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妇人笑眯眯地搬出一口铁锅来,那口锅显然有些重量,她又太过瘦弱,走一步晃三步。
周慈忙上前去扶她:
“大娘这是做什么?”
妇人叹了口气,用衣摆擦了擦手,眼里竟渐渐有了泪花:
“姑娘呀,你是不知道,我们云水村都多久没有来人了!今儿个好不容易有贵客过来,咱家里没什么好吃的,就一口粥,几杯茶,姑娘不嫌弃吧?”
周慈赶忙接上话,把那口锅在桌面上扶稳:
“大娘这是哪里话,我们在外跑生意不也是风里来雨里去,好容易见到大娘这么好客的人,我们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
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以前,她还是宁愿把人往好了想,这家人的困难都摆在明面上了,兴许自然灾害让他们吃不饱粮食,可见了客人,他们还是愿意把难得吃上一次的粥分享与人,可见心地善良。
那男子邀请秦霁落座,秦霁亦不推辞,与大娘攀谈起来:
“大娘,你说云水村许久不来人了,是真的么?我看这里与去城里的干道相近,路上便没有像我们这样的商旅问路或者讨口水喝么?”
大娘支支吾吾起来,倒是那屋主心事重重地向他们解释:
“许久以前,云水村的风水还是很好的,这里的土地真是肥沃得很,种什么长什么,那时候村子里还是有许多人的,哪像今天…唉!
兴许两位也注意到,我们这村子的附近有个叫龙潭洞的地方,那里有个十恶不赦的妖物啊!有一年哪,村子里闹了大旱,许多人一点办法都没有啊,一合计只能请大师来算算。”
妇人接着抹眼泪道:
“大师和我们说,是龙潭洞的妖怪在作祟,那妖怪要吃人哪!要是,要是我们不把女儿送给他,他就又要让这一片地带一粒谷子都收不到啊!姑娘你说,这是不是老天无眼,让它继续在人间害人哪!”
周慈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只觉得荒谬,若是一只蛇妖都能控制天气,让龙王颜面何存:
“可是您怎么把女儿,“送”给那妖怪?”
这句话像是触及了妇人的伤心事,她的眼泪像决了堤的江水,滔滔不绝地打湿了周围一切有布料的地方:
“就是…就是像大师说的那样,把还没出嫁的女孩儿绑上石头,丢到龙潭洞周围的那条河里去…”
男人重重的叹气声充斥了整间屋子,一切都表示他们不愿再提这些伤心的往事。
周慈来之不易的同情心被这对夫妇的话冲击得荡然无存,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且不说因为所谓的大师胡扯的几句鬼话,就置亲生女儿的性命于不顾,就是真要给蛇妖祭祀,怎么就一定要未成婚的女孩儿呢?
就像她和秦霁说的那样,为什么不可能是位女蛇妖,要吸□□壮男子的精气呢?
秦霁同周慈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和自己所想的一样。
周慈问:
“你们见过那蛇妖吗?”
秦霁又问:
“为了那大师的一句话,你们就把亲生女儿绑上石头,扔到河里去?”
男子忽地暴喝:
“你以为我们想吗?!就停了一年啊,就停了一年,那一年村里饿死了多少人你知不知道!那是,那是我们的女儿呀,谁都没当父母的心疼啊!”
他又捂住眼睛,呜呜咽咽地抽泣着,妇人在一旁,不住地轻声安慰他。
“倘若只停了一年,又如何证明那是没有女孩献祭才导致的灾荒?一只蛇妖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天不要下雨,难道你们还能找关系上天庭啊?”
周慈心中清明,已经不再为他们感到难过了,能做出如此残忍事情的人,本身就无比自私自利、麻木不仁,为他们难过,是阴天打阳伞,多此一举。
妇人扭头骂她:
“一个小姑娘怎么这样没有同情心?我们和你们这些吃饱穿暖的人,能一样吗?”
秦霁见他们这样对周慈,也失去了耐性黑下脸来:
“又不是我姐姐将你们的女儿绑上石头扔进河里,你们受不了挨饿,难道那些女孩就受得了活活淹死?”
妇人还想与他争论什么,却见男子向她使了个眼色,便渐渐平静下来,喃喃地道:
“我知道你们不理解,谁能理解呢?客人,你们歇息歇息,喝点茶水,吃点东西吧。”
周慈往外望去,时间似乎已经到了下午与傍晚的交界处了,师弟师妹们在这件事上都没显现出什么胆量,她与秦霁迟迟不回去,他们必然要害怕了。
她便以还有事要办做推脱,哪料那妇人猛地沉下脸来,说时迟那时快,男子从身后抄出一把干农活用的铁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往秦霁的方向砸去!
