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传言

江城玉露是时下靖国人最追捧的好茶之一，而江城玉露，产自曾经的江城李家。李家在江城，既不是高官大吏之族，也不是皇亲国戚之流，士农工商一列中，行的乃是最末等的商，但在江城的名气绝不小。李家世代行商倒卖茶叶，祖辈勤恳，财富积累到如今这一代时，达到顶峰，富甲一方。又献了一味“江城玉露”，得了贵人赏识，因此引荐给皇家，勉勉强强在皇家里挣了个熟脸，攀上了皇商，现在专门管着贵人每年的贡茶，也因此与皇家人有几分走动。

        如今的李家，又分为江城李家和靖安李家。李家这一代有三房嫡子，打头的大房是李有财，如今住在靖安，是靖安李家。二房李有德，三房李有仁还在江城。因着江城玉露得了赏识，李明心父辈的三兄弟一合计，今后的生意中心是势必要慢慢转向靖安的，靖安人多，又在天子脚下，贵人多好雅兴，方便！于是李家老大李有财带着家中一些小辈，搬到了靖安，二房李有德三房李有仁并一些成年的孩子们，依旧留在江城经营，共为家族长远计。

        昌泰十一年，李家搬到靖安也有六年了。

        李明心跟着大伯李有财到靖安时才十岁，本来李有德常青青夫妇是不打算让李明心跟去靖安的，奈何听说哥哥姐姐们要搬走的李明心死拽着大姐李明华不放，哭的一塌糊涂，哥哥姐姐们都走了，谁陪她爬树下河，摸鱼抓虾呢？就这样，李明心跟着到了靖安，一呆就是六年。

        没了父母在身边亲自约束，亲哥李恒简十几岁又忙着上书院，李明心野蛮生长了。当然，这个野蛮是相对于大家闺秀的李明华来说的。在李家的下人眼里看来，大小姐李明华是李家最守规矩，而二小姐李明心是李家最不守规矩的，让人头疼。李明华爱跑出去玩，这倒也没什么。只是她喜欢不走寻常路，最开始是悄悄摸摸的扮成小厮丫鬟偷跑出去，然后不知是受了谁的诱惑，开始爬墙、钻洞，李有财眼见这侄女鬼精鬼精，防不胜防，抓着李明心好一番苦口婆心的劝导，这才改了翻墙钻洞的坏习惯，改从大门口大摇大摆的进进出出了。

        这日，李明心又跑了出去，天都快黑了才回来。这头她刚回到自己的听风阁，坐下没多久，外面便说大小姐明华来了。李明心一惊，这才想起出门前答应李明华给她带胭脂楼的新胭脂，但她跑出去一趟，玩的忘乎所以，早把此事忘得一干二净的……李明心还来不及思索怎么找借口的功夫，李明华已经掀了内室的帘子，直冲李明心来了。

        “李明心！你是不是忘了我的胭脂！”李明华一袭翠色连衣裙，外层罩了一层青烟水纱，亭亭的身姿正如山间的翠竹一般气质优雅。但优雅的美人此刻却要化成吃人的恶狗，恶狠狠的扑向了小榻上的李明心。

        “指望猪也不能指望李明心！李明心你就只顾着你的许大哥，根本不在乎你姐姐的感受！”

        “好姐姐！好姐姐！明华姐姐！明华仙女！明华！我错了呀！我真不是故意忘的！你饶了我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见色忘义！你个小坏蛋！讨人厌！”

        两人在榻上滚做一团，闹了好久才喘着气停手。李明心狗腿的替李明华扶好弄乱的鬓发朱钗，笑嘻嘻的保证下次一定给她带回来。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我真是信了你的邪！”李明华坐到桌边给自己倒水喝：“哎，果然还是你这里的云雨松针最最好喝。我可是听说你的许大哥几个月后就要到朔北去了，你们诉衷情诉的怎么样啊？这去了朔北，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了。这可是实打实的见一面少一面了哟！”

