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江府，江溪玥的屋内。
昨日上香回来，她因为思虑过多想着之前发生的事，许久才入眠。寅时未至，江溪玥就被宋嬷嬷喊了起来，流水般的婢女跟进了屋子，服侍她洗漱梳妆。
她眯着眼睛，边打着瞌睡边如同皮影戏的木偶那样，任由她们摆弄，之后又是层层叠叠里里外外有足足四层厚的裙装。
今日她穿着淡金色的裙装，胸口还绣着一大片的金中带彩的团花，头上也插了数根金簪，梳着高高的百合髻。
她就这样顶着这么重的一个头，颤颤巍巍的走进马车里，随后一路向宫城驶去。
江贵妃今年不过三十五岁，因为没生过孩子又保养得当，看着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她自小身子就不好，在萧府的时候就不常出门，只喜欢自己在家中写诗作画。
即便她膝下无子，依然很得陛下的喜爱，一入宫就封了昭仪，之后又封了贵妃。
江溪玥在见到这位姨母的时候，还是被她的美貌所惊艳了，她那双凤眼温柔似水，总是湿漉漉地看着自己。还有她那一双娇嫩的手，她未曾习武，那手又软又细，抓住她的时候，她都不忍心乱动，生怕自己手中的老茧划伤了她的手心。
还有她温柔的声音，连江溪玥都不敢高声与她说话，生怕惊到了她。
“溪玥，你跟你母亲真的很像。”江贵妃看着她笑着说。
江溪玥看着江贵妃，一时震惊的没有缓过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江贵妃见她愣愣的也不尴尬，唤来了身边的婢女，一连上了好几盘点心。
她亲手喂给她吃，用她那热情又温柔的话哄着江溪玥，害的她恍惚得一连吃下了好几块糕饼，吃的肚子都胀的滚圆滚圆。
“溪玥，你性子安静乖巧，生的又这样娇艳可爱，若你是我的女儿该有多好呀。”江贵妃又说道。
她又让她的婢女取出一盒首饰，里面有玉镯，金钗，玛瑙，宝石琳琅满目。
“乖，选几个喜欢的带回去，若是都喜欢就一起拿走。”她取过一对金丝碧绿翡翠，在她的耳朵上边比划边说道。
江溪玥咽了咽口水，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神情。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外祖母，江贵妃这样的热情，让她实在招架不住了。
“娘娘，首饰之后再选吧。此次前来我还有要事同娘娘商量，就让这孩子出去看看宫中的风景，也好见见世面。”萧老太太说道。
江贵妃点了点头，喊来了一个小公公。
“小秦，你就带江姑娘出去随处转转吧，到用膳的时辰记得回来。”
江溪玥跟着这个小太监，向江贵妃的宫外走了出去。这小太监轻车熟路的带着她穿过一道道的宫墙，随后来到了御花园的一处亭台处。
他从怀中取出一盒鱼食递给江溪玥随后说道：“姑娘，不如在此喂喂鱼，赏赏花。这锦鲤可是从各地进贡的，个个肥大而饱满，价值千金。”
江溪玥看了一眼，抿了抿嘴，养这样一群华而不实的祖宗，还不如养几只松江鲈来蒸鱼吃。
她取了一些鱼食撒了下去，那群红色金黄色交织的锦鲤纷纷游到她的面前。
她见一只肥大的锦鲤张开了巨大的嘴巴跃出水面着实贪吃可爱，就直接对着它的嘴，倒入一大把鱼食。
“你这是想撑死它吗？”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浑厚而威严的声音。
江溪玥连忙转过身去，那原本在一旁的小太监不见踪迹。
只见一个身着明黄色衣衫，身前绣着锦绣龙纹的中年男子站在她的身后。那男子约莫四十五岁上下，身旁还站着一个提刀的护卫。那护卫长满了大的络腮胡，身高八尺，高大威武。
江溪玥连忙跪了下来，叩首请安：“臣女江溪玥，叩见陛下。”
“朕的这鱼，金贵的很，贪吃好动。你若是将它们撑死了，拿什么来赔。”他边笑着边说道，语气自然，听不出是怒还是乐。
江溪玥不敢揣测圣意，只能再磕头赔罪。
“快起来吧，你刚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如今竟然长这么大了。”陛下说道。
