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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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妹比武招亲的消息放出,便在知青乃至更大的圈子里不胫而走,开始时来盐田她们知青组求会十三妹的多得像赶场,半年后才日渐稀少。
当自谓身怀武功者赶来时,在家的简殷殷或顾薇薇便请他坐下饮茶,自己先去叫罗中立,这才去盐田请十三妹回来。十三妹在经过多次之后,都还是紧张和害羞之至,头低着不好意思看对方,看也只是快速一瞥。而对方为掩饰心中的慌乱,同时也为了早早获胜携得美人归,便都忙不迭地起身以武林方式向她一拱手,说小可专程而来,就请姑娘指教。言毕,就要扯身往门口的空地上去。
你不忙,还请坐。陪着喝茶的罗中立说,站起走到摆在堂屋迎面墙壁前的平柜边,取来个签筒似的竹筒,说你要先对个对子,将竹筒交给蒋萍。对方无不惊讶慌张,即使神气无所谓的,也看得出所掩盖住的失落和绝望。他觉对方气质也还稍可,便道:简单,都是短的,比如天地人,对个花草木都算可以。十三妹陪你进行下一步。对粗黑蛮横或獐头鼠目一类,便加高门槛说如途次早行之客,能对个溪边晚钓之翁就行。他说了便去坐在来者的同一方,以便用眼色暗示十三妹结果如何。
这些对子都是罗中立收集来的,都是些三五字顶多六七字的短联,他将一副分写在两张纸条上,合拧成一根纸索,笔筒内每次插着十多根这样的纸索。蒋萍这时已平静下来,视所瞥那一眼产生的印象,难免有默默的祷祝,然后便摇出一根,打开将其中之一半递给对方,要求对出。而对方则是窘态百出,连那类似于花草木三字,都无人能对出。罗中立事先商量好的递眼色云云连一次都没有运用上。
虽如此,却没有导致一人怒气冲冲或极度抑郁而去,这因组上不仅有献茶,还留着吃饭,并且蒋萍还专门跳舞给他看。有的既来了还干脆会盘桓两日,在自留地帮她们干两天活呢!
这些人都没有空手而来的道理,也有背一口袋米来的,也有提只干鹿腿来的,也有提根自己用好木料做的凳子来的,不觉这些东西已经堆满了半间屋。
白驹由阿其沟来,到达已是初更时分。罗中立执灯于堂屋门的门缝向外觑道:好大胆!半夜三更到来,莫是个强人?白驹对门缝笑道:比武的人走点夜路有何妨?罗中立开门后看见灯光中白驹的面影,暗暗惊呼莫是十三妹的缘分到了?并未做声。待白驹报姓名后,也报了自家姓名。白驹由阿其沟来,沿路遇上知青,已知道对子考题就是这个名叫罗中立的出的,有的比试者连十三妹的面都未见到就被打发走了,也是这人所为。
简殷殷在屋里道:罗中立,你下点面给客人吃了,洗脸洗脚请他上楼睡吧!白驹便抓住机会道:呃,女生还没有睡啊?我有东西要交给十三妹。罗中立道:什么叫女生还没有睡!东西你交给我吧。
对不起,我要亲自交在她手上。
哈哈,你想讨好她啊?这没有用。
这不是讨好,是尚方宝剑!白驹不管用词当不当,张口就说了出来。
哈!罗中立果大感兴趣,道:殷殷,你出来,帮蒋萍看看他的礼物!
殷殷出来看见来人,产生与罗中立相同的想法。白驹道:我还是要亲手交给她,不过你看看还是可以。便探手从衬衣口袋里取出了宝贝,给殷殷看。
殷殷叫罗中立把马灯拧亮了看,笑咪咪问白驹:是丛本给你的?
嗯,就是!白驹伸手欲拿回来。
殷殷便拿着去敲蒋萍的门:蒋萍,你老师,丛本送给你的手绢!
