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番外赵南敬乐
再过几日便是中秋了，一袭白衣少年掩着欢喜收拾东西，天才刚亮，室内还点着灯，一旁的明长道：“王爷说小公子这次回去可以安生读两年书，这军营反正也是来过了，再过几年再来也不迟。”
冷峻的面庞微带了些笑意：“是太外公来信了吧？”
“是啊，老先生想小公子了，这还是小公子第一次离开那么久呢。”少年拎起包袱就走。
“明叔叔我走了。”
“公子路上小心。”
少年身边只带着一人，骑马往回奔去，那个他已经住了十一年的家。那里有最疼爱他的太外公，第一次离开那么久，起初心里是有些抗拒的，可外公说，长这么大了该是去军中看看了，也不过快马一个时辰就回来了。太外公在一旁吹着胡子道：“他才十一岁，去什么军中，过两年再去。”
两人又因为他起了争执，娘看不下去，只好温声道：“他爹当年不也是十岁就随父去了军中，让敬乐自己做决定。”
他知道太外公舍不得他过早吃苦，外公又是为了他好，思虑片刻道：“太外公，我也习武几年了，去军中历练历练是应该的。”
外公忙道：“您老别担心，他最多待几个月就会回来的。”
“可敬乐才十一岁，从来没独自离开过那么久。”说着看向外公的眼神又不善，娘和外公安抚许久才平息。
近年来，太外公许是年龄大了，越来越有些孩子气，稍有不满即刻便发作，是以，清凉山上又重新给众人排了位。
要说这清凉山上最不能惹的是谁，已经不是他那位称霸清凉山多年的郡主娘了，第一位自然是众人都供着的太外公。郡主娘连第二位也没排上，被那位无法无天，会说话便会捉弄人，上树捉鸟，下水摸鱼，今年方六岁，整日要除暴安良的混世魔王糖糖霸占。
元州城的百姓人前都称作糖糖县主，背后叫做小魔女。敬乐觉得实在是无人管教才养成如今令人头疼的性子。
娘和爹大多时间都在游山玩水，糖糖自小便是清凉山上众人带大的，今日不是去这个院子，明日就是去那个院子，她的太外公和外公只有捧在手心里的，从来没有一句重话，等到娘和爹发现她有些到处作妖的本事时，想好好管教时，却发现有些晚了。
敬乐发现她特别会看眼色，好似每一次娘要发火时，她脚下就如同长了风火轮，飞到了太外公的自在居。再大的事也是不了了之。
后来，娘发现她管教糖糖除了给自己找气受，好似也没别的了，气呼呼的和爹说道：“我真不管了，反正她将来也是要嫁到别家去的，让她祸害别家去吧。”
爹忙安慰道：“就是，别生气，我跟你说，六月雨季的吴州别有一番景致~”
一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人又开始讨论去哪里游玩，丢下还坐在地上满身泥巴的糖糖。遂对这位小魔女做的错事又原谅了。
敬乐想起那日自己离开时，她在后面追了老远，惹得敬乐很是伤感，刚想回来抱抱她，听得她大喊：“敬乐哥哥，你早些回来陪我玩啊，一个人在山上太没意思了。”
后面的纪泽哥哥追上来：“妹妹又胡说，咱们清凉山那么多人都不是人啊。”
“都没有小孩子。还是元州城好。”
林奚叔叔说过，糖糖怎么一点也不似她的郡主娘，和他爹更不相似，若不是当年亲眼看见她被稳婆从长与居的室内抱出，不然还以为让人掉了包。清凉山上的老人也都说，郡主自小便极听话，也不大用人照顾，还喜静。可这小县主和郡主却是两个极端。
谁知她听到了竟然对那些人道：“我会让娘给你们涨月例的，你们都别走。”
远远便看见长与居院门前蹲着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孩，一身素衣，明眸皓齿，见自己来忙奔过来，敬乐下了马忙接住她。
“敬乐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我一个人都要无聊死了。”
“没人陪你玩吗？纪泽哥哥呢？”
小人嘟嘴道：“他被太外公赶回帝京了，太外公说他那么大了还不成亲，让他在帝京成亲了再回来。”
