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第一百六十七章
晚上，秦家别墅。
何存知进入主人房，没有看到男主人的影子，于是她凭直觉穿过起居厅进入卧室，最后，她在衣帽间里见到了他。只见他站在一具模型前，对着穿在模型上的浅紫色礼服出神，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
对于这个场景，何存知已经不陌生。因为自从女主人住进医院后，男主人就常常像现在这样，对着这件浅紫色礼服出神。
何存知没有出声，不是不敢，而是不忍。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男主人说话了：“天爱怎么样了？”
“她很好。”何存知答，“她认为妈妈只是出远门，很快就能回来，就像上次去宝琳村一样。”
秦复颌首，“她虽然小，但很灵。”
“因为她的妈妈很灵。”
“你说，她长大以后，会不会也像她妈妈那么傻气？”
“秦先生，上天会善待至情至性的人。”
秦复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因为他转过身来了。
何存知说：“我已经安排人手，把她在公寓的东西搬回来。”
秦复颌首。
“那把剪刀，要怎么处理？”
“把它交给我。”
“好。”
“……存知，我还是想去一趟医院。”
何存知马上说：“太晚了！您这几天都在陪她，今天休息一下，好不好？今晚是虞小姐和安妮守在那里，您大可以放心。”
秦复不语。
见他仍没有打消念头，何存知又说：“如果她醒来看到您面容憔悴，说不定她又伤心得再次昏迷过去。”
秦复反问：“存知，你相信她会醒来吗？”
“我相信。”何存知目光坚定，“她对自己狠心，但绝不会对您狠心。更何况，她和您还有一个天爱。”
秦复摇摇头，“真是个傻丫头！”
“如果她不这么傻，也就不会有那灵的直觉，老天是有眼的。”
秦复轻轻颌首。
这时候，他的电话响了，何存知识趣地要离开。
“你不用走。”秦复叫住她，“等打发完他，我还要和你商量那件事。”
提到那件事，何存知很高兴，她便站在一旁等他接电话。
只听得秦复说：“超群，你怎么样？”
“姓秦的，你到底对晓晓做了什么，把她逼到自杀？”
谢超群的声音很大，真不像是刚从鬼门关回来的人，何存知听得一清二楚。
秦复说：“等她醒来，我会跟她讲清楚。”
“有件事，你先跟我讲清楚。”
“哪件事？”
谢超群恶狠狠地说：“思楠失踪的那个晚上，晓晓给你打电话，你对她说了什么？”
“为什么这么问？”
“当时思楠已经跳入河中，晓晓也要跟着跳进去，但是被我拦住了。本来我是能把她拉回来的，可是我当时提到了你，她顿时变得极其愤怒。这种愤怒给了她可怕的力量，于是她一把挣开了我，转身就跳入了洪水之中！”谢超群仍心有余悸，“你老实告诉我，你当时做了什么？”
何存知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件事，当然，她什么也没说。
秦复转过身去看着那件浅紫色礼服，“这件事，我一定跟她讲清楚。”
“你现在就跟我讲清楚！”谢超群不买帐，“姓秦的，你给我听好了，她是我拼了性命救下来的女人。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超群，晓晓一定能回来。”
“你凭什么这么说？”
“你能回来，她就能回来。”秦复抚着礼服上的轻纱，“超群，不早了，去休息吧。出院后，马上和家璇登记结婚。”
“我的事情不要你管！”谢超群不罢休，“你快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告诉我！”
“超群，早日康复。”
说完这几个字，秦复直接挂掉电话。
何存知走过来，接着，她的男主人和她商量起了那件事。
谢超群就没有这么淡定了。
“太过分了，话都没说完就挂我电话！”他满脸的不服气和不痛快，“家璇，帮我再打一次，我一定要问出个为什么。”
庄家璇把手机放到一边，“超群，我们要相信他，更要相信晓晓。”
听到苏晓的名字，谢超群的神情立刻柔和了许多。
他担忧地问：“家璇，晓晓真的能回来？”