        “什么呀！你怎么瞎说有的没的！我今天出去可不是见许烨去了，就是单纯出去玩罢了。”李明心惯会装傻充愣，李明华也不在乎她的回答，只是跟她逗笑罢了。

        许烨家里也是西奉的茶商之一，祖上是专门的往那些关外少数民族的地方贩货易物的行商，几年前许烨父亲带着许烨拜访了江城李家，李明心的父亲，要谈茶叶合作的生意，李有德便让许父跑一趟靖安，和老大李有财谈。许父就带着许烨又辗转到靖安，生意谈完了，许父走了，许烨却留了下来，与李明心偶然结识，一来二去的，来往越来越多，渐渐的就成了“好哥们”。

        李明华经常打趣李明心是不是看上人许烨那万里挑一的皮囊了，才动不动就跑出去找许烨喝茶游船上酒楼的，追求美男子呢。虽然李明心回回都“我不是我没有不可能”的否定三连，但转头又约了许烨听曲儿看戏。因此在李府上上下下所有人眼里，二小姐李明心怕是对着许烨有几分好感。

        在靖安呆了快三年，许烨家中来信，让他前去朔北办事，最迟七月底要从靖安出发。这事儿李家知道，送信的人还专门到了一趟李家拜访。

        “可不是，出去玩的太开心，把答应好姐姐的事儿都给忘了呗！”

        “好姐姐，我真不是故意忘记的。可求您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也就忘了这一次不是？您不是喜欢云雨松针吗？我还剩的有一些，您瞧瞧能当个道歉礼不？”

        “哼。”李明华哪能让一点云雨松针收买，说着又把李明心扑倒在榻上闹起来。

        掌灯时分，外院来人说今天李大爷要在外应酬，让家里人自己各吃各的不必等他了，李明心便唤了晚饭和李明华一道用过。饭后李明华带着李明心孝敬的一罐云雨松针满意的散着步回了听雨小筑。

        白日里，李明心出去确实是去见了许烨。李明心对自己和许烨的桃色传闻也是有所耳闻，嘀嘀咕咕的人多了，也被她撞见过几次。不过李明心并没有往心里去，几句传闻罢了在李明心心中，许烨就是她李明心一酒肉朋友好兄弟，说话幽默玩得开，跟他在一起自在的不行。也就是许烨有着一副好面容，一双含情眼倒是迷人，一来二去的不知怎么传出些有的没的。但许烨的大少爷脾气可太臭了，谁受得了啊。李明心对他俩的绯闻可谓是听见一次无语一次。

        李明心看着李明华出了听风阁的小院门，就说要沐浴洗漱，阿茹连让人去厨房取水，又拿了澡巾给李明心搓背。

        李明心在澡桶里泡得昏昏沉沉的，几乎要马上睡过去。阿茹见着李明心脑袋一点一点的，便知白天出去是累极了，轻手轻脚的叫了雀儿和玛瑙进来，三个人合力把李明心从澡桶里扶起来，擦干套了衣服，抱到内室床上去睡了。

        阿茹放了帘帐，又吹了蜡烛，却听见帐内李明心窸窸窣窣的翻着身，窗柩透进来一点月光，刚好照在床尾。床帘被小小的掀开了一条缝。

        “二小姐，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今夜谁守夜。”

        “是雀儿和姚枝。”

        “阿茹，你等会去跟阿楚说一声，让他明日套了马车在后院等我。明个儿你叫上玛瑙，跟我去槐花胡同里把之前订的东西拿了。”

        阿茹应了一声，退了出去。刚出去就见着雀儿红着脸，呆呆的坐在小凳上，双眼楞直的看着前面，阿茹走近了都没发现。

        “小丫头片子，你发什么呆呢。”阿茹推了推雀儿，雀儿这才回过神来。

        “阿茹姐姐，小姐睡着啦？”

        “睡了。你和姚枝晚上守夜可别只顾着自个睡死了，小姐半夜要是叫人你可麻利点。也别跟姚枝嘀嘀咕咕的，声音大了吵着小姐。”

        阿茹看着雀儿红通通的脸，又伸手摸了摸雀儿的额头，“你这脸怎么这么红，也没发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哎呀，我好着呢。伺候小姐的事不用你说啦。阿茹姐姐，你快走吧。帮我把姚枝姐姐叫来。”雀儿拉着阿茹往外走，“姚枝姐姐还不知道躲在哪里偷懒呢。”

        阿茹被雀儿拉着走到了院子里，看着雀儿活蹦乱跳的样子，似乎没有生病的样子，就放下了心，去侧院找姚枝和玛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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