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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菜市口


傍晚,白玉卿没有急着去风云楼,而是在江都城西挑了一家僻静的客栈落脚。

        大概是去江都路上的小插曲多少让白玉卿心里有些不舒服。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回去路上的黄土路和周围的树干上,都有血迹写上了“快回去”、“回头”、“再往前会死”这样的字样,字迹十分狰狞阴森。

        大概是恶作剧吧。

        屋内,夺欢反坐在椅子上,双手扒着椅背,一瞬不瞬盯着白玉卿。

        白玉卿:“”

        其实这样的注视,刚开始白玉卿是很开心的,这让她有一种夺欢心悦于她的错觉。

        但是时间长了,就总有一种说不上的感觉,怪怪的,很不自在。

        “你干什么一直看着我?”

        夺欢不吭声,继续看。

        白玉卿:“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让他去狴犴台告官府纵火杀害灾民?”

        夺欢摇头,继续看。

        “”白玉卿:“那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他我就是狴犴台现在下了通缉令悬赏的那个杀人犯,还告诉他有事可以去风云楼找我?”

        仍旧摇头,仍旧看。

        白玉卿:“那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烧三黑山,挑起官府和狴犴台的矛盾?”

        夺欢:“”

        白玉卿:“那就是”

        话未说出,夺欢终于开口。

        “我只是好奇,你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真的不会肚子饿吗?”

        白玉卿刚刚的话就哽在喉咙里。她早该知道这个人是一个比她更不靠谱的存在。

        “说实话,昨天见到你之前我就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现在算下来,已经快三天没吃饭了。”

        夺欢将身体重心从椅背移开,伸出一只手,毫无征兆搭在白玉卿肩头捏了几下。

        “你干什么?”白玉卿嗤笑:“想看看我是不是人?放心吧,我都说了我是妖,怎么会骗你呢。”

        夺欢收回手,面无表情:“我的意思是,我也一天没吃饭,现在很饿。你答应我要带我吃火锅。”

        白玉卿:“?”这个人真的不应该关心一下自己是妖这个问题吗?

        等等,他这话的意思,是说自己没有眼色,不理解他的弦外之音喽?

        这人,实在怀疑自己的智商?

        “我有说过吗?你记错了吧。”白玉卿两手一摊,概不认账,“该不会饿傻了吧?我怎么可能会带你去吃火锅?喝西北风还差不多,别做梦了。”

        纵观人类发展的长河中,梦想和信仰的地位举足轻重。所以并不排除会有人在梦想破碎后出现破罐子破摔这种情况。也包括白玉卿。

        她本性藏不住了。甚至在夺欢这种恶劣的个性下,她本性暴露的比预期要早了一倍不止。

        夺欢听完,波澜不惊,“那我饿了,要去吃饭,你陪我。”

        白玉卿脖子一梗,无情无义,“我才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她的余光偷偷扫向夺欢的方向,等着夺欢继续请她。

        夺欢:“哦。那我去了。”

        说罢,他站起来,转身出门。

        白玉卿:“???哎!哎你等等,我逗你呢!哎这么晚你自己出去万一有危险怎么办?我我保护你啊!”

        饿,并不是追出去的根源,怕黑才是。

        来时路上那些血淋淋的大字还在她脑海里活灵活现,而且她无法估量仇家或者狴犴台的官兵什么时候会出现,显然一人独处是一个不明智的选择。

        客栈一楼就能用饭,只有白玉卿和夺欢两个客人。

        七八套桌椅将大堂填的满满当当,墙壁上糊着写了菜名的草纸。这会天已全黑,只有楼梯旁的柜台上才放着一柄烛台,光晕就那么一小圈,还得靠窗口映进街道的光。

        这样潦倒的客栈潦倒的景象属实与江都的繁热截然相反。就连白玉卿都不太受用,心里骂了自己一万遍怎么挑了这么一个“好地方”。

        但夺欢好像蛮开心的。他没有去吃火锅,就在一楼叫了一碗打卤面。

        白玉卿想了想,跟着要了一碗蛋花汤。夺欢就又回头看菜名,加了一大盘酱牛肉。白玉卿看他要了酱牛肉,怕他吃齁,又要了一壶高茉。夺欢听到高茉,开口就叫烧鸡。

        白玉卿眼角扫他,“你怎么这么能吃?”

