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仙门客
日落天山,大风糊脸。
景时蹬上矮丘,在满天黄沙中眯起眼睛。
太阳正在下沉,沙粒卷着枯草,视野里一片苍茫,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了远风的呜咽。
脚下沙纹堆叠绵软,鞋尖轻轻压过便留着月牙似的浅印,他喘了口气,觉得腿在抖。
如果换作平时,景时或许能够静驻欣赏一下眼前的大漠美景,但很可惜,经过整日奔波,他现在又累又渴,只想好好睡一觉。
恰好此时,系统提示音响起:
「燕门连蓟雪,黄昏傍长烟。万里无城郭,何处寻酒泉。
达成成就“断腿的美技”:步行至龙首门」
景时瞥过左下角那个诡异的成就名,愤愤不平地磨了磨牙。
并不是他想老老实实完成系统成就,而是这附近真的什么都没有,连个租借马匹和骆驼的地方都找不到,他只能带着伙计直接趟着沙子步行。
“公子!可看见人家了?”
伙计金粮在沙丘底下喊。
景时头也不回:“没有。”
沙丘连着沙丘,远处落日沉降,余晖都快要消散了。
伙计啊一声,瞬间泄气似的往地上坐:“不说燕回好吃的好玩的多么,这都走了一天了,我们连口马奶酒都没喝着!”
“不过有间客栈。”景时又说。
伙计立刻起身,喜笑颜开:“您说话怎么说一半呢!”
景时向下望去,瞧见那座客栈就立于风沙之中,像是一块厚重的磐石,与四周衰败的景象格格不入。
怎么会有人把客栈开在这种地方呢?这破地方真的能够挣钱吗?
景时正考虑要不要过去,那边伙计金粮已经连颠带跑地冲下沙丘了。
“公子!快点!我们能喝到马奶酒了!”
金粮模样活泼的好似在招呼着姐妹们一起玩耍,完全看不出方才的疲态。
景时用折扇敲敲手心,思考不过半秒钟,还是跟着一起下去了。
.
客栈里没有客人,看账的布衣掌柜坐在柜台后面打瞌睡,周围摆放着被封紧的酒坛。
景时出于习惯四处打量。
大堂内桌子摆放整齐,墙壁全都是厚实的黄土,窗子开得很小,窗格上糊了明纸,风沙挡在外面很难进来。
同样是客栈,这间的规模明显比江南的更加宽敞,只是装修很简陋,更像是什么仓库随意改建的。
店小二招呼着一主一仆落座,顺手为他们添上马奶酒。
金粮正要喝,突然一把折扇按在他手背上。他抬起脑袋,对上自家公子不赞同的眼神。
“烦请先上菜吧。”景时收回手,转头对店小二笑了笑。
江南来的小公子长得好看,说话也客气,笑起来眉眼弯弯,更显五官明艳。
店小二有片刻愣神,待反应过来后自觉尴尬,说起话来也磕磕绊绊的:“我、我们店里只有羊肉和奶糕,小公子可要尝尝。”
“自然。”景时仍毫无自觉。
旁边金粮冷哼两声,看向店小二的眼神透露着鄙夷。
只是这股微妙的优越感并非来自他自己,而是景时,就好像他是个乐意炫耀自家孩子的长辈,当外人惊艳于孩子的容貌时,他就会被戳中满足点。
但满足归满足,金粮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趁着店小二离开后偷偷道:“公子,要不然您先把面巾戴上?”
