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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林芬生娃


秋霞、浪子回到阔别的蜗居,打算扯证结婚。

        他们送给朱三娘一包她喜欢的各种颜色十字线,两双尼龙袜子,送给李大爷一根玉石嘴烟杆和两包《春城》。另外还送了两包喜糖,其中一包给宝宝。朱三娘捧着十字线翻来翻去说:“唉,我们这种地方,多少年见不到这种线了!”两个知妹问原因,她一脸茫然。林芬道:“可能是生产忙了,男的女的都往地头撵,没有人绣?“秋霞道:”干脆就是封资修!“林芬道:”那省城不叫封资修?反得更厉害呢!“秋霞道:”社会上的事情,没人说得清楚!“

        送给林芬的是一罐猪油、一袋糯米炒面,还有10斤白糖。林芬床上睡着几个月大的婴儿,她打开罐子,看着雪白的猪油,没有丁点儿杂质,闻起好香,感动说:“那你……”“我什么哇?”林芬一笑:“你,有没有了?”“嘻,还早。”“

        朱三娘锅里煮着块肉,叫林芬帮忙看着火。对秋霞道:“我不陪你了,去出会儿工,你们今天就在这边吃饭!”秋霞点头。林芬娃儿醒了,她忙去哄娃儿。秋霞要接过来抱。林芬说:“嗨,她认生,你有抱的时候!你还不过那边去?正勇都等死了!”秋霞道:“那边屋,你们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嘻,干干净净的,才好亲热嘛!“秋霞笑着拧她的脸:”嘻,公社知妹,你原来是最腼腆的一个,咋结婚就变了!“”嘻,不变……“”不变怎么?你说女人都要变,是不是?“”嘻嘻嘻……“两个笑了一会。林芬道:”嗨,吊子里水都烫了,你不如就在这边把澡洗了过去……“笑着张嘴还要说什么,秋霞笑道:“林芬,你再说,狗嘴吐不出象牙!”林芬笑道:“嗬哟,不说了,我想说你洗了过去,现现成成……“秋霞笑道:”哟,林芬,是不是尹老师每次回来之前,你澡都洗得干干净净的了?“她这一说,林芬才不开腔了,毕竟腼腆。

        秋霞遂过这边屋拿换的衣服。听见浪子在后面小坝儿里用砍刀“笃笃”砍着什么,问:“你在做啥呀?“”做秋千,给你。“”呸!我洗澡去了,在那边。“”洗干净点啊!“”呸!“

        秋霞洗了澡过来。她穿件无袖汗衫和一条花短裤儿,胸脯扑腾腾的,腿儿白嫩嫩的。春阳投在蜗居绿树和小院子里,暖暖和和。她心里哼着歌儿,要不是背后有林芬的眼睛,她真想在坝儿跳个舞呢!浪子在房背后,听她进门就笑道:“嘿,看我做的秋千!”她穿过灶屋,从后门走出,却见后面小坝儿里一根笔直的青杠树,岩壁上一株弯曲的老松,中间拉了股手腕粗的古藤,又垂下两股藤子,下面吊着根翻转的条凳。秋霞道:“啊呀,你神经!这么窄的地方,怎么荡呀?”浪子笑道:“轻轻荡嘛,还可以做别的呀!”“哼,做什么别的呀?”“嘻,你猜看?保证好玩!保证快活!嘿,我们半年没有快活过了!“浪子快活笑着,目光热辣辣的。秋霞故意也用热辣辣的目光招架,却感到”呼“一下衣裳被他眼中的火烧得精光了。她不禁伛偻着身体,手掩着胸,口里笑道:”快活就快活,玩就玩,奉陪你!“笑着跑进屋里,扯下床上的席子,拿出来铺在秋千下。

        哈,他俩从□□武斗,就难得睡在一堆了。回到省城,两边人都多,房屋窄,加之又没有正式结婚,□□只能像打游击。就是同钱皮等一同回来这段路途,住宿都是男女各住,所以现在两个都好饥渴呀,一样饥渴!