        她记得那天夺欢的火锅没有吃这么多,这个人分明就是吃不了就浪费的奢侈糜烂少爷作风。盲猜这人会和木笔花很有共同话题。

        夺欢完全没有要减菜的打算。他就是懒洋洋坐在那,随口道:“轻功有两种。最好的是靠内力修炼心法身法,这样基本功扎实,一步一步循序渐进。另一种,就是内力不足,心法不熟,只能靠减重维持身体轻盈来让身法施展不那么吃力。这样算饮鸩止渴,恶性循环,打架是体力活,不吃饱肚子哪有力气。”

        白玉卿愣愣看着夺欢,思索他这话究竟是在说她功夫差还是在关心她。明显后者占了上风。人总会接受自己更愿意接受的东西。

        “你是叫我多吃点?”

        夺欢不置可否。

        她嘴角缓缓绽开花来,那是藏不住忍不住从心直接来到脸上的笑靥。出自女人的直觉,她头脑中有一个清晰的声音在告诉她,这个人心悦于自己。她一直想一直想,想的心里热热的,脑袋里麻麻的。

        就在夺欢刚发现她表情古怪的时候,外头忽然传来吵嚷声。

        两队官兵押着一个人,后面跟着一窝蜂的百姓,一块到了街道口。

        若非这一出,白玉卿都不知道这个街道尾就是菜市。

        百姓围成一个圈,里头的情况看不见了。

        白玉卿与夺欢对视一眼,趁着夜色噌一下同时上了屋顶,店小二感觉到一阵风,没留意,继续在连接后堂的门帘前等着端菜。

        虽然这客栈只是二层小楼,不过几步开外的场景已经一览无余。

        官兵在后面站成一排,之前押着那人跪在中间,旁边一个穿白褂的刽子手,前面那个应该是个带队的。不过官肯定不大,应该只是官兵里会来事的那种。

        周围百姓的议论陆陆续续传进白玉卿耳中。

        “呵,就是这个草菅人命的师爷,望城几个受了灾的村民都是他让关到三黑山烧死的!”

        “得了吧,当时那些灾民来的时候,你不是第一个冲出去赶人的吗?”

        “那怎么能一样?我只是赶他们走,杀人那就该死!”

        “真该死啊!那么多的人,足足有一千多数了吧?这样的人真是比畜牲还不如!”

        “幸好知县老爷明辨是非,将这奸人绳之以法。否则这样的师爷留着,我们的日子可怎么办啊。”

        “话也不能这么说,这曹师爷人挺好的。你忘了?上次”

        “你居然还替这种畜牲说话?难道你也”

        白玉卿没有再听进去。她的注意力停留在刚刚听到的“曹师爷”三字上。

        那个被称为曹师爷面朝白玉卿的方向跪的方向跪着,一身破烂囚衣,低着头,发丝垂落遮住了大半的脸。

        透过凌乱的发绺,白玉卿隐约可见其后悲悯的面容。

        夺欢在屋顶坐下,“你想救他?”

        江都初夏的夜风毫无清爽可言,闷热反潮,像黏在人身上,左右怎么样都憋堵不舒坦。

        白玉卿默了一会,开口回答:“我觉得他有话要说。”

        “说火不是他放的?”夺欢话音带笑。

        白玉卿摇了摇头,指着那人的哀莫大于心死的脸,“他不喊冤,不豪情万丈,也不求救,你不觉得奇怪吗?”

        夺欢:“你的意思是他本来有话要说,现在不想说了?”

        白玉卿点头。

        大概类似于本来想告诉老板饭馊了但是老板要高价他又不想提醒了这个心态。

        “你觉得三黑山另有隐情?”

        白玉卿:“没想到狴犴台下手这么快。”

        她指的是狴犴台通风报信很快。

        就算她再傻也知道这个师爷没能力自己将上千灾民困去三黑山,大概是狴犴台要查此事,所以知县赶紧推一个替罪羊出来明哲保身。

        看来自己的目的是达到了。

        她一开始就是想用三黑山挑起事端,狴犴台定会细查。这么一来,官府就被绊住了脚,肯定没心思掺和别的事情。

        她要去狴犴台差黑头陀死一事,并不想官府从中作梗。

        带头的官兵嘴角扯出笑,高呼一声发出旨意。

        刽子手手起刀落,人头滚地,鲜血溅起三丈高,淅沥沥落在地上。

        百姓有惊呼的,有看笑的,有议论的,却无人收尸。

        “回去吧。”白玉卿跳下屋顶,从门回到客栈,就像看热闹的百姓一样散场。

        菜都上齐了,夺欢拿起筷子大口吃面,红油淋过的打卤对于饿了一日的人来说香得要命。

        白玉卿拿勺子在蛋花汤里晃来晃去,碰得瓷碗叮当响。

        “你看,这家客栈说沐浴要另加钱呢。”她指着墙上草纸写的“沐浴冷水十文热水三十文”的字样给夺欢看。

        夺欢完全没停下来吃面,“你居然识字?”

        白玉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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