“一定能。”庄家璇答，“虽然我没有她那样灵敏的直觉，但是我知道，这是她的一个劫。她是那样至情至性的人，上天不会亏待她。”
“可是中国人也说：情深不寿。”
“那也绝对不会让她如此早走，上天有眼的。”
谢超群点了点头。
庄家璇也吁了一口气。
忽然，谢超群问：“家璇，能不能说说，秦复是怎么找到你的？”
庄家璇答：“在一次金融论坛上，秦先生留意到了我。在了解我的背景之后，他约见了我。他说，他的好朋友，也就是你的堂姐谢小姐，她有个堂弟，虽然是个不成器的纨绔子弟，但是本质不差，而且仪表不凡。秦先生问我，有没有兴趣。”
谢超群问：“于是你就答应了？”
“没有。”庄家璇摇摇头，“秦先生见我没有答应，他讲了你和唐婉如的故事。听完这个故事，我才愿意接触你的。”
谢超群虽不做事但阅历丰富，他知道庄家璇这番话一字不假。
但是，他仍有一个问题：“秦复为什么挑中你？”
“其实，谢小姐和秦先生一直悄悄为你寻找对象，但是没有找到中意的。似乎秦先生的要求比谢小姐更高，因为谢小姐挑选过几个她认为不错的人选，但是拿出来一看，秦先生都说不行。这些事情，是谢小姐后来告诉我的。”说到这里，庄家璇不好意思地笑了，“秦先生之所以选中我，是因为他认为，只有我才能和你好好过日子。”
“他知道你能干，包容，懂得欣赏我。”谢超群也是明白人，“不是为别的。”
庄家璇羞涩地点了点头。
“可是，家璇，我已经五十岁了，而且有一个女儿。”谢超群难得有不自信的时候，“你不在乎？”
庄家璇答：“我也有三十七岁了，不比你小太多。至于美麟，我知道，她虽然脾气急躁了些，但是本质不坏。而且，她和我相处得很好。晓晓出事后，我是她第一个坦白打人事件的人。在我眼中，她就是一个小妹妹。而她，也把我当成了大姐姐。”
谢超群欣慰地颌首，接着说：“可是，我不想做事，以后也不想做。”
“那就不做，反正你有当富贵闲人的本钱。”
“可是，我以后还想和晓晓做朋友，我想见她就去见她。”
“这有什么问题？”
“你不介意？”
庄家璇说：“超群，我知道你对她并没那种意思，你只是纯粹地欣赏她这个人。她就不用说了，她不可能喜欢你的。如此一来，我还担心什么？”
“谁说我对她没有那种意思？”谢超群存心逗她，“要知道，为了救她，我连命都可以不要。”
庄家璇笑了，“如果车上的人是我，你也会那么做的。”
谢超群不能说是心都化了，但也十分感动。
他勉力握住她的手，由衷说：“家璇，我让你受委屈了，对不起。”
庄家璇说：“没事，我能理解。”
“家璇，说实话，以前我对你爱理不理，或者说些刺耳的话，甚至放你鸽子，是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不会介意的。”谢超群面有愧色，“我知道这种心态很混蛋，但这确实是我的真实想法。”
“这是你对我的一种肯定，我没有生过你的气。”
“家璇，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嗯，我知道。”
“家璇，靠到我的肩上。”
庄家璇可不敢，“你的伤还没好呢！”
“没那么严重。”谢超群笑了，“乖，靠近我。”
庄家璇小心翼翼地把头倚在他的肩上。
谢超群看到她头顶上的白发，他的眼睛湿润了。
“家璇，我一定好好待你。”
“超群，你不必勉强自己，以后，你想玩就去玩，不出格就行。”
这可真是谢超群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有妻如此，夫复何求”。虽然他最爱的女人还是唐婉如，可是唐婉如没能和他结婚，她并不算他的妻子，也就不适用于这句话。
忽然，他提了出一个问题：“家璇，你谈过几次恋爱？”
庄家璇小声说：“只有你一个。”
“什么？！”谢超群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这样的条件，居然三十七岁了才第一次恋爱？”
庄家璇笑了，“我对男人的要求很高。”
谢超群又逗她了：“秦复呢，你也看不上？”
“他太复杂了，而我喜欢纯粹的人。”庄家璇摇头，“他只适合秦涛妈妈或者是晓晓那种纯粹的女人。”
“你说，宋晚云和晓晓谁更适合他？”
“秦涛妈妈适合从前的他，晓晓适合现在的他。”
谢超群不服气了，“两任太太都如此出色，这家伙的运气就这么好？”