        她在席子上滚一圈,小羊般撒着欢。浪子叫声:”我来了!“跃起一个饿虎扑羊,两手掌恰好按在她双腋下,上下两双眼睛对视着咯咯笑。她真受不了,说:”哎,你的秋千……“因为嘴里两根舌头,哪说得清楚哇。浪子便坐起来了。

        ”哎,你不怕呀?“秋霞说,偏头去看侧后山坡上。“有个球!”浪子说。那里草丛中虽有条上山的小径,少有人走,且行人只要不专门跑来俯瞰,根本看不见他俩做的好事。“嗤,你不怕我也不怕!”

        秋霞坐在秋千上了。她双手握着老藤,眼微眯,头微仰,嘴半张。她咯咯笑起来了,说:“浪子!我学过舞蹈的!”“”晓得!“”我会耍杂技!“”你耍!“她遂将双腿举起,绞缠在两根古藤上。这对男人是最好的风景,对女人是最大的解放和骄傲呢!他先说:“嘿,好香!”又说:“嘿,甜的!”“真的?”她说,自己先已醉了。她偏偏又来折磨他了!他万般无奈的时候,灵光一闪,捅了捅她的胳肢窝儿,这样才什么都解决了……哦这秋千是仙乡,是春原,是云端,神仙男的和女的,他们就是这样做的呀!

        秋霞和浪子到公社扯证,管事的只碰到妇联主任章光秀,说管章的曹秘书不在,过几天来吧。

        浪子本就不想来,说社长黄兴虎、秘书曹宣都是仇人,成立公社革委会又重新掌了权,去不碰一鼻子灰才怪。他便回农场去了。秋霞回来在通往蜗居的石梯上驻足一会,打量头上的小院落,岩石鼓出真的像蜗牛壳呢,房屋像蜗牛脑壳,一笑。院子石砌的门,上方是个圆弧。过去不曾在意,此时才觉朱三娘独出心裁,别家的门都是四方的,只有她是拱形的。唉,一直都把这里视作客栈,把自己视作浮萍。一旦结婚在这里,生孩子在这里,那这里无论如何都不叫客栈了。她拾级而上,走拢门口时,门墙怎么变红了?回转身,看见日头沉沉欲坠,大得出奇,含着山影和树影,血红而带有一圈刺眼的光晕。她想起男人是山而女人是水,因为山是不变的,水要变。水时而肥美,时而清癯,时而清花绿亮,时而黄叶飘零。女人是水,真的,这包括身体,还有心灵、性格与心情。她想着这些,头脑里五彩缤纷。

        林芬见她回来,问盖了章没有?浪子呢?秋霞把经过说了。林芬疑惑道:“章光秀这样说?曹宣不在章就交给她盖嘛!我们就是她盖的章。”秋霞低头不语。林芬又道:“哼,现在成立了革委会,换汤不换药。秘书还是曹宣,他还是听黄兴虎的,是黄兴虎的狗!”

        婴儿醒了在屋里哭,秋霞抢着进去,出来一手抱娃儿,一手拿着湿尿片。林芬拿过尿片去洗。秋霞手指在娃儿颈项、腋下轻轻戳,逗着他笑,林芬过来也在笑。林芬忽又揩起眼睛来了,说:“我跟长江,我们这辈子都还不尽大家的情……”秋霞忙说:“嗨,别说了!”“朱三娘、李大爷和宝宝两口子,你,正勇,还有小和尚和别的知青。我给你说,信上没有写,也不好写,我生娃儿是早产的,当时长江在农场,我连带信给他都找不到人。”

