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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科研话题


第43章科研话题

        这天陈闻道去街上买烟,茶铺内坐了一群知青,柳石和双旋也在里面,大家招呼他,他就走了进去。其中有个叫鹭鸶腿的,是因脚杆细长、没有小腿肚而得名。这人不仅看腿可以认出,还可以看背:背上肩胛骨特别凸出,像在汗衫里面别了两把葵扇。他年纪不轻了,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是爱看杂书,还经常浏览报纸,喜欢议论时事,从鸡蛋里面挑骨头。说起话来拖声拖气,有点酸。又有个叫夜壶的,其雅号的由来,是因为爱开这样的玩笑,对人说:“我站在背后,捏住你两只耳朵,你包管吐不出口水来。”人不信,一试验,他就快活地喊:“倒夜壶喽!”此人五短身材,脸黑胖,上唇蓄了撇小胡子,自己倒有夜壶的特征。中其计的人干脆就合谋,一致地叫他夜壶,不由他不答应。现在他的本名不仅众人遗忘,连自己都生疏了,家里又是继母,所以信极少,偶尔乡邮员拿着信叫他的名字,半天才反应过来。夜壶和鹭鸶腿落户的生产队就在街上,故而是茶馆的常客。陈闻道坐下之后,看见桌上丢着包二角五的《朝阳桥》香烟。他刚才也买了一包《朝阳桥》和两包《春耕》,分放在两个荷包里。这时听鹭鸶腿说这碗茶钱由他请,感到满意,就掏出八分钱一包的《春耕》,撕开封皮作个要散烟的姿态。夜壶瞟一眼烟盒,手拦住说:“陈哥,你算了。”陈闻道歉意地笑。鹭鸶腿道:“我住在这条街上,还难得在茶馆碰到你。”另又摸出包四角的《春城》,撕开口,抽一支给陈闻道后,抛在桌上。双旋抓起来,一一挨着散。

        茶馆金老头过来给陈闻道冲上茶,朝鹭鸶腿笑道:“这碗茶钱算了。”又问:“你把话说完,我后面这株杏树砍了,是等他光着,还是栽别的树子?”原来刚才金老头说他儿子金小娃能写会算,却一直在这里卖邮票,抱怨是屈了才。鹭鸶腿就指着茶馆后窗口一棵繁茂的杏树笑道:“俗话‘树兴(杏)人不兴’,你把这棵杏树砍了,看又如何?”此时柳石就笑道:“金大爷,你莫信他,他是人瘦怕冷,嫌那棵树子冬天挡了太阳!”鹭鸶腿冷笑一声,继续晃着脖颈对金老头说道:“《树经》所言,西北有乾,宜有大树,树有木精,可以保护宅主人也。你这房子北风头偏西正有棵大黄桷树,好!至于说何方植何种树,乃是东植桃杨,西栽栀榆,则大吉。奔土崖街子房屋都是东西方向的,所以你屋后栽栀子、榆树就好。”金老头听得入耳,鸡啄米似的不断点头。众人却嗤笑不已,纷纷举例子反驳他。

        有人又接着先前的话题,指着糊在墙上贴倒了的旧报纸对鹭鸶腿说:“你说报纸要倒起看,那你把这张报纸上的字念给我们听。”陈闻道听了,就觉得屁股上有刺,甚至疑心这些话是专为他说的,座中有人在察看他听了的反应。他光把面前的茶碗吹了一阵,还一口未喝,就站起来要走。夜壶笑道:“你怕听得?唉呀呀,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鹭鸶腿道:“好了,茶馆里休谈国事!陈哥,你来煽个盒盒!”煽盒盒——后一字读阴平,儿化音——是知青中流行的把戏,借以测算“煽知妹”也就是耍女朋友的运气。当下就有人递个空烟盒给陈闻道,陈闻道便笑着对柳石道:“柳娃,你帮我煽!”

