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火树银花
三黑山下，旧茶摊茅屋中。
原先的尸体都被收拾干净了，桌椅也无影无踪，只剩下这个空荡荡的破茅屋，里头的东西大概是毫无价值，所以还保留原状。
白玉卿将马车停在茅屋后的树林中，带着夺欢进了茅屋。
那位大少爷并没有什么矜贵的样子，直接用手拂了拂就坐在了炕边的小圆凳上，衣摆拖到地下，一手抵膝撑着脑袋看白玉卿，似乎是在等着看她会弄出些什么幺蛾子。
好巧不巧，白玉卿坐在炕上，正用一模一样的姿势看着夺欢，二人大眼瞪小眼。
白玉卿是在思考，该如何能从这位小祖宗身上多榨取一些价值。
“刚刚过来的路上，你看到三黑山外头那些官兵了吗？”
夺欢眼神略带鄙视，“我又不瞎。”
“那你”她纠结了一下该怎么样表达才能显得自己的要求合理一些，后来发现好像都一样，索性直言：“大概有三队，每队四十人，半个时辰内你打赢的把握有几成。”
重点并不在于人家有多少人，而是与官府作对。
莫说夺欢这种连门派都不加的淡泊之人，就是魔教千秋岁也不会傻到光明正大杀官兵和官府作对。
她问这句话不过就是逗逗他，没准备让他真的能上。
夺欢：“十成啊。”
白玉卿点点头，突然一顿，“嗯？”
夺欢已经开始起身撸袖子，幸而被白玉卿眼疾手快按住了。
白玉卿嘴角微微抽搐，开始合理怀疑这人是不是个傻子，登峰造极的武学造诣其实是用脑子换来的。
“怎么现在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呢？刚刚为什么不自觉一点？”
夺欢委屈：“我不想爬山好脏”
他还委屈上了。白玉卿看了一眼夺欢身上乌漆嘛黑和三黑山同色的大袍子，头痛扶额：她白裙子都没咋呼好叭。
“算了算了，我自己上去就好。”白玉卿迅速梳理了一下自己没有计划的计划，“你有办法能引开那些官兵吗？”
夺欢两手往胸前一抱，“没有。”心道：好麻烦。
“我说，你能不能稍微动点脑子？”
夺欢面无表情：“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需要计谋。”
这话乍一听好像是那么的回事。但是又有哪里不太对劲。
白玉卿：“那就是说，官府抓你你也不怕了？”
夺欢：“打回去呗。”
白玉卿：“人家派兵抓你呢？”
夺欢：“打回去。”
白玉卿：“好多好多兵，举国之力，打不过呢？”
夺欢：“不可能。”
白玉卿：“”她就当这是玩笑话过去了。要不然就凭这句话，把他送进官府都不晓得要死多少回。
沉默。
相对无言。
气氛凝固。
夺欢：“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白玉卿：“我易容成那些官兵的样子，这样就不用引开他们了。”
虽然夺欢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是不妨碍他敷衍：“好办法，那你去吧。”
白玉卿一本正经：“但是还有一个小问题。”
“什么问题？”
白玉卿：“官服何来？”
再一次沉默。
如果她能直接去抢官服，那干嘛不直接让夺欢把那些官兵解决掉？
所以夺欢又站起来撸袖子，然后被白玉卿按回去了。
白玉卿莞尔一笑：“你喜欢看戏法吗？”
正午时分，太阳最大的时候，一只小麻雀从草丛中蹦出，抖了抖羽毛，扑拉两下翅膀，跃上树梢，再一个起跳，悄无声息飞过三黑山上空。
没一会，又一只。又一只。又好多只。
夺欢诧异的看着白玉卿。
一个能随时随地掏出鸟的女人，没有人能不多看两眼。
白玉卿站在窗口一侧，留下一半的位置好让夺欢坐着也不影响看清楚窗外。
“其实我不太喜欢看鸟。”夺欢看着窗外道。
白玉卿点点头，“所以，我给你看的是”
她忽而飞出窗外展开双臂，白绸飞扬，阳光融金似的撒在她身上，浑然一体，她若九天神女女由仙境而来，给了轻功除了实用性外的另一种可能——美。
碎冰刺破肌肤的美，烈酒推开红绸盖的美，东风撞向南墙的美。
“火树银花！”
刹那间流星火雨从天而降，似隐匿在青天白日中的灿烂烟火，亮的让人睁不开眼，再一瞬整座山燃起熊熊烈火，红光漫天，同野草一起生生不息。
这一刻的场景属实震撼，夺欢都看的移不开眼。