“朕听说你外祖母有意将你嫁给太子，不知道你自己是个什么想法。”
听到此话，江溪玥脸色立刻变了，一旦陛下的圣旨颁布下来。她就是再怎么不愿意，也无力回天。
她立刻又跪了下来，神色着急的说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臣女出身中州，身份低微，太子尊贵，臣女不敢高攀。”
“不必妄自菲薄，江远成官居三品，你配得上。你莫不是看不上太子，不愿做我们皇家的儿媳。”他的声音威严不容拒绝，言辞里还带着威胁之意，竟让江溪玥的头上出了一层冷汗。
“陛下，臣女若是嫁给了太子，有害而无一利，请陛下准许臣女一一陈述。”
“准了。我倒是想听听，这桩姻缘有哪些不可之处。你若是说不出来，朕就降罪于你。”
“臣女虽姓江，但舅舅是震北大将军。臣女与侯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舅舅手握十万军权，早已被人所忌惮。如若臣女嫁给太子，朝中重臣又将怎么揣度舅舅。舅舅对您尽忠职守，可若是这些流言蜚语传到陛下亦或是舅舅的耳中，定然会损害君臣之间的信任。”江溪玥言辞凿凿的说道。
“再者，太子的外祖父是兵部尚书，掌军权。有统领兵部一职。若是娶了我，赢得了舅舅的支持，军权就有可能要凌驾于陛下之上。”
“即便如此又能如何，难道父亲还会忌惮自己的儿子吗？”陛下笑着说道。
“先有君再有臣，太子与陛下，一定是君臣在前，父子在后。即便太子忠孝正直，但太子身边难保没有趋名逐利，奸诈狡猾之人。陛下断断不可给这些人可趁之机。”江溪玥坚定的说道。
“臣女早已有心仪之人，请陛下成全。”她又一次磕头行礼。
“快起来吧。不知溪玥的心仪之人是谁，是否在朝中任职？是文官还是武将。”陛下笑着说道，仿佛刚刚威胁她逼她嫁给太子的那个人不存在。
江溪玥踉跄的站了起来，她的膝盖跪的通红，隐隐作痛。这个皇帝也忒虚伪了。
“我在来京都的路上，遭人刺杀，那人救了我一命。我不知他的身份，但能确定他是京都中人。”江溪玥恭敬的回答。
“溪玥竟然还被刺杀了，可要朕替你查一查。”陛下说道，露出了一副关心的神情。
“多谢陛下，臣女刚来京都也未曾得罪什么人，只是这幕后之人应当不想我来吧。”她看着陛下，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但他似乎在思考什么，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
“朕可以答应你，不将你许给太子。可朕也不止一个儿子，朕有个小儿子，大你三岁。与你很是相配，他的母亲是宫女出身，并无高贵的母家。即便娶了你也无妨。”陛下说道。
“臣女只想嫁给心仪之人，请陛下成全。”江溪玥一听此话，连忙回绝，又要准备跪下磕头。
“你怎么如此不知好歹，难道你看不上我这小儿子。这京中又有谁能比的上朕的儿子。”陛下大怒说道。
“陛下，臣女虽是女流出身，但自觉的功夫不错。且大微虽国富民强，但北有北越对大微的领土虎视眈眈，西有西秦韬光养晦不可不防。陛下是明君，励精图治，胸有沟壑。臣女愿意为大微，为陛下效忠，不愿这么早就嫁人。”江溪玥说道。
陛下看了她一眼，眼神晦涩不明。
“既然如此，你就与岳统领比试一番吧。若是你能接下五十招，朕就答应你。若是不能，就安心在家与我的小儿子成婚。”
他刚说完，他身旁的护卫就上前来，他身形魁梧，手掌微微握拳。他握拳捏压手指发出的声响，让江溪玥毛骨悚然。
她吞了一口口水，手掌偷偷在身后蓄力，她不知道这位统领功力的深浅，只能尽力一搏。
“岳统领是大内的统领，大微排名前三的高手，你若是接不上也无妨。”陛下早已站在远处。
一滴汗从江溪玥的头上流了下来，这陛下果然阴险。
江溪玥运功而上，一脚踢向岳统领的头部。她的轻功不错，身形轻盈，反应极快，这统领力量十足，若是被他抓住了，一定难以挣脱。
只能避免近身与之相抗。
果然他轻飘飘的躲过她的一腿，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的腿。江溪玥一个翻身，直接对上了一掌。
可即便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自己依然无法抵挡对手的掌力。她被震飞了出去。