        柳石先把烟盒儿的四壁弄得鼓起,一手持着盒儿,一手作扇子状,在沿口煽了几下,突然一拍,——“噗”一声臭响,(而不是期待的“乒”!)这预示煽知妹的运气不佳。众人笑过之后,陈闻道忍不住又亲自煽了一个,结果相同,大家又一阵哄笑。

        鹭鸶腿说:“唉,老兄书生气十足,如何煽得到知妹!夜壶,你是如何煽小翠的,把经验介绍一下嘛!”

        夜壶笑而不言。众人道:“你不好意思说?”双旋笑道:“他、他不好意思,他脸皮比城墙拐还厚咧!”与夜壶同组的一个知哥道:“嘻,我来帮他讲。那次我们大队开知青会,会开到半中间,夜壶摸出一颗糖,把糖吃了,糖纸上写了‘我爱你’,揉个团儿扔给小翠,滚在她脚边。”

        柳石笑道:“编得不像,糖纸是滑的,写不起字。”那知哥说:“只写三个字,怎么写不起?我瞎编是龟儿,不信问他!”

        夜壶笑悠悠地呷茶,对大家疑问的目光爱理不理的,像是认可,又像是抱一副由随你们瞎编我都无所谓的态度。那知哥继续说:“小翠拿三寸金莲把纸团踩着,趁人不注意,才捡起来打开看了。夜壶紧张得要命,一直在观察小翠的表情,会上的其他事情一概不晓得。小翠忽然站起来,朝台子上大队书记面前走去。夜壶以为是去告他,吓得屁滚尿流,跑出去躲在茅房里面,在茅坑上蹲了点把钟。会都散了,有个知哥进茅房,他一问,才晓得小翠是上台去发言。”

        大家笑了一阵,问:“后来呢?”那知哥道:“后来就把小翠煽到了,现在两个都睡在一堆了嘛!”夜壶笑着骂:“滚你蛋!同你妈睡一堆了!你这样乱说,小翠听见了我负不起责任。”

        众人还嫌不具体,追问:“那三个字,小翠看了后是怎么回答的?”那知哥笑道:“小翠的事情我咋晓得?就算晓得也不好说嘛,叫夜壶说。”

        夜壶用两个指头抚摸着上唇的小胡子,微笑着说:“嗯,你们既然有兴趣,我就说。”手把桌上的空烟盒逐一拿起来抖,目光扫了一圈,停在陈闻道身上。陈闻道只好掏烟,不料忙中出错,掏出那包《朝阳桥》。大家纷纷伸手,想起他开初摸出又揣回的是包《春耕》,于是一边抽烟一边旁敲侧击讥笑他,搞得他脸上发烧。柳石忙催夜壶快说,这才给他解了围。

        夜壶说:“说起来简单,开会的第二天,就碰上赶清庙,我先上船,坐在船尖上,她和组上另外两个知妹坐在后面,有说有笑的。我眼睛就一直在瞟她,但是她装起没有看见我,我心都冷了。后来船老板喊开钱,她说糟了,我没得零钱,你喊他拿,说完脸就车过来了,给我甩了个秋波。”

        众人笑道:“嗨呀,你掏钱的动作快不快?”

        夜壶笑道:“何消说?我一元的票子‘刷’就抽了出来,大大方方开了四个人的船钱。不过后来回想起还是有点心疼,其中四角钱是冤枉花的,唉,够买五包《春耕》喽!”

        陈闻道感到他尾后这句话又在讽刺自己,耳根又红起来。鹭鸶腿便讥笑道:“夜壶,你这样小家子气,夹手夹脚的,恐怕好运不长。我讲个小故事:新台有个知哥,女朋友都耍了一年了,头回到他家里去。那小子喜从天降,赶紧炒菜煮饭,他菜油倒下锅觉得多了点,就拿锅铲铲了一点倒回瓶子头,——实际也没有倒得进去,糊一瓶子。谁知这点芝麻小事,女朋友就跟他吹了,对人说,哼,未必我这个人还没得那半钱菜油值价呀?所以说吝啬鬼莫想煽盒盒!”