        林芬阵痛时院子里只有宝宝媳妇,抱着自己未满岁的娃儿,见状抓不到缰。林芬喘息道:“去叫大妈……”宝宝媳妇赶紧去街上叫朱三娘,宝宝跟着又骑马去农场通知长江。朱三娘不想□□初又成了名人,“重走长征路”的□□从德县方向上来,到宛丘七十里,正好住一夜。□□无论食宿与否,经过宛丘,都要听红军故事,故事免不了提到朱三娘。都问朱三娘还在不在?包括北京来的□□,都非要见朱三娘不可,朱三娘名声大噪。朱三娘有口才,并且识字,头晚上先拿着造反派拟的稿子练习好了,方才一次次出场,宣讲当年朱毛骑高头大马过宛丘,及在她店里喝茶议事的动人事迹。稿子揣想了许多细节和表情,又有方言、民俗搀杂其中,听者恍如回到三十二年前。朱三娘宣讲回数多了,上台连自己都兴奋不已,满面红光。后来串连停止,朱三娘还是革命的宝,宛丘造反派主要就因支持和打倒她而分成两派,打倒一派说她是漏划地主,这派势力弱。她宣讲导致的喉炎未愈,被支持这派叫去当了伙食团长,实际又兼炊事员。

        朱三娘听说林芬快生了,二三十人的米已经下在锅里,赶快舀半瓢米汤,又在裤兜里藏了两个鸡蛋,帮媳妇把抱着的娃儿捆在背上背着,临时充当炊事员。她跑回蜗居,这时林芬已经动不得了,朱三娘只得在家里给她接了生,幸好是顺产。朱三娘家几只鸡,自家媳妇坐月子吃了两只,剩下一只生蛋母鸡,是暗中留给林芬的。不想前几天城里造反派头儿来了,缺下酒的,她把家里这只鸡和所有鸡蛋借出来了——以为林芬下月才生。此时没奈何,暂时就给林芬煮了裤兜藏回来的这两个鸡蛋。

        这段时间知青有的跑回城,有的浪游四方,有的还在打武斗。小和尚跑回公社耍,在水碾帮去农场之前原来的生产队碾米,队长说了碾米的糠送给他。碾房骑在大沟上,房屋中间是环形的碾槽,大半人高的石碾砣吼着在里面旋转。四壁有许多小仓格,沿着还摆满箩篼,是各家存放的谷子。仓格及箩篼存放的谷子都用糠灰洒上记号,以防被偷。边上一架风箱,小和尚正在煽米,一头一脸的糠灰。进来个宛丘五队的农民,见到他便说:“嘿,小和尚,师娘生娃儿了!”小和尚风箱摇得呼呼响,问:“说啥子,哪、哪个生娃儿了?”“你师娘,长江的老婆,你不去看她!”“哦!”小和尚一箩米煽完了,双手抓着另一只米箩篼,提起一蹲,箩篼放在腿上,再托着箩篼底站起来,把这箩带糠的米倒进风箱漏斗去煽。为了图快他把出米开大,煽一会发现没煽出多少糠,赶快关住了,嘟囔道:“龟儿着急,急个球!”把出米调小。煽完了他用糠去跟碾主换鸡蛋,碾主取了三十个鸡蛋,用只大瓜瓢装着,递给他。小和尚原想把糠卖了钱买烟和零用,故他捧着瓜瓢转身走时,心里又在咒骂碾主:“挨球!他喂的鸡都是大家的谷子,他这箩篼抓一把那箩篼抓一把,他又拿鸡蛋来换我的糠!”

        小和尚端着一瓜瓢鸡蛋从碾房出来,看见旁边水塘里一群鸭子,也是碾主的鸭子,因为多看了几眼一脚踩进水沟,差点把一瓜瓢鸡蛋报销了。小和尚到了蜗居,站在小院里叫:“林芬!”林芬正坐在里屋床边给娃儿喂奶,但刚生下来哪里就有奶呢。她听出小和尚的声音,忙叫声:“小和尚!”小和尚进来,在里屋门边看一眼,不好意思进去。林芬说:“进来呀!”她喂奶露着部分□□,小和尚进去只好尽量不看,眼球还是被这白生生的东西扯一下,又赶快移开。

