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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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萍心里除了舞蹈和白鹤之外还有什么呢？没有了，有的就是纯情。天下的知青组只有她们知青组来的不速之客最多，品性也良莠不齐，简殷殷、顾薇薇有时冒火连天，总因她的微笑而浇灭了火气。她和两个女伴有时一天之内翻山越岭走几户人家，去婚礼或上梁仪式上跳舞，人家备马来接，有想得不周的，只备了一匹马，她一定要与女伴换着骑乘。女伴说你脚累呀，我们脚又不累，说而已，晓得她不会听。生产队为给她遮风避雨用竹子在盐田边搭了个凉棚，两个女伴故意吃醋：哼，我们在地里劳动有哪个来搭凉棚呀！你谢队长没有？她说没有呀！又不是我请他搭的。她们去跳舞的人家要给酬劳，知她不会接，她甚至不会花钱，总是递给殷殷或薇薇。

        知蒋萍的说她单纯与世无争，为无怀氏、葛天氏之民。不知她的背后说腿长无脑，为何就在盐田跳舞而不去总政歌舞团跳。但有次知青聚会谈理想时，她竟望着星空说想将来开个演出公司——在场很多人除百货公司外根本没听过什么别的公司，震动不小。部分人从此对她另眼相看。

        她因善打唿哨而导致了武功的传说。她不夸耀自己舞跳得多么好，比乌兰诺娃跳得好，比戴爱莲跳得好，笑谓自己唿哨打得好，比简殷殷的竹笛传得还远，殷殷不服气说来比，可怎么比呀？殷殷男朋友罗中立对殷殷说要比能从十里之外把人招来你肯定比不赢，你招来的人等于零，比什么呀！

        外地因她能啸聚知青，产生出她会武功的传说，叫她十三妹。这话传到她的耳内，她高兴说那我就叫十三妹吧！

        此前都叫她飞燕，那可是自古以来的跳舞第一女，绝技是能在武士手掌上舞蹈，这比她在狭窄的盐田埂上舞蹈还高一筹。但她自从听说飞燕是皇帝妃后对此绰号就不予应答，这不知何故，有人谓她脑筋有个包。

        以跳舞名动天下的蒋萍从此以十三妹名动天下。

        过去的绿林好汉啸聚山头就是靠打唿哨，蒋萍也就用此方法来召集知青。她们组上要建房，这照例由县安置知青办公室批了木料，生产队上山伐木，但是建房又得等到下个冬天（冬季也就是农闲时建房是农村惯例）。她们三个女生等不得，她于是就打唿哨召集来了一批知青，都自己背着米，有的还提着肉。为看她跳舞，新房落成时盛传久违的鹤仙将至，造成人山人海的局面。结果鹤仙并未来仪，人们开始很失望，后来就变得如醉如痴，蒋萍在简殷殷和顾薇薇的卖力伴奏下使出浑身解数，精彩的独舞如俄罗斯套娃般层出不穷，其中她跳一个蒙族舞蹈，把盐田当做草原，沿一道道溜窄的田埂满盐田跑，喝彩把山中的老熊都吼出来了，不少农民这辈子第一次学拍巴掌，巴掌都拍红了。

        公社书记和社长各人叫老婆把自己锁在屋里才未能去看她这次跳舞。这次耽误的工时是个天文数字，据说严重破坏了生产，要是成份差的话肯定枪毙，成份好也要关起。县上叫公社把她啸聚知青的事加在一起进行处理。公社研究结果认为蒋萍思想单纯，虽数次啸聚知青而无闹事的动机和事实。这次也无故意破坏生产的动机，而且她跳的那个蒙族舞蹈内容是“帐房里挂起了毛主席的像，好像主席来到了帐房……”引得全场欢声雷动。将此情状报给县上，县上研究后才说算了。

        新房落成当天，十三妹对传闻说将有白鹤来仪也深信不疑，后孑然起舞，一开始凭着坚强的意志硬挺着，后觉白鹤来了，不仅来了，还进入自己身体去了，与自己合为了一个人，试想舞之魂十三妹再加上个鹤仙那还了得，所以到后来像疯魔一般的越跳越精彩。人的肢体难以跳出的舞姿也被她跳出，奔跑的动作就像着翅在低空飞翔。但当晚她天没黑就进屋睡了，次日早饭叫了几次，她才餍餍地出来，吃几口就不吃了，坐在桌边出神。

        这却是那只白鹤昨夜再度如魔魇般进入了她的身体，像株大树将根须伸进她的所有细胞，如一朵花而把她全身包裹了，她就变成了这样一株树和一朵花，由舞之树、舞之花而成了爱之树、爱之花。

        新房落成后三个女生各有了自己的一间屋。殷殷和男友罗中立早已同居，这时罗中立便搬来与殷殷住在一起。薇薇也有男友的，唯十三妹是单身。对各地来的情书她半是心存悲悯，半觉好玩不肯烧去，塞满抽屉和床脚。

        殷殷和薇薇见她如此，首先看她的脚，不红也不肿。摸额头也不发烧，甚是纳闷。心想她昨天的舞虽跳得疯狂，可是过去曾一天之内翻山越岭跳几场舞，其劳累也不亚于此吧？她明明就是个跳舞之精，只要跳舞无论怎样都不累，做农活和家务就不行了，水只能挑半桶儿，还几步一歇气；做农活还不如八九岁的小姑娘。

        殷殷和薇薇很自然就猜到了她害的是相思病。于是薇薇去帮她看盐田，殷殷留下守着她。

        殷殷挨着她坐下来，犹未发话，她自己先就说了，细声细气，如拨动丝弦：殷殷，我昨晚做个梦……殷殷顿笑了说：梦见鹤仙了？她道：嗯！梦见个白衣秀士，多好的皮肤，……他站在我们这堂屋中央，原地向上扯倒踢，两脚蹬到中梁，震得瓦片都哗啦啦响。

        罗中立也在旁边，说道：哎呀，这哪里是白衣秀士，这明明是个白衣武侠，明明就是白玉堂嘛！白玉堂乃小说三侠五义中的一个侠客，外貌如其名。

        蒋萍看了罗中立一眼，也不再言，又进屋去睡了。一连几天她都如此。

        殷殷、薇薇、罗中立和薇薇的男友佟大为一连几天也都在商量，十三妹自己决无解决害相思病难题的可能，这只有靠他们帮忙。商量的结果，罗中立根据十三妹所做的梦，想出了比武招亲的办法。殷殷和薇薇道：比什么武？只有比跳舞，蒋萍哪里会什么武功！罗中立笑道，含混，就妙在这里！十三妹见了人，印象好，看得起的，叫他打一套拳或什么的，就行了。作为候选。十三妹见了看得起的肯定不多，这放心。其他大量的就说是比跟十三妹比跳舞，全刷下去了。佟大为道，注意她梦中的白衣秀士这四个字。罗中立道，就是，所以不可能是一介武夫，要考文化！

        罗中立是老三届高中生。殷殷讽刺道：哼，你文化高！你考人家的文化，怎么考法？

        乃由殷殷和薇薇进去将几乎是形销骨立的十三妹请出到堂屋来，罗中立把大家商量的结果对她说了，得到她默默的点头应允。从此她精神和身体慢慢好转，能够去照看盐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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