妇人正想从身后抱住周慈,将她脱到后屋黑漆漆的那片空间中去,然而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只见秦霁以她根本无法看清的速度一闪,轻巧地避开了她丈夫的攻击,并回踢一脚在男子的膝盖下方。
她丈夫发出一声不像人类可以发出的哀嚎,肝肠寸断般地蹲在地上喘息。
妇人急于上前查看丈夫的伤势,却发现已然挪动不开,一回头才见周慈早已将她双手在身后拧住,那力度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办得到的。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她乖乖低下头来,似乎连解释的力气都失去了。
周慈示意秦霁在屋子里寻找是否有绳索之类的东西,将二人绑好后,她又在方才落座的地方坐下来,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我们二位若是普通人,此刻怕是已经见阎王爷了吧?”
那男人心肠也太毒了,方才周慈明明见到,他将铁锹对准的是秦霁的后脑勺,摆明了不置他于死地不罢休!
妇人又抽抽搭搭地哭起来:
“没办法,我们也没办法,可是已经轮到我们这一家了呀!”
“什么意思?”
“我的女儿已经被选中了,三天以后她就要被扔下去祭蛇妖了呀!”
周慈将铁锅的锅盖掀开,用手轻轻在锅盖上方扇了扇,人界的药对他们修者而言是异常刺鼻的,她刹那间就闻出了这里头有迷药的成分。
她气得发笑:
“所以,你们原本的计划是弄死我弟弟,再迷晕我,好替你们的女儿去祭祀蛇妖。”
男子虽然依旧直不起身来,脸上却浮现出一副视死如归的大义凛然神色:
“可怜天下父母心,谁不心疼自己的娃娃?你们要怎样就怎样吧,反正女儿没了我们也活不下去了!”
不等秦霁出言反驳,周慈便笑眯眯地走近他们,右手在男子脖子前方一挥,底下的皮肤便出现一道狰狞可怖的伤口来,还向外冒着丝丝血迹。
秦霁能看出来那是最低阶的幻术,但还是成功地唬住了这对夫妇。
男子方才的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在强烈的求生欲望面前,他奇迹般地将膝盖弯曲,隔着绳子拼命做出跪下的姿势,口中念念有词着英雄饶命。
秦霁问她:
“依师姐看,我们要如何处置他们?”
周慈还真没具体想过这个问题,几乎要脱口而出人界没有衙门吗之类的蠢话,就算有,于云水村这样的地方而言也是山高皇帝远,何况就连朱雀城里也有以活人为祭祀的陋习,人皇虽明令禁止,但即便被发现,多半也只是令其自罚三杯了事。
毕竟有“传统”这个万能的狗皮膏药当幌子,人界的统治者不敢拿那些人怎么样。开一个口子不难,但有魄力与决心去处理带出来的千千万万个口子,就绝非易事了。
她拿不准主意,动私刑违背了她一贯的价值观,于是她看向了秦霁。
若是无人在场,秦霁当然是打算手起刀落了事,只要有一丝机会,他都不会留下打算要他命的人活口,何况杀死这二人的风险可以忽略不计。
但师姐在这里,秦霁便温和而谦恭地将头缓缓低下,心中为周慈要考虑自己的意思而有些窃喜。
思索片刻后,他看向周慈时流露出看戏时学习的那种悲天悯人的姿态:
“师姐,依我看此时最重要的事情有二,一是回去保护师弟师妹们,二是解救出这座村子中无辜的女儿。被伤害的那些女孩才最有资格提如何处置这些人。”
秦霁说得有道理。
而且那张脸给这段话的可信度从五分增添到了十分。
周慈以为这多少显现了此时此刻的男主尚算通情达理,保持了能称为人所需要最基本的善心,用人话来说,就是还不算反社会。
好好的人最后为何会变成那样呢?就因为被冤枉了一次,所以要将所有伤害或者间接伤害了他的人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诚然周慈没有经历过秦霁经历的一切,没有资格来替他说原谅或者不原谅,不过…
不过如果她也能稍微改变一点秦霁的命运,兴许以后这人不会心理扭曲得能当变态学经典案例。
她见秦霁将男子的下巴掰过来,也不知那咔擦一声响是不是脱臼的声音,只听秦霁冷声问:
“你们的女儿在哪里?”
“在后院自己的房间里,我们怕她跑了,将屋子上了锁。两位英雄要是能救我女儿,就是我的再造恩人!”
周慈也走上前去,逼视着这两人的眼睛:
“好,要是想要你女儿活命,接下来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别耍花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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