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冬去春来，只要没有惊天动地的波折，日子也就如流水一般过去了。
周慈诚挚地邀请了玉千言许多次，既然她这么爱处理门派的杂务，何不和她一道投身于壮大苍山的伟大事业中？
玉千言本能地觉得周慈没安好心，毕竟参与到这种事情里就意味着掌门的信任，哪有分旁人一杯羹的道理？
周慈最后觉得自己的嘴皮子都快被磨破了：
“千言，舅舅夸你，难道我就不夸你？你做账做得这样好，简直是如有神通，以后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别的门派也不敢得罪我们，因为你要是乔装打扮混到任何一个门派里当账房，给他们做假账，三个月内他们就会破产。”
其实周慈更想说，千言，你真是好厉害，要搁我们那里，你就是进厂拧螺丝，半年也会升车间主任，一年就能把厂盘下来。
可惜碍于代沟，周慈不能这么说话。
玉千言心中天人交战，终于还是没敌过天选打工人的工作欲望，同意帮周慈处理一个月的账目。
结果这一开始，她就停不下来了，周慈也乐见其成。
玉千言和她一道坐在凛月殿的松红林木桌边，边核对账目边问她：
“大师姐，你是不是很忙？”
周慈语塞，良久才道：
“千言何出此言？”
玉千言道：
“你总是急着收工。”
周慈表示赞同：
“是了千言，我需要空闲。”
“师姐需要空闲是为何事？”
周慈大吃一惊，没想到玉千言竟能问出这种话来。
她喃喃道：
“需要空闲…不是为了别的事，我就是需要空闲，太忙了我不舒服。”
玉千言笔耕不停，却在叹息：
“师姐，果然人各有志，闲下来我会疯的。”
周慈又大惊失色，卷王竟在她身边！
然而玉千言虽然热爱工作、不计报酬，周慈却不能不给她，否则周慈良心不安。
周青遥对周慈倒不小器，因为周慈许多时候代表苍山，太寒碜了会惹人闲话。
随着愈发频繁的交流，周慈同玉千言的关系有所缓和，周慈本以为是那些银票和灵石奏了效，没有想到有一天收工时，玉千言诚心诚意地对她说：
“师姐，我以前误会你了，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处理账本比我还要得心应手。”
周慈：
“……”
于是这段日子，周慈过得不可谓不舒心，门派工作上有玉千言帮她，她得了空就同轩辕真、关漪、秦霁等人一道下山闲逛。
不谈风月，哪怕只看着落叶翻飞，树木由枯转绿，或者在山下的小酒馆小酌两杯，也令人身心舒畅。
虽然双生蛊解了，赤凰依旧保持着每月一次的频率探望周慈，和她说说魔族的八卦。
以及更新那位沈岸兄的近况。
周慈知道他还活在人世，也没有缺胳膊少腿，只是要忍受狗洞一般的生活环境。
顾焰也偶尔会出现在周慈身边，好在都是周慈独自出游的时候，没给周慈向周遭人解释这位仁兄姓甚名谁的压力。
周慈在某天下山绕过某个小巷之时，又见了那抹白色的身影。
她忽地觉得顾焰也没有这么不堪，至少没有在师弟师妹他们面前给自己难堪。
在这个念头闪过脑海的刹那，周慈忿忿地拍了自己一巴掌：
得，被pua了。
“大师姐，你可觉得生活有些无趣？”
某天他们聚在山脚下的小酒馆里，轩辕真望着山脚下悠悠然然的行人，没来由地感叹了一句。
秦霁无言地为他们斟好酒，周慈和关漪从开着的那扇窗里望天，只见天色湛蓝如洗，远方有几只白鸽掠过。
周慈想起近来他们去处理的那些妖物恶灵伤人事件，都顺利得惊人。
轩辕真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周慈几乎也要怀疑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秦霁似在思索什么：
“上修界确实许久没有这样风平浪静过。”
关漪豪迈地饮下一杯：
“阿霁，明明你也同我们差不多大，想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做什么？”
秦霁笑着摇头：
“陈述事实罢了。”
周慈有意无意地道：
“倘若金兰剑会如期举行，修界定会热闹许多。”
也就是因为这句话，在很多年以后，在场的这几个人，除了秦霁以外，都坚定地认为，周慈一定有什么未卜先知的能力，不过当然不是预知什么好事。
他们回去不久，便听说了延期了许久的金兰剑会定在了下月十五举行。
届时修真界各大门派皆会派弟子来参加，就连合欢宗都不例外，可见对其的重视程度。
周慈明白，这场剑会类似于上修界的选秀，只允许年轻一辈参加，意在寻找如今的天降紫微星。
她心里门儿清这紫微星是谁，可惜她虽然不算人微言轻，在上修界却也没有一锤定音的作用，否则其余人根本不必这么大费周章。