庄家璇说：“有实力才有运气。”
谢超群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释然地说：“虽然我没有他的实力，但是我的运气也不错，因为我遇到了你。如此说来，秦复对我不错。不但为我找到一位好太太，还为我的女儿找到一位好朋友。”
庄家璇点了点头，“他和晓晓，都对我们有恩。”
“希望晓晓快点醒来，把离婚的真相说清楚。”谢超群叹气，“那个晚上，那件礼服，那个什么高春玲，都要讲清楚了。”
“一定会的，我们要相信秦复和晓晓。”
“……嗯。”
谢超群以面颊摩挲庄家璇的头顶，心中却挂念着那个昏迷的人。
那个弱小的人，她的灵魂去了何处，为什么还不回来？
此时，苏晓陪袁婉华来到了明湖。
不是一九八五年的明湖，而是如今的明湖。
苏晓原以为袁婉华会去孟家的旧址看看，没想到她要去的地方竟然是广仁街的许氏夫妇家。于是，两个人走进那小小的街巷，最后，在一处黑瓦白墙的老宅前停下。
袁婉华望着那斑驳的外墙说：“从前，我们家就是这样的老房子，秦复家却是小洋楼了。”
苏晓说：“许阿姨也说他家条件不错，所以才能专门学音乐。”
“他教钢琴太屈材了！”袁婉华由衷说，“我第一次见到他就知道他不是池中物，所以，我一直不是很赞成他和素琴交往。后来，果然不出我的预料。”
苏晓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袁婉华问：“晓晓，我们进去吧？”
苏晓点点头，接着推开大门，进入许氏夫妇的老宅。
客厅内，见不到那对恩爱的老夫妻的影子。
苏晓说：“他们在后院呢。”
于是，她们来到后院。
在院门口，她们停下来了，因为她们不忍心打扰那对老夫妻。而那对眼中只有对方的老夫妻，谁也没有察觉她们的到来。
许老太太站在一盆茶花前，专心地修剪着枝叶。许老先生拿着水杯和毛巾站在一边，时不时地问她要不要喝水，要不要擦汗等等。问得多了，许老太太抱怨他烦人，他也不在意，仍旧乐呵呵地守在她身边，任她差使，任她埋怨。
什么是幸福？
相爱，相知，相守，这就是幸福。
比如这对老夫妻，因为恩爱，所以子女都在国外也没有关系，秦复送给他们的有佣人侍候的豪华公寓也不要。他们就乐意住在这处简陋的老宅里，终日相伴。是了，这处老宅虽然简陋，可是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记载着他们夫妇几十年来的点点滴滴。这份深情不是物质能够撼动的，就像珠宝和豪宅也不能让她快乐一样。
她要的是他的人，还有他的爱……
苏晓落泪了。
“虞小姐，老大又哭了。”
安妮心疼地拭去苏晓脸上的泪水。
“她能哭泣，说明她一定能醒来。”虞新月握着苏晓的手，“这个傻姑娘，竟然对自己下这么重的手。”
安妮哽咽着说：“她出事的时候，徐斌正在医院陪秦先生看望谢大哥，但是他不在病房内。突然，秦先生出来对他说，晓晓出事了……”
虞新月深深叹息，“这两个冤家！”
安妮低下头，“都怪我，竟然没有发现她身上有伤。”
“她穿着长衣长裤的套装，你怎么会知道？”虞新月苦笑，“她下定决心做的事情，没有做不到的。”
“如果，她想死呢？”
“秦复说，求死才能得生。”
安妮小声地说：“老大寻短见，跟他脱不了关系。”
虞新月说：“我知道，有些事情他确实做得过分，但是，他会跟我们解释清楚的。”
“他跟老大解释清楚，两人重归于好就够了，我不想知道什么。”安妮这是实话，“我只要老大开心，快乐。”
虞新月欣慰地拍拍她的肩，“你是好员工，更是好朋友。”
安妮看着苏晓，轻轻说：“她值得。”
这时候，病房的门开了。
虞新月见到来人，“秦复，你怎么过来了？”
安妮说：“秦先生，这里有我和虞小姐，请您回去休息吧。”
秦复颌首，“我想过来坐一会儿。”
虞新月拉着安妮出去了。
出病房的时候，安妮回头看了一眼。
她看到那位大人物坐在病床前，凝视着病床上的苏晓。病房内的灯光虽然柔和，但是他两鬓的银丝仍然十分醒目。
忽然，她心中的那点埋怨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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