        林芬见小和尚带来一瓜瓢鸡蛋,激动得哭了,请他马上煮几个荷包蛋。小和尚先找个筲箕,将瓜瓢放在筲箕里。笑眯眯去揭锅盖,见冷锅冷灶的,一点油腥都没有,连连甩脑壳:“啊哟,林芬,你、你坐月子是这样……”问煮几个荷包蛋,林芬想说煮十个不好意思,说你多煮几个。小和尚煮了八个蛋,数两遍都数成十个,看着嫩生生白里透红的荷包蛋自己都流口水,都端给林芬了。潜意识里想等着吃林芬剩下的,(林芬实际连汤都喝光了!)屁股才落在板凳上,就像触了电,马上就跳起来了,又往碾房跑——他突然想起临走倒进碾槽的三箩筐谷子还在槽里,碾砣还在旋,说不定米都碾碎了!出去正碰着长江从农场赶回来,牵着马,驮了一口袋米,手上拎了瓶菜油。小和尚道:“你龟儿,才回来呀!”小和尚是长江的学生,脱口骂了句怪话,不好意思。长江瞪他一眼,一想他肯定是去看了林芬,想拉住他问,已经跑了。

        长江进小院子就叫声“林芬!”声音又高兴又欠疚担忧,连音调都变了,倒把林芬吓一跳。他把油瓶子往灶头上一搁,跑进里屋,把老婆和婴儿都搂在怀里,林芬嘤嘤哭了,哭几声又和泪笑了,说抱去好好看看哪,你的儿子!里屋的光线暗,长江笑眯眯把娃儿抱到窗边去看——不敢出院子去,春天的阳光亦灿烂,怕晒着了娇嫩的皮肤——看完了又在额上、脸上到处亲吻。忽听外面在喊:“哪个的马,哪个的马!”才想起牵来的马,背上还驮着米的,赶快把婴儿抱进去。他的马在院子里可能脚站酸了,自己在院子里转圈子,又转出门啼啼嗒嗒沿篱笆走,长江慌忙跑去牵回来。

        两口子商量拿米找农民换只鸡。到哪家去换?太熟的不好,晓得林芬生了娃儿,你拿米去换鸡人家肯定不好意思要你的米,就把鸡送给你了。正商量着,小和尚又来了,站在院子里。长江忙走出去,连声道谢。见他哭丧着脸,便问什么事情?小和尚道:“锤子哟!我刚才到你们家去,耽搁久了,一槽子米都碾成了米糠。我、我是帮十一队碾的米,要当赔匠!”“那碾主在做啥?”“龟儿碾主,他在园子里淋他的菜,他说我走没有给他打招呼!”长江道:“你不要怄了,你是帮我的忙,我帮你赔。”小和尚道:“尹老师,你咋这样说!赔、赔我自家晓得赔。我肚子饿了,我来煮饭。”长江说:“那好!你和林芬在屋里。我到柏舟去卖了米买只鸡回来,碰到有肉的话,再买点肉。”小和尚道:“今天又不赶场。”林芬在里面道:“今天不赶场,不如小和尚去,要熟一些。”小和尚忙道:“我不去,钱的事情,我……”长江和林芬都笑了笑。小和尚手脚还俐索,但脑筋反应慢,做两位数的加减法都要想半天。长江说:“那还是我去。”

        长江走后林芬又对小和尚嚷饿。小和尚说:“水就要开了,马上下米!”林芬说:“不忙下米,水舀点起来,我还想吃荷包蛋。”小和尚一愣说:“嗬哟,你才吃了十个蛋!”林芬想说哪里吃了十个,只有八个,又觉不好意思跟他争,遂不言语。小和尚只得将锅里的水舀一些起来,又煮了六个荷包蛋(实际是五个)端给她吃了。这才又烧水下米。林芬一边吃着蛋说:“诶,舀点米汤起来。”小和尚说:“那我把米汤熬酽点。”小和尚虽然肚子饿得慌,还是多等了一会,舀一碗酽米汤起来,搁在灶头上。又烧了两把火,听见锅里“啪啪”响,在起锅巴了,把火熄灭。问林芬:“诶,你园子有没有菜呀?”林芬说:“出去右边是朱三娘的菜地,你去摘就是了。”

