说了才能再吃。僵持许久，双旋忽道：“我说，我说，——我说你妈偷野男人！”气得队长连打他几个嘴巴。双旋哭着和椅倒在地上，两脚乱蹬，蹬得队长双脚乱跳。大门外围了许多人看稀奇。

        队长一面又布置人满街访拿水秀。这些人按队长所说的高矮胖瘦，头发长短去找人，觉得街上知妹都大同小异。因为吃不准，目光一旦相遇，就躲闪游移；有觉得像的，又撵着看，死盯着看，活像是花痴或二流子。故而不断遭到知妹的白眼和训斥，并和知哥发生顶撞，一个个铩羽而返。

        谁知此时水秀就站在公社院子里面，她挤在人群中，还以为双旋摸了人家的钱包，所以挨捆。向左右的人打听，都是新挤进来看的，说不知道。她鼓起勇气正要走上前去问那些捆他的人，忽被一只手拉住朝外扯。拉她的是个知情的知妹，出了院子，便说：“你好险哪！”把情况告诉她。水秀吓着了，焦急地说道：“那怎么办哪？三十五块钱，是鹃鹃的呀，我刚才买东西都借来用脱了十块了，现在要退也退不出来。而且，而且退了他如果不还猪，咋向鹃鹃交待呀？”急得原地打转。只得说：“你有没有钱？借我十块钱嘛！”那知妹说：“我哪有十块钱借给你！哼，你也太老实了，人都被捆了，打了，你还要退钱给他呀？去找男生想办法嘛！”水秀听了觉得有理，就四处找柳石和杨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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