好在她轻功卓越，在空中翻转了几次，稳稳的落在地上。
“不错，这五招接的好。不过接下来我会认真一些。”对方看着她点头赞许。
又一滴汗从额角流了下来，才接了五招。
“等一下”她匆忙说道。
“陛下，我这衣饰太过繁琐，容我整理片刻。”
陛下看着她，笑了笑。站在对面的岳统领也点了点头表示默许。
江溪玥连忙把外衫脱去，把裤脚和手腕翻开，将腿上和手上绑着的白色沙袋丢了出来。
那沙袋丢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声响。可见这沙袋有多重。江溪玥一直勤奋努力，从小为了超越溯流，每次出门都要在手腕和腿上绑上沙包。
这沙包是她特制的材料，虽看着轻薄，但每个大约两斤重。
待她将沙袋全都丢下，向岳统领抱拳：“我准备好了，请统领赐教。”
此时岳统领的眼神变了，他不再随意轻视这个孩子，而是准备真的认真接下她的招式。
江溪玥提气向前，速度比刚刚快了两倍之多，在快要接近岳统领的时候，反手就转了个身子，头朝上腿朝下。
袖口突然现出了一把匕首，一刀就向他的脚刺去。而腿上的动作也毫不停留的向他的面门踢去。
岳统领被逼的向后退了几步，随后向她挥拳而至。她侧身避开，一手借着他的肩膀翻身向后，躲避他的攻击。
随后落在他身后地上，那拳法将将擦过她的身体。若是被打上一下，应当就要断胳膊断腿了。
十招。江溪玥在心里叹了口气，居然才十招。
她稍稍喘息，又近身逼了上去，这次岳统领连让她攀附的机会都不给他。手或者脚一旦靠近他的身上，就会被他的内功震了出去。
几个回合下来，她被他一掌打落在地上。
“你输了，四十九招。还差一招。”岳统领面无表情的说道。
陛下走了过来看着她说道：“可惜了。”
“等一等。”
江溪玥忍着痛站了起来，从袖口掏出一个白色的手帕，她一把将手帕展开。那手帕上绣了一朵荷花，一看就是女子之物。
站在对面的岳统领脸色一变。
“岳统领，这是我从你身上摸到的。原来统领大人如此重情重义，将心爱之人的东西贴身放置。”江溪玥笑着说道。
对面的岳统领深深的吸一口气，走上前来一把拿回手帕塞入怀中说道：“罢了，是我失察了，本以为你依附我飘来飘去只是为了避开我的招式。这一招算你赢了。”
“陛下。”江溪玥松了口气看着陛下说道。
陛下点了点头：“今年的武试你也去参加，若是能拿到前三甲，我就许你个职位。”
江溪玥本来高兴的心情顿时跌落下来，不是说只要接下五十招，就能不嫁给皇子吗。怎么又要去参加武试。
她挣扎了一番说道：“可武试的初试已过，我怎么能不遵守规则。”
“你既然能接下岳统领五十招，就已然能过的了初试，没人敢说什么。若是有人借此为难你。朕会给你出头的。”
江溪玥咬了咬牙说道：“谨遵圣命。”
陛下和岳统领离开后，那小公公又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他对着江溪玥说道：“姑娘同我去换套衣服吧。”打斗了一番后，她的身上湿漉漉的全是汗水，确是应该换套衣服。
“你是陛下的人吗？”江溪玥问道。
那小公公对着她笑了一笑说道：“这皇宫内无论主子还是奴才，哪个不是陛下的人。”
待到了贵妃的院子，那公公上前解释。
“姑娘去池塘边玩水，弄湿了衣衫。奴带她去换了一套来。”他张口没提一句陛下的事情。
江溪玥听他说的这话，明白了，今日陛下见她应当是秘密并不想让外人知道。
养心殿内，陛下看着岳统领说道：“那孩子资质如何。”
“轻功卓越，勤奋刻苦，颇有天分。”岳统领回答。
“哦，岳卿很少夸人，看来这孩子确实不错。果然还是萧家的孩子。”陛下沉思了一刻，随后说道。
“岳卿先退下吧，去把小五叫来，我有话要对他说。”
待岳统领走后，陛下深后的里屋里走出来一个内侍。他的步履缓慢，显然已经上了些年纪。
他慢慢一步一步的踱步到陛下面前，随后行礼。
“今日我见那孩子的时候，可有人前来打探。”陛下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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