周慈被周青遥单独叫到静室，周青遥饮着茶，不疾不徐地对她道：
“小慈，金兰剑会一事，依旧是要你费心。除了雪意以外，其余人选你自己决定吧。”
周慈行礼后诚恳道：
“弟子当不辱使命。”
除了周雪意以外，她打算带关漪、轩辕真、玉千言和秦霁，这几位实力都很比寻常弟子高出许多，秦霁更不必说。
而且他们都同她关系不错，虽说玉千言差些，但以玉千言的人品，绝不至于做出背后捅刀子的事情。
周慈并不担心金兰剑会是周青遥要除掉她的陷阱，因为周青遥原本的目的是要练成斗转星移以后杀掉她，将她身上的功法转移到他身上。
但当年顾焰分明就是骗周青遥的，周青遥最后的下场必定是走火入魔。
如今的周慈对周青遥依旧有用，因而不必担心周青遥忽而指证她的出身。
周慈也不明白，都已经做到了一派掌门这一步，怎么依然对功法的执念这样深。
根据原文的设定，这并不是个高魔世界，羽化登仙根本不可能。
就算成了世上最厉害的那位，又有什么好处呢？
但周慈懒得去细究周青遥的动机，她更头疼的是金兰剑会里她要怎么办。
名次太低了必然折辱苍山的面子，以她曾经的名声，也会惹人怀疑，然而到了比试的最后，如果她被刺激，大概是要比那位缺德舅舅提前一步走火入魔的。
倘若和她过招的那位是个愣头青，使出拼命的架势来对付她，以上情况极有可能发生。
年轻一辈纵然不及秦霁，却也是高手如云，她不能掉以轻心。
“到底要怎么巧妙地输给要和我比剑的那位呢？”
周慈抱着这样的苦恼，在与秦霁切磋剑法的时候更加小心细致，连着秦霁都高兴起来：
“师姐，你比从前更上心，可见我有进步。”
周慈在比试的空隙抹了把额头沁出的汗珠，像哄小孩子一样道：
“师弟简直是进步神速，你再赢我五招，我就去买栗子酥给你吃。”
其实她本来打算说糖葫芦，话到嘴边才想起来，秦霁更喜欢吃栗子酥。
秦霁的瞳孔被日光镀了一层金，泛着盈盈笑意，就好像水波荡漾一般：
“那就多谢师姐的好意了。”
周慈心头那股不好的预感又不合时宜地涌上来，不知怎的，在恍惚之间，她好像看见了秦霁的脸被恨意扭曲，变成一个自己再也不认识的怪物。
在她走神的这一刹那，秦霁便发现了她的破绽，用手中的剑将她逼退了三尺。
但秦霁十分小心，可以说是毫无攻击性可言，于是等周慈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可挽回地输了。
他们的剑气将后山的梨花树撼动了几分，地上洒满了洁白胜雪的梨花。
周慈将几瓣梨花捡起来，捧到袖口：
“今日就到这里。”
秦霁闻言赶忙收了剑，凑过来笑吟吟地问：
“师姐，还有一招你就应该买栗子酥给我了，不是为了逃账才不和我比的吧？”
周慈闻言不禁莞尔：
“你师姐我何曾是那么小器的人！”
秦霁又凑近了一点，很好奇地问：
“诶，师姐，你为什么要捡这些梨花呢？”
“你猜？”
秦霁猜了几个答案，无外乎研制香料、捡回去泡茶等等，周慈都摇头。
其实周慈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冥冥之中，周慈感到，这应该是她一生中最好的时候，即使光阴留不住，几瓣梨花还是留得住的。
周慈终于开口，止不住言语中的惋叹之意：
“师弟，我忽然想到，以后会不会有一天，我们势同水火，到了兵戈相见的地步？”
秦霁方才比春日暖阳还要绚烂的笑意消失殆尽，他很错愕地道：
“师姐何出此言？”
“呃…大概是话本子看多了，容易伤春悲秋。”
秦霁慢慢放下心来，血色回到脸上：
“说起来，那位沈岸沈公子写的话本很受欢迎呢。”
周慈道：
“嗯，我就是在看他写的话本。”
秦霁心底暗骂一句，沈岸这人可真晦气，却又笑道：
“师姐放心，绝不会有这一天。你我都是名门正派，勉强也算一同长大，以后定当共同进退，哪里会有兵戈相见的一天？”
周慈心道，你认识我的时候你按古代的算法都算成年了，我甚至比你还大点，我中间还失踪了一年，这勉强一同长大也太勉强了。
秦霁见她不语，以为她心里还在计较这件事，很郑重地举起右手，做出发誓的手势：
“苍山弟子秦霁发誓，以后若与师姐…”
周慈赶紧冲上去，将他的手掰下来：
“不许发誓，小小年纪乱发什么誓！”
根据戏剧冲突的规则，越毒的誓越可能兑现，她可不希望秦霁毒奶。
周慈将袖中的梨花分了一些给他：
“虽说我也不想有那么一天，但世上的事谁又说得清呢？这样吧师弟，你看看这些梨花，往后真有我们起了龃龉的时候，想起在苍山一起练剑的情分，都不要置对方于死地好不好？”
秦霁珍而重之地收下：
“好，师姐，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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