敬乐牵上她往自在居走去“先去看太外公。”
刚到自在居便见厅内桌子上摆的都是自己平日爱吃的东西，敬乐鼻子一酸，忍住眼泪，上前磕头道：“太外公，敬乐回来了。”
“快来，到太外公这里来”
略有些浑浊的瞳孔里闪着光：“黑了，也瘦了。”敬乐忙道：“没有，是壮实了，明将军常常偷偷给我加餐呢，想必是外公吩咐的。”
“桌子上都是你爱吃的，快吃吧。”
敬乐抱起糖糖坐自己腿上，两人你一块我一块的开始消灭，老人则乐呵的看着二人进食。
“一会记得给你爹娘上香”
“我记得了”
印象里只还有些零零碎碎的场景，若不是郡主娘画的画像和众人经常提起，敬乐怕是早已忘记自己亲生爹娘了。
一次敬乐生病，烧的有些糊涂，嘴里一直嚷嚷着找娘，郡主娘心疼的一直守着他，他到现在都还记得自己耳边听到的话。
“敬乐乖，不要怕，以后我就是你娘了。”迷糊中一直被抱在怀里，病好后，敬乐夜间睡觉再不用有人陪。而他以往喊得“娘娘”却真的变成了娘。
喊了许多日子的叔叔，在他百般诱哄下，敬乐改叫了爹，可是敬乐明明记得他还有另外一个爹的。
那人是元州城云家的少主，不知为何后来他来清凉山的次数少了，敬乐清楚的记得糖糖出生时，他来了清凉山，看了糖糖后，便把自己抱到一边。
“敬乐想爹了没有？”
“爹怎么不来山上了？”他看着远处众人围着刚出生的小婴儿，眼中似有些说不出的神情。
“敬乐记得，你永远都是爹的小敬乐。有什么事都可以去城中找爹。”后来，再大点时，才知道他本该留在清凉山的。
敬乐八岁便有了自己的院子，回去后先给爹娘上了柱香。旁边的糖糖道：“姨姨我想让敬乐哥哥带我出去玩，你不说话就当答应了。”
敬乐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你又在胡说了。”
她仰着头道：“你不在时候我也有来看他们，陪他们说话的。”一旁的照顾她的侍女忍不住笑出了声。
“糖糖县主很是诚心的祈求，她可以天天下山玩。”
敬乐宠溺道：“你这丫头。”她拉住敬乐的手：“敬乐哥哥你就带我下山吧，我都好久没去城中了，云珩哥哥都快忘了我了。”
敬乐面色一顿，“云珩吗？”她急急的点头：“他上次约我去他家玩的。”
云珩便是云家爹爹的长子，敬乐倒是也很喜欢，可看到糖糖这般缠着自己去找他，心中不知为何有些不是滋味。
“慕白哥哥回来了没有？人多才好玩不是吗？”她立刻笑道：“也好，那便也叫上慕白哥哥。”
“你不喜欢慕白哥哥吗？”慕白便是林奚叔叔和白笺姨姨的儿子。
她表情有些别扭：“也不是不喜欢，就是慕白哥哥太木了，还老是跟在我后面管着我，生怕我惹事。”
敬乐上前摸着她的脑袋：“糖糖要记得，慕白哥哥和你是很亲的，他是为你好，慕白哥哥是永远都不会伤害你的。”
“我记得了，下次我不捉弄他了。”敬乐哭笑不得的说道：“他一个能打你好几个，要不是让着你，你以为你能捉弄到他？”
“慕白哥哥开始习武了吗？”
“嗯，他已经七岁了，习武有两年了。”
她嘟嘴道：“我也想要习武”
“习武很累的，你是女孩不用习武的。”
“我不怕累的，我想要像白笺姨姨那样，可以飞来飞去。”
“等爹娘回来再说。”
“啊？爹娘什么时候能回来啊？敬乐哥哥你说我是不是捡来的？为什么爹娘每次出去都不带我？”
敬乐脸一板：“你又在胡说了？爹娘出门带个孩子多不方便，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的，哪有清凉山上好？外面可没有你爱吃的杏仁酪。”
小眉头微皱，似有些不情愿道：“也是”敬乐拉起她的手。“走，先去陪太外公，我让人去一趟景行院。”
景行院便是林奚叔叔的住所，据说还是当年林奚叔叔大婚，娘送给他二人的大婚贺礼。景行院与长与居相距也不过只有二里之远，自己还曾听到林奚叔叔不只一次的抱怨。
“阮阮，这实在是有点远，走也得走两盏茶，当初我不是说就在你们长与居旁边建一处院子就行吗？”