白玉卿笑眯眯又回到屋内，从后拍了拍夺欢的肩膀，“怎么样？好看吧？”
夺欢：“你怎么做到的？”
他之前一直以为这个女人能成功杀掉那么多人还活到现在靠的是运气得天独厚。
“我是妖喔，会妖法，你怕不怕？”
其实她只是用那些小麻雀去散了她的冷火火种。
就是用一些矿石和人骨磨成的粉末，在热的地方就会自燃。她用露底的小锦囊系在麻雀腿上，麻雀一飞，粉末自然就落下去了。
当然，这还需要一些特定因素。
比如这个时候的把人都能烤干的大太阳。还比如这是一座纯天然的煤山。
夺欢直接略过她的玩笑，“大白天放火？真有你的。”
废话。白玉卿撇嘴：“晚上太明显了啊，现在这么亮，他们反应也不会太快。”
夺欢恍然，原来她的目标一开始就不是官兵。
那就是山上那些灾民？
确实是山上那些灾民。若非白玉卿前日有幸在三黑山走了一遭，现在都干不出这样放火烧山的事。
知道夺欢不想上山，她便趁着那些官兵手忙脚乱救火的空档，独自偷偷飞进火海之中。
其实只是外圈烧的旺，她踏着树枝很轻松就到了山顶。
果然，这里有躲火的灾民。只有一个。
上次是夜里，她看不清，现在她视线完全不受阻，看清了，吓了一跳。
这还哪是人啊，简直煤球成精了，从上到下无一处不是黢黑的，很明显是之前在山上滚来滚去蹭成这样的，可能现在已经被黑煤腌入味了。
她在树上看了一会，真的没有第二个人再来。
很好理解，官兵放那么多人进山“养蛊”，那这个应该就是最后剩下的蛊王了。
剩下的，吃不上饭没力气跑，或者没跑过，又或者顺势还被打压一波，现在就算没有团灭，可能也不敢出来和这个“蛊王”共享活下去的希望。
她真的给自己心里建设了很久，才在火烧过来的最后一刻丢出鬼袖绫缠在那人腰间，将那人带出已经不复存在的三黑山。
真的是太黑了！
她飞回茅屋的一路上都在思考该怎么不付银子就忽悠常日笑帮她把鬼袖绫恢复原状。
这就直接导致到了茅屋门口她并没有什么好脾气，直接松开鬼袖绫把人往下一丢，就听“哎呦”一声。
那成精的煤球并无责怪，揉了揉摔痛的地方，立马一骨碌爬起来给白玉卿又叫好人又叫仙女的道谢。
正逢夺欢慢悠悠从屋里出来，看见这一幕。
“你居然会救人？”这一幕对夺欢而言，甚至比刚刚的火树银花还要震撼。
他现在确实有点想知道白玉卿要做什么了。
白玉卿瞪夺欢一眼，在那人面前三步外的位置落脚，立马变成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
“对啊，官府欺人太甚，已经把这些灾民赶到山上自生自灭了，现在还要毁尸灭迹，实在天理不容！”
傻子都能明白她话中含义。夺欢转过身背对二人，怕自己憋笑会露馅。
“这些不幸因天祸失去家园亲人沦为灾民已经够可怜了，官府不但不帮，还要用这种方法抹去他们的存在，这样官，要来何用！”
她再来一剂加强，效果十分明显，那人坚毅的大黑脸上仅剩两个能分辨出的眼白泛起泪光。
“好人是说，是官府”
不用白玉卿多言，他早在心中认定是官府所为。
功夫将他们全部困在山上，不就是为了让他们死？
他偏不顺官府的意，吃了那么多个同乡，不就是为了活到现在。
他恨啊，恨得牙都几近咬碎。
“你现在出来了，以后得换个名字生活，千万不能让官府发现你是漏网之鱼。”白玉卿适时下料，精准把控让那人被她的思路带走。
“好！好！多谢好人！”那人再次连连道谢，眼中闪过一丝怪异的光。
“好人，您大恩大德，只是我现在无家可归，又身无财物您看”
夺欢可能平时不太行，但是补刀那可是第一名。他笑着走到白玉卿身边，道：“他问你要银子呢。”
白玉卿：“？”是也不用直接说出来好不好！
虽然这句话是正中白玉卿下怀的，但是这样真的很尴尬的好嘛！
果然，这话一说完，除了夺欢，白玉卿和那人都有些不自在。
白玉卿轻叹一口气，硬着头皮继续往下演，“我倒是有心帮你，可我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我也知你身无长物可能也活不下去，这样吧，我有一个方法帮你，不知你愿不愿意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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