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往事难追忆（三）
白玥被罚跪在圣阁的第二晚，紫羽偷偷溜了进来。
“小白，为什么？”
无需多说，他跟白玥之间向来有默契。他一开口，白玥便知道他问的什么。
可是这一次，白玥并没有开口回答他。
白玥要脱离南国圣女的事情，皇室内部已经传开。
皇兄柳辰说白玥自私，为了自己那看不到摸不着的自由，就要背弃自己肩负守护南国的重任。
但紫羽知道，白玥不是这样的人。她这么说，一定有她的苦衷。
他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她再次封闭了自己的内心，连母后白夫人都隐瞒。
“小白，你连我都不肯敞开心扉了吗？”
这一次，白玥终于开口。
“小官，你能不能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帮我照顾好小依，此生保她衣食无忧。”
他心中顿时焦急无比，她的话，竟似在诀别？
“小白，你不要吓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
白玥是南国圣女，凭她的地位跟能力，没有什么事情能威胁到她。究竟是什么事情，把她逼到如此地步？
“我只是，想离开南国。”
他松了口气，原来只是离开南国。只要她平安健康，她在哪儿，又有什么关系。只是-
“你不打算回来了？”
不然，怎会将唯一的妹妹托付给他。
白玥轻轻摇头，一双眸子低垂，看不清她的眼神。
“小依她想待在南国。我，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你-”
紫羽觉得有什么遗漏了，但他一时想不出是什么。
他思绪转了转，再开口，声音里有了几分冷漠。
“是为了夏慕吗？”
白玥敏锐地察觉到他语气里的变化，抬头微微吃惊地看向他。
他惊觉，连忙软了语气。
“小白，我的意思是，你可想清楚了？为了一个男人，值得吗？你的身份地位，他远远不可及。”
“小官，不要这么说他。众生皆是平等的，你，我，君，臣，百姓，没有什么不一样。”
紫羽看进白玥的一双眼睛，那双眼，在黑夜中也闪烁着点点亮光。
她的眼睛那么敞亮，可是她的心，却紧紧闭着，连他，也走不进。
他记得初见她那会儿，她身上便有着超出同龄人的成熟，她的心思，就连他母后白夫人都需要费些精力才能探听到。
但白夫人一开始就告诉过他，白玥本性并不是眼睛看到的那般。要想看清她，得用心看。
后来，她与他接触多了，他慢慢打开了她的心扉，她伪装下的性情，率真，洒脱，活泼，皆在他面前一展无遗。
他才知道，娘亲并没有诓他，原来白玥竟是这样可爱的一个人，是会令他着迷的人。
他了解她，因而欣赏她，渐渐爱上她。
于他而言，她是白月光，是朱砂痣，是他生活中大部分热爱的来源。
可是，短短的几年上山求学，她似乎又渐渐变回了那个心扉紧闭的小女孩儿。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仅仅是因为那个叫夏慕的男人吗？
“小白，跟那个男人在一起，不能让你变得更好。”
相反，在夏慕身边的白玥，只会一味忍让，一味顺从，甚至变得不像自己。
他不喜欢这样的白玥，如果说还是小女孩儿的她羽翼未丰，需要伪装来庇护。那么，以她现在的能力，根本无须去努力讨好任何人。
就连南国皇室，也不能拿她怎样。更何况，他的父皇母后向来疼爱她，视她如亲女儿，不舍得为难她。
“小官，是好是坏，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人不能太贪心，有得就有舍，终不能熊掌皆得。”
白玥似乎犹豫了很久，才握住紫羽的手，似宽慰他，让他安心。
“你一定要走吗？”
紫羽知道说再多也没用了，在重要的事情上，白玥决定了的事情，几乎没有改变的可能。
“嗯。”
“好，我帮你。”
心中痛楚，他还是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给她。
白玥也对着他笑。
忽然，白玥神色突变，出手推他。
“小官，你快走，若是被人发现你私闯圣阁，连累你跟我一起受罚，我无法心安。”
“好，你等我，我会尽快让你出来。”
他不怕跟她一起受罚，但眼下，他得出去想办法帮她完成心愿。
不敢再多耽搁，他撂下话后，匆匆离开。
阁内又来了个人。
“姐姐，你怎么样了？妹妹好担心你。”
白依一来便在白玥身边跪下，泪眼婆娑。
“小依，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白玥执起妹妹的手，紧紧握住。