        陈闻道晓得又是在影射他,大为恼火,说声“失陪了”走出来,去到子都处。杨灵也在这里,正翻看高教授寄来的一摞杂志,其中也有普及性的文章。下乡以来,陈闻道依靠和高教授保持通讯联系,继续搞遗传学理论的研究。他因担心寄给自己的邮件会被拆看甚至没收,就让高教授把资料寄到子都这里。

        陈闻道来后和子都说话,杨灵便提个草墩儿去门外小坝儿坐下,继续翻杂志。这时杨灵已由迷上生物标本,进而迷上了生物学书籍。他现在很少下河滩打野鸭子,除了采集、制作标本之外,有空就翻陈闻道的书堆。他开初只看插图,尤其是对那些彩色图片爱不释手,竟觉得它们比大自然中活生生的动植物,更为多姿多彩。陈闻道笑谓这只不过由于编者花了一番收集整理修饰的工夫罢了,而你处在大明这块坝子,视野很局狭。比如蝴蝶,全世界有两万多种,金银河常见的不过几十种,可这本书上的彩蝶图片就有三百多幅。还有,你往常只醉心那些虚无飘渺之物,像月亮呀,云彩呀,对山林、田野、河湖却不怎么留意,其间纷繁的生物品类与姿容,你又怎么可能领略到呢?杨灵听了频频点头。陈闻道又把图片下面的拉丁文名称讲给他听,他听过之后便能记住并道出,发音也基本准确,陈闻道颇为惊讶,开玩笑说他有对外文的遗传基因。生物学入门的书籍,他几天就看完一本,让陈闻道考他,随便翻哪一页都能答出。而且他往往通宵达旦地读书,其间不吸烟也不喝茶,这使有很强记忆力和吃苦能力的陈闻道都自叹弗如。

        此时陈闻道发了一通对鹭鸶腿等人的牢骚。子都笑道:“鹭鸶腿虽然有些阴阳怪气,但还是个讲义气之人。茶馆这件事,听你所讲的,我感到他们开始好象也并无恶意,只是想关心你。呃,大家背后议论,说你有三十好几了,你到底好多岁?”

        陈闻道苦笑说:“二十九岁。说我三十几还算客气的,我们队上有个五保户许大妈,喂猪的饲养员,那天我去舀粪,她盯了我半天,说一句‘陈闻道,你满五十没有哇?’我心头一凉,粪舀子都差点滑脱了。出来在水沟边站了半天,看水中的影子,觉得额头上还没有起皱皱嘛,她真是老眼昏花了。然而她老眼昏花为啥不说我二十岁,偏要说五十岁呢?使我觉得不是滋味。”子都叹道:“人说岁月催人老,岁月还没到催你老的时候呢!你真应该找个女朋友,才好在生活上体贴你,事业上关心你,使你变得年轻。”停了停,又笑道:“其实你的意中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陈闻道笑道:“哈哈,莫非是你?”

        “就在你们组上。”

        陈闻道一脸的笑容就僵住了,有点口吃地问:“哪、哪个?”“夏梦蝶。”“我的天!老弟,你是在说梦话?”“不是梦话,是很现实的。夏梦蝶算有眼光。因为你说过有受暗管的顾虑,我有时就留意她对你的态度。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最近一次开知青组长会,她当着公社书记、社长,在发言中说了你不少好话。你有所谓的政治问题,可她在会上根本不避嫌!”

        陈闻道惊喜地张着嘴,一时合不拢来。问:“嘿嘿,她真的对书记社长说我表现好?”但在子都肯定之后,他又疑虑地说:“这可能又是圈套,他们晓得你和我的关系,——嘿嘿,如今的陈闻道不是傻瓜!”

        子都道:“胡扯!杨灵是个鬼灵精你承认吧?就在刚才我问过他,结果他的看法和我一样,他说夏梦蝶爱你!”

