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周慈感受完原主的一生后，只觉得疲倦与悲伤，在书中未着笔墨的那些日子里，原来原主经过了这样一番沧桑痛史。

        但再怎样，她只能算个局外人，所感知的情绪应当不及原主万分之一。

        她重复地看着周青遥要杀她的那一幕，看着赤凰落棺的那一幕，看着最后她在诛仙台上握住秦霁的剑刺穿自己心脏的那一幕。

        直到心如止水。

        如果是原主，也许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但周慈毕竟也作为独立的个体活了将近二十年，有属于自己的记忆与意识，因此这些画面对于周慈而言，并没能令她崩溃。

        黑水这一关，算是作弊一样地通过了。

        眼前渐渐一片柳暗花明，潭水慢慢从乌黑变得清澈，周慈不敢多留，全力往一处光源处潜去。

        那果然是一处洞穴的入口，如果没有猜错，里面就是风岸的住处了。

        周慈往前游去，入口前是一条狭窄的通道，里面温暖干燥，只见秦霁背靠着泥墙，听见声响极警觉地抬眼看向来人。

        他是周慈，又很无力地将头垂下，虚弱地叫了声师姐。

        秦霁本就比常人白皙的皮肤此刻更是没有一点血色，冷汗如泉水一般从额头上流下来，但还是想支撑自己站起来，被周慈制止了。

        周慈低声对他说：

        “不要硬撑。”

        秦霁到底看见了什么？因为世界的bug令她见到了原主的一生，但秦霁能见到的应当还是只有这十几年的经历中对他创伤最大的那部分吧？

        周慈知道，原文的设定里，秦家那桩灭门案，后来证实是魔族所为，所以秦霁理所当然地痛恨一切魔族，但从最后秦霁愿意放除了身世之外也一点都不无辜的大师姐一命来看，他好像也不像原文里说的那样嫉魔如仇？

        并非周慈冷血无情，但如果秦霁只是为了在修界树立威望，而立这么一个厌恶魔族的人设，那么也许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当年秦家灭门对他造成的伤害并没有那么大。

        —原文里也没有提，他同秦家那一大家子人关系如何，现在看来应当也是好不到哪里去的。

        她不擅长安慰别人，何况也不晓得秦霁到底回忆起了什么，只能也学着秦霁坐下来。

        没问秦霁同不同意，周慈用还未暖和起来的手指摸了摸他的手腕，探寻他灵力有无异常。

        除了脉搏有些快外，她没发现任何问题，大概秦霁只是惊吓过度了。

        “师姐，我很害怕。”

        他忽然这样和周慈说，双手抱着膝盖，眼神也有些怔怔的：

        “其实本来是不应该害怕的，但是…但是交了许多朋友，有了在意之人以后，当然会变得惜命一些。”

        他也抱着过死就死了的想法仓皇度日过，但周青遥将流落在外的他接回苍山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周青遥自称是他生父秦临的朋友，而秦临这辈子哪会有什么正经朋友呢？多半是在烟花柳巷一道鬼混的狐朋狗友。

        但秦霁确实也无处可去，于是真的收拾行李，跟周青遥一道走了。

        周青遥表面上待他不错，但周雪意却喜欢找他的不痛快，他当然全不在意，比起小时候一直因为秦睦被取血、被试药，被秦临的大老婆关到静室饿得只剩一口气，这些根本不算是折磨，只能算浪费时间的小把戏。

        而那位收留他的周掌门，保证了他基本的衣食住行，但也令他出行了许多次极危险的任务，好几次他都险些丧命。

        秦霁感受得到，周青遥与他生父一样，都只希望他为自己争名争利，而他是死是活完全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但拿人手软吃人嘴短，若他不服从周青遥的命令，免不得要被人以忘恩负义攻讦，所以他一直想着要找什么机会离开苍山。

        后来秦霁却遇见周慈他们了。

        他并不相信有人会真心实意地对他好，但是大师姐和轩辕师兄他们，好像真的在不计回报地对他好。

        原本秦霁觉得他在意的人只有周慈，但被迫直面昔日的恐惧，他发现其实许多人他都是舍不得的，轩辕师兄和许多同门，都是很不错的人。

        周慈思索片刻，对秦霁说：

        “其实我也有许多害怕的东西。

        但是既然不能一死了之—师弟你没有这个想法吧？人生在世，所有恐惧都只能去面对。”

        “怎么面对？”

        周慈郑重地和他说：

        “变强，只有变强。变强了，才能让自己的声音被别人听见，才能保护自己在乎的人，光是害怕的话，一点用都没有。”

        她不知道秦霁的心事是什么，但就周慈自己而言，要想帮助原主改变世人对魔族的偏见，只有变强这一条路。

        弱者不会伤害别人，但在修真界这根本不算优点。

        小周慈那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周青遥都能没有一丝迟疑地对她下狠手，可见在原主身世的原罪之下，除非她真的强大到能争取一个让所有人闭嘴听她说话的机会，否则只会永远地被钉在耻辱柱上。

        的确不公平，但周慈没有别的办法。

        秦霁仰头望着周慈，血色缓慢涌回他脸上。

        周慈觉得仿佛自己的几句话就粘好了一个美丽而脆弱的艺术品，心中不由有些雀跃，又鼓励他：

        “不过你比我还要小几岁呢，勉勉强强还算个孩子，害怕难过都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我们一起变强就好。”

        秦霁终于展颜一笑，如同灼灼桃花，点了点头：

        “好，师姐，一言为定。”

        他站起身来，掸了掸衣摆上的土，又拉起周慈的手，自己在前方探路，和周慈一道缓慢行进。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秦霁便蹙起眉头，低声问周慈：

        “师姐，你可有听到什么声音？”

        周慈也神色一凛，不过虽然她也听到了秦霁所说的声音，但她并不害怕。

        因为那里面人声吵吵嚷嚷，周慈还是能分辨一些，但里头居然在说什么…

        斗地主？！

        她依稀能听出沈兰思的声音：

        “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三比二小！你怎么还是要拿三打我的二！”

        另一方很不服气：

        “可是凭什么呀，三比二大不是天经地义的？！让二比三大，违背公义天理！”

        沈兰思好像锤了反驳的人一下，那人被打得痛叫一声，又听沈兰思喝道：

        “你还不是要输了才在这和我找茬？上一把抓了那么多二你怎么不叫！觉得二不能比三大那你发明个玩法给我瞅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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