薇薇听外面闹热也出来了,看白驹一眼,感觉也与罗中立、殷殷一样。便与殷殷都去厨下张罗,罗中立与白驹在堂屋东拉西扯说得入港。厨中端出鸡蛋面和煮熟切得薄薄的鹿肉干,殷殷笑着说你走夜路辛苦了,给你接接风,叫罗中立陪着喝酒。蒋萍床上将丛本送的手绢攥在手心里,一直屏息在听外面的说话。
罗中立见顾薇薇往楼上抱铺盖,便说不用了吧,殷殷过来同你睡,客人这边睡就行了。白驹不愿与人同睡一张床,忙说我睡楼上,放在这里吧,我自己抱上去。简殷殷说哈,还是个肯做事的人呢,先告诉你十三妹可是个什么都做不来的哟!对罗中立道:你莫把他灌醉了,明天比武比输!罗中立笑道:一切命中注定!
楼上安的亮瓦,白驹醒来红日已照到脸上。下得楼来,蒋萍已到盐田去了,简殷殷和顾薇薇也已出工去了。罗中立在门外空地独自泡杯茶呷着,在等着他。这在个将白驹像十三妹梦中人这事,将十三妹暂时瞒着。罗中立道,她们都出工去了,厨房的饭菜可能还没有冷,你吃了出来我跟你说话。白驹恨不得马上见到十三妹,进厨房去将已经冷了的饭菜也不热,吞了两碗出来。罗中立便笑道:你既带有蒋萍老师的尚方宝剑,就不考你的对子了。她现在在盐田,是我去叫她回来你们在这里比武呢,还是带你去盐田,你们在那里比武?白驹笑道,久闻盐田,我还没见过呢,我到盐田去吧!
盐田为了引石缝中流出的卤水,倚崖而筑,高低错落,曲曲折折。乃是相连成片的许多十来平米的方格,下面或是山体,或悬空用木柱支着如巴渝的吊脚楼,本生产队盐田面积有十多亩。这时各块盐田的盐已析出,因有各种的杂质,阳光之下犹如九天仙女的卸妆盆,赤橙黄绿各色无不具备,又像由太阳反射而下的仙女美丽衣裙。周围山头因伐木熬盐远古便为童山秃岭,如起伏雄壮的灰色戈壁,在这条仙女抛下的美丽衣裙衬托下真是大美无声,惊心动魄。
蒋萍正在练功,在盐田的反射下她时如千万朵郁金香静静开放,时如千万只鹤鸥飞翔。白驹在看清她为媸为妍之前,已经大醉,不说的来比武么,乃从两丈多高的崖坎上一纵而下,顺势站起,与她隔着几块盐田。
十三妹从接到丛本送的手绢直到现在,心里一直很忐忑:这手绢匆匆勾成的,她明明是借送手绢,要将这人介绍给我。这人要是她都看得上的,我一定看得上。可她自己都还没有男朋友啊,她她……若有好的她……见一人远远走来,虽莫辨美丑,但从那步态,是来比武的无疑。渐渐走近,好挺拔的身材!心里开始涌起甜蜜的浪潮。不料他的亮相动作竟如猛虎下山,正叫绝间,又见他猫腰之后站起,竟是一粉面美男,怔怔地就说:你来了?三字就像前世的情缘,今生得续所道出的呢!白驹被她点燃了血液,叫道嗯,我会你来了!就横穿盐田奔了过去。这层析出的薄盐本只禁得起十三妹跳舞,遭此猛兽践踏得四分五裂,终又来不及陷他下去。当相距只剩下一步之遥时,他竟忘乎其形地将身一纵——
盐层顿然开裂,地心之手伸出,抓住他毫不客气就向下拽,就在他将出洋相这千钧一发之际,却被她援手一引,她再将身轻轻闪开,让他登上了田埂。
白驹从来像怕搔痒痒一样怕人摸自己皮肤,他这时却故意——他脑筋根本没时间故意,而只能是神的指使吧——将手臂向上一送,她手指舒开后便又将他的小臂握住,就再也放不开了,她这时已失去了心跳,因为她的心已从喉咙跳出,和手心一起融化在他的手臂上了。而与此同时,她的纤腰也已融化在他那有力的手腕里,她的整个身体已经不存,而已印入了他的身体里。而让她自己感觉到的只有满眼的泪,还有悬在空中的脚,及滚烫的想要呼喊的喉咙。这只野兽兀自思考着如此情形之下如何比武的问题,显得不知所措。把我抱回去吧,她从滚烫的心肺里喊出滚烫的声音,抱我回去!