        陈闻道惊愕地大张着嘴,上唇后缩,露出被烟熏黄的门牙和粘糊糊的牙床。这表情看上去不带一点喜悦,而像是听到了某个不幸的消息。子都上前使劲拍他的肩膀,他的神情才缓和过来。子都见他如此,就害怕再说这个话题了,谈话就转到了科研方面。

        陈闻道有了做实验室的房间后,就动用自己积蓄去县城买了几样最基本的实验设备,较贵的如显微镜根本买不起。陈闻道骨子里对科学种田全无兴趣,充塞他头脑的只有一个遗传学。可是他也晓得任何理论性研究,哪怕是遗传学这样对作物育种有直接指导意义的研究,都激发不起农民的丝毫热情,他们企盼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今年下种,当年或来年就要有收成。因此陈闻道计划中的科学种田乃是不得已而为之,是为了给遗传学研究打掩护。他曾建议在小星大队搞个杂交水稻育种站,他告诉大家,金银河地区种植的“珍珠矮”品种,就是原产于印尼的“矮仔占”和广东省的“惠阳珍珠早”杂交而成。此品种具有高产、抗病、抗倒伏的优点,而且米质润滑,做饭好吃。其缺点是秆矮,稻草少,而稻草又恰恰是农村的宝,要用来盖房、编器具、当燃料等。更恼火的是牛不吃这种稻草,这就严重影响珍珠矮种植面积的扩大。陈闻道在一次生产队社员会上说,如果选择一种秆质好,不易倒伏,而且产量高的高秆品种与珍珠矮杂交,可望把亩产量再提高两百斤以上。听者顿时眉开眼笑,笑语喧阗,催他赶快搞杂交。他于是又说由杂交育种获得新品种,按照一般经验,约需五至七年以上的时间。这时众人都很惊讶,刚才的热烈气氛陡然降到了冰点以下,此议遂遭冷冻。后来又有流言蜚语,说知青要求搞科学实验,纯粹是想混工分,搞杂交要五年七年,这五年七年未必要社员把他们养起呀?气得陈闻道胡子翘。

        此时陈闻道就对子都讲他的苦衷:为了争取得到干部社员的支持,必须搞一个在生产上见效快的课题,搞什么课题呢?杨灵在外面听到他们的议论,这时便走进来说:“嘿,这里有篇短文介绍薄膜育秧。”把手上一本《农业科技情报》杂志递给陈闻道看。

        陈闻道接过来浏览一下,笑道:“这种薄膜育秧的技术,可以提早水稻等农作物的播种期,对金银河的双季稻就很适用。这里日照、气温适合双季稻,听说五八年□□就搞过,结果第二季亩产才几十斤,这与头季的播种期迟了有关系。虽然强行推广了两年,还是以失败收场。”子都道:“要在这里搞科学种田,你这个双季稻的思路恐怕有问题。你说金银河农业落后的原因何在?”陈闻道说:“我看主要是因为地广人稀,所以搞广种薄收,而且耕作技术又很原始。”子都说:“既然如此,生产队由于缺乏劳力,连单季稻都顾不过来,何谈双季?”陈闻道笑道:“老弟知其一不知其二,金银河人少地多的矛盾是逐年造成的。所谓向河滩要粮,向荒山进军,一个队的耕地面积扩展几倍,而耕作技术毫无改进。前些年搞伙食团,又造成人口和劳动力锐减。因此农民辛辛苦苦,所投入的劳动量远远超过从前,结果产量不增,食不果腹,还造成山坡水土流失,河流的生态环境遭受破坏。你看流域两边的这些浅丘,尽是荒坡。所以这些荒坡地应该退耕还林,河滩地可以改造成牧场,粮食增产主要靠提高亩产量,这才叫农林牧副渔全面发展嘛!”

        子都笑道:“你在规划共产主义的蓝图了,说者容易做者难哪!”陈闻道神态严肃地说:“下了决心,做也不难。你看一次接一次的运动,还有超英赶美,大炼钢铁,都是一呼百应,可见政府的权威!关键要依靠科学,不能光靠锄头扁担。”子都点头笑道:“你说光靠锄头扁担,使我想起一首□□民歌,过去唱着还觉顶神气的。”陈闻道问哪首歌,他就哼道:“一根扁担长又长,二郎担山呀赶太阳。一头挑的工业化,一头挑的万担粮。”哼毕,两人都笑,然后又摇头叹息。