“这能有多远？在那处好歹还有个邻居样，你在我长与居旁边吵个架我都能听得着。”众人闻言皆笑。
娘又道“好了，那风水师傅都说了，那地不错，保准将来小慕白能够位极人臣”
“我们都不再回京中，要什么位极人臣，再说了，你何时开始信这些了？”
“刚开始信的。”林奚叔叔闻言敢怒不敢言。
想到此，敬乐笑了笑，慕白弟弟和糖糖的相处时的场景和那两位相处时太像了。
院外噔噔噔的脚步声传来“糖糖妹妹，敬乐哥哥回来了吗？”看着跑的满头大汗的慕白，敬乐忙让下人给他递帕子。
“慕白这么急做什么？”他看到厅中坐着的太外公，忙躬身端端正正的行礼：“太外公。”
“哈哈，小慕白来了，正好，你们几个小人可以下山玩玩，记得天黑前要回家。”
“是”
临下山前，她非要回去换身衣服，慕白道：“你身上这件不是很好看吗？”
“我要换一件更好看的。”不多时，见她一身红衣，欢喜的奔出来“这裙子是不是更好看？”
慕白眼睛一亮，笑着附和道：“好看好看，糖糖妹妹果然穿红色更好看。”敬乐倒不似慕白那样高兴，只是上前抱起她放到马背上，自己一跃而上。
吩咐一旁的侍卫：“带好慕白”两个孩子，一个半大的孩子，三人出行却只带了一个侍卫。清凉山上好似也从未有人担忧，只因为这里是元州城，天高皇帝远，这里的百姓只知道能护佑他们的是边疆的大军和清凉山中的元令军。
不多时便来到城中，几人下了马，敬乐指着前方的一处茶楼对侍卫道：“你在那等着我们就行，我带他们到处转转”
“是”
两个小人东看西看，不一会敬乐手上便拎了许多东西。
“敬乐哥哥，咱们快去云府吧？”敬乐笑着点头：“好”两个小人一边走一边吃，敬乐突然想到太外公说的京中那些世家子弟自小便要循规蹈矩，一言一行都需谨慎，这两个倒是尊贵，就像两个被宠坏的孩子，可也真实可爱。
云府的侍卫看见这三人，忙让人去禀报，一人上前道：“敬乐公子许久没来了。”
糖糖忙道：“我敬乐哥哥去了军中，今日刚回来的。”那侍卫附和道：“是，敬乐公子小小年纪便去军中历练，少主夸过好几次呢。”
敬乐问道：“爹今日在府中吗？”
“在呢，少主在书房，我这就公子去。”又忙对另一人道：“带县主和林公子去后院找小公子他们玩。”
敬乐也许久没来这里，确切的是一共也没来过几次，近两年更是未踏足这里，他不知道害怕什么，许是爹那双似是阅尽沧桑的眼，许是他对自己无限的关爱。
敬乐在书房窗外站了许久，云帆正坐在书桌前，手中捧着一本书，许久不见，他面上竟有了岁月的痕迹，他记得云家爹爹年纪比纪泽哥哥年纪还要小一些，是什么让他劳心到现在这个样子？
“公子不进去吗？”侍卫的声音惊动了正在翻书的人，他抬眼见是自己，眉眼嘴角皆是笑意，招手道：“敬乐来。”
“从军中回来了？感觉如何？”
“还好，爹怎的脸色有些不好？”云帆上前拍了他的肩膀“无事，近些日子没歇好。”
“爹要是觉得累，可以把一些担子交给云家其他人，还是身子重要。”
云帆眼中闪着泪光：“你小时候我便知道你早慧，不过五六岁，却懂得比一般孩子多，敬乐，清凉山上的人这么疼你，爹也不希望你什么都懂的太早，看的太清，你还小，该享受你年少时的时光，毕竟那些过去了就再不会回来。”
“爹别担心，我一直都挺好的。”
“那便好，我已为你选了贴身侍卫，他会在云家再练两年武，待你正式去军中的时候，他会去陪你，一生护卫你。”
不知为何，敬乐从未拒绝过云家爹爹对他的好，他不敢拒绝，也不忍心拒绝，笑着道：“谢谢爹。”
“走，去练武场，让爹看看你武艺长进了没？”
两人在练武场待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一侍卫气喘呼呼的跑来道：“少主！公子，不好了，几位小主子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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