景时:“不要,太热。”
金粮左看看右看看,道:“万一他们图谋不轨、或者以为我是拐卖您的人贩子就不好了。”
“就凭你?”景时觉得好笑,“谁卖谁还不一定呢。”
金粮反驳:“不是我吹,您可接不了我一拳。”
景时懒得理他,展开扇子给自己扇风。
沙漠干燥,太阳又毒辣,沙粒打在脸上,时间一久就开始发痒,因此店小二特意为两人准备的浸肤的凉帕子,说是用药酒泡过的,能够缓解肿痛。
金粮放在鼻尖上闻,只嗅出一股好闻的香草味,似乎没什么异样。但他不敢把这玩意往脸上糊,因为景时没有动,所以这帕子上面很可能也有问题。
很快他们的羊肉就上桌了。
金粮眼巴巴地望着一整只烤羊腿,默默咽下口水,道:“公子,这些我们都不能吃吗。”
景时的目光在四周流转:“再等等看。”
等到某些贪心不足的家伙露出獠牙,再给予迎头痛击。
“可我肚子好饿的。”金粮边用手指敲桌子边嘟囔。
从一开始踏入客栈起,景时就觉得不舒服。他不相信一间客栈会老老实实地开在如此荒凉的地方,方圆百里不见城郭,倒很有可能是抢劫往来行商旅者的黑店。
黑店最常做的事就是把蒙汗药之类的下在饭菜里,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抬走,因此不吃东西就不会中招,如果有人心怀不轨,等了半天也等不到客人用餐,自然会失去耐心。
系统不会提醒他任何即将发生的事,只有在成就触发时才会跳出来念叨两句诗,所以大部分时候景时只能靠自己。
整个大堂除了两个伙计之外就只剩他们主仆二人,他想看看,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家伙们究竟会从哪里冒出来。
在他第三次开合折扇时,后厨终于传来了桌椅移动的刺声。
听到声音,金粮精神一震,双手骨节捏的劈啪作响。
景时正要让他稍安勿躁,猝不及防被一阵脆音打断思绪。
这声音似乎是铃声,却又没有铃声那般轻灵,反倒更像是金属和硬物碰撞产生的。
他下意识转头,看向门外。
一双深色的长靴迈过门槛,踏入堂内。
隐约有寒意蔓延流淌,空气逐渐冷下来。
来者穿着简单的玄衣,外层罩了件薄衫,布料质地轻盈精美,一瞧便价格不菲,景时能看清对方衣服上的花纹,是银色兰竹的图案,线条从肩膀一直滑进腰封隐秘不见。
他腰间还挂着玉佩和流朱,移动时相互碰撞、清脆灵动。只是头上围着条面巾,根本看不见长相。
这个突然出现的青年仿佛是一阵风,轻而易举地吹散了客栈内涌动的暗潮。
店小二急忙迎上去,笑容讨好:“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那人没有回应,转头随意扫过四周,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远看还挺像那么回事,他难道和咱们一样,从江南来的吗?”金粮难得动脑,“可为何要蒙面呢,肯定心里有鬼,不像我们堂堂正正的……”
他话没说完,一回头,眼前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张陌生的脸。
“?!”
景时顶着平平无奇的路人脸对他微笑,那柄折扇还拿在手中,成为了能够认出他的唯一标志。
金粮一头雾水:“您怎么突然变脸啊……”
景时摆摆手让他别说话。
他最怕遇上修士。无论是从中洲还是仙门岛,在他看来,全部来者不善。
在感知到那人周身微弱的灵气后,景时立刻捏了个易容法决,这是他背得最溜、用得最多、最为拿手的,就像是吃饭睡觉一样,刻进了本能里。
那是仙门的人,是很可能与某个家伙有关的人,光是凭这一点,景时就不可能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脸。
自穿书以来,他始终秉持着远离仙门、拒绝宗派的原则生活,哪怕是在大街上碰到都会绕行,或者干脆以后不走那条街,就这样勉强度过了自由自在的一年时间。
而现在,在这远离繁华中洲的边漠,他居然还能看到仙门的人……真是青天白日见了鬼了。
“我来找人。”不远处,仙门客忽而把面罩扯下,声音听起来更加清晰。
那是一张很难用语言形容的脸,边境沙漠很少能看见如此模样的客人,也不知今天走了什么运气,一下子来了两个。
店小二不敢直视他的脸,只得弯腰点头:“您、您说……”
仙门客迟疑一瞬,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不过我有他的画像。”
说着,他从袖口中取出一段画卷。
“且慢!”