        杨灵不懂他俩为啥一会笑一会又在叹气,他一直在琢磨那篇关于薄膜育秧的科技消息,遂说道:“陈哥,我有个想法。”陈闻道笑问:“你有啥想法?”“明春秧田播种的时候,我们队可以采用薄膜育秧,使栽秧期提前半个月。这样,我们队的田就可以提前放荒水了,免得和别队争水。”陈闻道拍手说:“妙!这样,小星一队就可以避开这场一年一度的争水大战了!”杨灵继续说:“况且,社员说立夏前和立夏后栽的秧,长势大不一样。采用薄膜育秧,秧子提前在立夏前栽完,还能增产。”

        陈闻道点头笑道:“杨娃,你这个主意不错,可是不该在这里说嘛!”

        子都冷笑道:“你请放心,我不会窃取这个情报的。我即使窃取了,对具体做法也是一窍不通,我们队想搞也搞不起来。”他又用诚挚的语气继续说:“这薄膜育秧虽然只是一项小小实验,说不定也会收到一鸣惊人的效果,这对你的事业来说至关重要,我有什么必要来凑这个热闹哇?”

        陈闻道遂满意地在他背上拍了一掌。

        陈闻道读研究生时,校园里展开了一场令他感到莫名其妙的政治运动。他的导师高教授因持美国摩尔根学派的观点,被人扣上“国外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的代言人”、“反达尔文进化论”、“反对米丘林和李森科”等帽子加以批判。当时的陈闻道对人情世故、韬晦策略等一窍不通,除满腹书卷气之外,更有一种傲气和对科学的献身精神,批判会上,当高教授垂头丧气一声不吭之际,他竟敢站起来替老师辩解。党支书拿他的例子为全系大学生研究生戒,说新中国没有白专道路可走,你不关心政治,但是政治偏要来找你,资产阶级偏要来找你,使你蜕化变质云云。鉴于他出身好,学校只给了他勒令退学的处分。此后他只好去蹬三轮车,在建筑工地打短工等,长期与下三流的人泡在一起。年复一年,这位原本呆头呆脑的青年学究染上了许多江湖习气,养成了一些粗豪举止,日子表面上倒还打发得自在惬意,但暗地里他思想上是焦虑苦闷的。他稍有闲暇就跑图书馆,或趴在工棚地铺上看书、演算。后来学校对高教授的管制松了,又能登台讲课。上面对高教授这种大知识分子,批要批,用还是要用的,批而后用,更使你感到组织上是宽大为怀的啊,从而加倍努力地工作来报答组织的深恩。但是对陈闻道这种尚未学成的,就弃之如敝屣。陈闻道只好经常于夜间从校园一段破墙翻入,去会见老师,继续进行关于分子遗传学课题的研讨。这期间他采用数学方法研究遗传密码,对国外已发表的材料作出了若干更正,这些更正被高教授主持的科研所证实。他这项学术成果,尤其是他在窘迫条件下研究学问的精神,令高教授感佩不已。后来发表时迫于无奈,只能署高教授的名字。高教授在把刊载论文的杂志交给陈闻道时抱愧地说:“生平第一次,我窃取了别人研究的成果,我等待着公开真相的那一天!”陈闻道的表情介乎于哭笑之间。师生俩相对无言,泪水慢慢浸湿了他们的眼眶。

        这时,城市里掀起了动员社会青年下乡的浪潮,陈闻道这类人正在席卷之列,最初他尚能置身浪潮之外,并对此置之不理。子都这时和他相识不久但已成为知己,有天便来约他下乡。子都断言在农村会有陈闻道的用武之地,半开玩笑地说,下乡当知青或许是他重返学术界的一条终南捷径呢!还有人生的其他难题,如档案上的污点啦,男大当婚啦,说不定都会通过下乡而得到解决。子都这番话,说说罢了,朋友间尽心焉而已,他不相信陈闻道这种学历的人,且已在社会上混了几年的,真会下乡。不料陈闻道经过一番考虑,并与高教授商量之后,果真应子都的邀约,跳出了城市苦力那个圈子,而走进了下乡知识青年的行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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