罗中立、简殷殷和顾薇薇看着白驹远远抱个什么回来,近了看见从他怀里垂下蒋萍两只细长的小腿,看见蒋萍身体太过幸福和害羞而在他怀里蜷缩着。白驹得胜班师而又似乎抱愧地对三人微笑。俟白驹跨进堂屋,罗中立抢上前去开了蒋萍的门,白驹跨进后他又将门拉上,大声道殷殷你去帮蒋萍看盐田!
这三个尽管昨晚就觉白驹便是那白衣秀士,蒋萍圆梦的日子已经到来,但没想到会以如此夸张的情景呈现。殷殷、薇薇两个还瞪圆了眼睛发着呆。立在堂屋中间的罗中立又重复道:殷殷你去帮蒋萍看盐田!他这主要还是说给屋里蒋萍和她情郎听的,哈哈放心做你们的事情吧!
殷殷从混沌中清醒一半,憨笑道,慌啥。将薇薇的手指勾一下,走到蒋萍门槛前侧身站着,以一耳向门。柱膝弯腰,耳渐贴近。薇薇动作亦步亦趋,如其镜影,但只因为有罗中立在旁边而稍显矜持,面染羞岚,此点不同而已。约十多分钟后,她俩身体渐渐摇晃起来,颜面潮涌如层层花开,双目睁大以助幻觉,发烧的耳朵与门相摩擦,亟欲要拥抱在一起,而又害怕因双方的激情而漏掉听了门那边的精彩信息。罗中立哑着嗓子叫:当心!门没有闩!两个谵妄中吃这一惊,殷殷将罗中立盯了一眼,颇有坏我好事之怨。罗中立压低嗓子:没看见那娃(指白驹)像喝醉了一样,就可能搞忘了关门!薇薇听了拿指头去试果然觉得门扇好像是活的,便将耳缩后了一点,殷殷也同样,鬓发还在门上扫。
这真是人在桥上看风景,自己也成了桥上的风景,这桥上风景已足以勾魂摄魄。罗中立上去一把扯着殷殷,殷殷正与听并加以想象的里面同步,而处在要死要活的关口,与之僵持,又不能有动静,罗中立抓住这点将她拖进对面屋里,涎皮搭脸问听见些什么。殷殷抓他脸说你呀你,我这才懂得什么叫男女,什么叫激情,什么叫过瘾,你有人家十分之一、二十分之一都好!才算男人!罗中立说不信你耳朵都这样过瘾,帮他吹!将殷殷按在床上。殷殷暴发惊人的力量,以一个鱼打挺将他掀下床去,又赶快跑到蒋萍门口。薇薇正以手扶着门框,腰按耳内曲音的节拍在扭动,胸甩来甩去。殷殷立马又成了薇薇的镜影。罗中立失魂落魄地出门帮蒋萍看盐田去了。
碰见薇薇男友佟大为匆匆而来,佟大为听罗中立风趣告知了蒋萍和白驹此刻在做什么便说,那我就不去了。罗中立为了让佟大为也吃一遍自己刚才吃过的苦头,(他被殷殷以前所未有的力量从床上摔下来之前,胸骨还被擂得精疼。)便说你怎么去不得?去去!
去见堂屋门已关上了。佟大为轻轻将门闩拨开,进去就见薇薇和殷殷面对着跪在蒋萍门前,浑身乱颤,手放在对方胸口上,只因耳朵舍不得从门上移开才没有滚在一起。而大小提琴重奏的欢乐颂正从蒋萍屋里传出,似无终了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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