        小和尚出去摘一捧青辣椒回来。遂将洗锅的刷把上的竹签,选粗的折断一些,用来穿辣椒,穿了十来串,丢在灶里烧得半煳。火钳夹出来,丢在地上,一串串拾起来拍灰,又用嘴吹。然后用手撕烂,还烫手,边撕手一边甩,撕做一碗,黑黢黢加点盐,用来下饭。小和尚吃得辣呼呼的,有滋有味。林芬在他往黑黢黢的碗中加盐时也咽起口水来了,跟着他吃了两大碗饭。小和尚搁碗了她还在吃,小和尚对面看着她,眼睛笑成了豌豆角儿。

        林芬又用米汤喂她的婴儿。小和尚呆呆忘了回避,站在旁边看,喃喃道:“你光……喂他米汤?”林芬不说话,眼圈慢慢红了。小和尚这才察觉自己在看她喂奶,又感到自己惹了祸,慌忙走出去。

        小和尚不知往哪里去好。他又想起碾主那群鸭子,远远看水塘里那群鸭子还在,有几只在塘边理毛。碾主还在待弄他的菜园。小和尚折根两尺多长、指头粗细的树枝捏着,心想怎样才能把他的眼睛蒙住啊?嘿,他进去了,就等于把眼睛蒙住了!我先进去放把火!龟儿碾主,他锅灶旁边就有干苞谷芯。那,烧起来了咋办?不得,碾房四周都是水,烧不起来。烧了也是他自己嘛,怪我?他兴冲冲向碾房走去,小心躲开碾主的视线。他经过水闸时看见闸门和进水槽都生着绿苔,再一看,闸门、进水槽、支架,木头全是朽的。他顿时有了新主意,高兴得眯起眼睛笑。四顾无人,他冒险爬到水闸下面的引水槽上方,伸脚一蹬,水槽裂开了。虽然哗啦啦的流水声依旧,但只过了几秒钟,碾房里面飞旋的碾砣就变安静了。小和尚刚跑到一片树丛后躲着,就看见碾主一脸惊讶走回来。

        随之便是小和尚的拿手好戏。他走向鸭群,抬手“刷”一声,树枝击中一只鸭头,把鸭子打晕。鸭群来不及下水,“刷!”又打中一只。第三只他是将树枝扔了,直接掐住鸭颈子。本来知青都有好兔不吃窝边草的信条,小和尚慌忙脱衣服裹鸭子,一边四顾,自言自语说碾主,老、老子今天就对你不起了,我换鸡蛋说了是给月母子(产妇叫月母子)的,你多添一个都不肯。我一槽谷子在你这里碾成了米糠,害得我当赔匠!我偷来又不是自己吃……小和尚用衣服裹了三只鸭子,走回蜗居。看见林芬,他神气拍了拍胸前豉豉的包裹:“嘿嘿,补人的!”林芬猜到那不是鸡就是鸭,害怕说:“你,遭看见没有……”“嘻嘻,看见锤子!”“你会烫毛?”“会,会,你各人睡!”林芬便欣喜躺下了。尽管民间说要老母鸡才“发奶”,鸭子是清热的,似于产妇不宜,林芬哪里顾得。

        小和尚正在小院有滋有味啃鸭骨头,李大爷匆忙提只鸡回来了。

        因为不逢场,柏舟街上的店铺门口只有麻雀在跳。长江背一挎包米,在街上逛了两个来回,幻想着街边会有轻声呼唤,或暗中招手,或有人来拍他的挎包,碰他的肩膀,但是这些都没有发生。逛一阵他便有些焦躁,坐进一家茶馆,边喝茶边打量其他喝茶的人,寻找交易的机会,同时想着给儿子取名字。正好这时来了几个知哥,得知他的苦衷,就在茶馆里帮他把米卖了——就卖给茶馆的老板。但是这闲天又到哪里去买鸡呀?又是这几个知哥帮他出主意,说发奶鲤鱼最好,你到鱼坝去买鱼呀!原来这金银河上,冬春两季河上都有生产队拦的鱼坝,即用木桩、竹帘和鹅卵石将河拦断,边上留个水口,鱼只能从水口过,却在水口底下安了能吸水的木桶和竹篓捉鱼。他果真去买到几尾大鲤鱼,及半筲箕小鱼虾,欢欢喜喜提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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