“小依，姐姐答应你的事情，便一定会做到。”
“姐姐，要不，还是算了？妹妹不忍心看着姐姐受苦。”
白依说着，眼泪又要往下掉。
“小依，我查过了，只要我自愿封印圣使，便能脱离南国圣女的身份。到时候，国师便不会再拿你的性命当筹码。”
“姐姐，那国师狼子野心，想要借用你的力量，来帮他巩固神权。姐姐不从，不愿与他为伍，他便要对付姐姐。若不是因为我，凭姐姐的能力，怎么可能轻易被那小小的国师左右？如今，他逼着姐姐封印自己的力量，都是因为妹妹没用，被他拿来要挟姐姐。”
白依脸色愤怒，一把抓起白玥的胳膊，将她拉起身。
“姐姐，不如我们赌一把，今晚就杀了那国师。妹妹相信，区区一个国师，远远不是姐姐的对手。”
“小依，放手！”
白玥罕见地动了怒，她反手甩开白依的手，直直跪了回去。
“姐姐？”
白依满眼难以置信，这是白玥第一次对她发脾气。
“小依，你有所不知，国师的力量，我们几个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这么多年，没有人见他出过手，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实力。相反，他在隐藏实力，只等着关键时刻，给对手致命一击。”
“姐姐，你是如何知道的？”
白依的眼神，有疑惑，还有一些不明的情愫。但白玥低着头，因而并没有看到。
“小依，姐姐不会让你有事的，姐姐答应过会护你此生，便绝不食言。”
白玥避而不答，不想让白依再卷入这场权力纷争中。
“姐姐，你真的想好要封印圣使，脱离南国，绝不反悔？”
白依的眼里，闪着更强烈的不明情绪。
四周安静得不同寻常，空气都凝固，令人窒息。
良久，白玥闭了闭眼，一滴泪，顺着脸颊滑下。
“小依，姐姐无怨无悔。”
再睁眼，眼里的光，不复存在。
“你走吧。”
白依出了圣阁，便迎上一张冷漠俊逸的脸。
“国师。”
“如何，可探出虚实？”
宫玦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回国师，姐姐这次，是真的决心封印自己的圣使。”
“那便恭喜姑娘，得偿所愿。”
宫玦似笑非笑的眼，隐隐带着嘲讽。
白依看得分明，为了自己的爱情，为了能够让白玥淡出紫羽的视线，她选择了与宫玦合谋，将白玥永远地逐出南国。
白玥一旦脱离了南国圣女的身份，南国便再也没有白玥的容身之地。而紫羽，身为南国皇室的皇子，只能留在南国。
自此以后，白玥与紫羽，永不可能在一起。
只要白玥不再出现在紫羽的视线里，她相信，紫羽会慢慢看到她，重视她，她与紫羽，便有机会。
“国师为什么要帮我？”
当初国师去山上找到她，引诱她联手给白玥下套的时候，她也曾有过动摇。
她与白玥虽不是亲姐妹，但这些年来，白玥一直悉心照顾她，对她就如亲妹妹一般。
“我不是帮你，只是碰巧，我想要毁掉白玥身上的力量，而你，想要将白玥永远驱离南国。”
宫玦伸出一根食指，缓缓指向她的心口。
“人心，果然是最黑暗的东西。”
“国师的心，不也是黑色的吗？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白依一把拍开他的手，往后急急退开一步。
“这便恼羞成怒了？看来，跟你的姐姐比起来，你的性子太过浮躁，怪不得得不到二皇子的青睐。”
宫玦冷笑一声，被她用力拍开的手停顿了一瞬，随即甩袖负在身后。
“不劳国师费心，只要国师记得，你我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该做的事，已经完成。剩下的，就交给国师了。国师可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坏了大事。”
她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方才在圣阁，白玥在她临走前的反应，总让她隐隐不安。
白玥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不可能，姐姐不会发现的。
她藏得很好，也没有留下任何的把柄。
她只是将自己的处境告知了姐姐，并没有要求姐姐为她做任何牺牲，一切都是姐姐自愿的，并非她强迫。
“放心，这番能不费一兵一卒便将白玥这个心头大患除去，全亏姑娘献上良策。这么好的计策，我自当好好实施，不会负了姑娘的心意。”
宫玦嘴角一歪，眼中闪过一抹精锐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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