没等展开,柜台后的掌柜径直凑上来。
“客官不急。”
他的眼神在画纸两端的一对白玉上留恋,随后又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仙门客的脸,很明显是动了一点不可言说的心思。
“看您这身行头,是从中洲来的仙君吧?”
对面没说话,算是默认。
凡是仙门,出门在外必然要带仙牌、佩灵剑,这是修士百年来的规矩,仙牌代表着身份,向外表明该人属于哪座山哪个门,佩剑代表着地位,向外彰显其名望。
而眼前这位……没有仙牌,腰间的剑也是随手拿的破铜烂铁,显然既没身份又没名望,唯一能看的就是这一身做工精美的衣服和好皮囊。
掌柜胆子大,看见他这张出尘的脸,心里虽然发怵,嘴上却没有丝毫迟疑:“小店开在龙首门,方圆百里的事全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仙君想问人,自然不在话下。”
“不过天下万没有吃白饭的道理,小店平时生意不景气,有些事不方便说,您想知道什么,还要看您自己的诚意。”
——确定了,这是一家黑店。
还是一家胆敢把主意打到修士头上的黑店。
金粮在耳边偷偷吐槽:“这也太不要脸了,比咱们金银楼还不要脸。”
景时:“嗯……嗯?”
那边掌柜说完,双手拢在袖子等着对面的答复。
而对面仙君面无表情,半晌,听他道:“我很真诚。”
掌柜一愣。
“我是真的想找人。”
“……”
这里并没有人怀疑你的用心。
店小二忍不住小声提醒:“我们掌柜的意思是,您要拿些钱来换情报。”
“原来如此。”仙门客了然。
掌柜吐出口气,想着这人看起来还有点木,心里打定主意要敲对方一笔。
“可我没有银子。”他又道。
掌柜笑眯眯的:“值钱的宝物也行,只要足够好。”
于是这人想了想,解下腰间的暖玉:“这枚金玉触手生温、通体盈光,内含有血蕊,似乎很值钱……”
掌柜一边笑一边去接。
“但它对我有特殊意义,所以不能给你。”
“……”
青年收回手,转而将那柄长剑拿起:“我押这把剑。”
长剑放到店小二手中,剑身在剑鞘中晃荡两下,震落表面几点锈渣。
——这剑鞘甚至都不配套。
掌柜笑容收敛下去,神色不善:“这么说,你是想赊账了?”
仙门客面无表情地解释:“不,我说了押这把——”
话没说完,掌柜骤然暴起。
他袖中不知何时塞藏了东西,对准仙门客的脸就是一甩。
一张符纸自暗中飞出,正正好好拍到青年额头上,灵力如白雾般倾泻而下,浩浩荡荡笼罩了他半边身影。
这是一枚定身符,是仙门专门用来捉恶妖或魔兽的,只是它对修士自身也很有威力,据说灵力越多,压制力也就越大。
符纸仿佛是个信号,掌柜一扬手,后厨紧跟着冲出来三四个粗犷的汉子。
他们各个人高马大,跑过来时地面都在震,几个呼吸间便铜墙铁壁般将人围住了。
“本来想给那边的小公子尝尝鲜,没想到先用在你身上了。”掌柜说着,瞥了一眼远处乖巧坐姿的主仆二人。
两人好像被吓傻了,呆在原位一动不动。
于是他轻轻笑起来:“不过没关系,先剥了你的皮、再抽那小孩的筋——”
“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他面容在烛光中缓慢扭曲,最终变成了一张妩媚的女人脸。
喜闻乐见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美人纤无骨,容色覆无痕
达成成就“男人?女人?”:见证燕回易容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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