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九 不过是梦而已

昏暗的牢狱里，燃油灯的火苗跳动着忽明忽暗，伴随着悉悉索索的抽泣声，一间牢房的破草席上，出现了一对拥在一起的母子。

        “娘，我怕，这是什么地方，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被母亲紧紧搂在怀里的男孩，看着才七八岁的年纪，满脸皆是惶恐。

        “别怕，有你爹在，我们会没事的。”穿着素雅裙衫的女子，忙轻抚他后背安抚，还算俏丽的脸上浮出痛楚和对未来不确定的绝望。

        隔间牢房里，被锁链困住手脚的男子，正在接受韩商的问话：“听说你要见我，有话不妨直说。”

        “直说可以，但你们要保证我妻儿的安全！”男子语气愤懑，话音中透着一抹狠戾。

        韩商听罢，呵呵嗤笑：“那是自然，她们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我韩商也不是那种穷凶极恶之人。”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你想要我如实交代一切，还请先送她们回莲国！”男子语气肃然，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韩商听罢，又笑了，“凭什么？我凭什么要相信送走她们母子，能从你这里得道我想要的东西。”

        “大公子和丞相，不是一直想要扳倒太子嘛，我手里有他们曾经陷害景贵妃的罪证，难道还不足以让大公子心动？”

        男子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显然是早已摸透了韩商的心思。

        而韩商听他说到这里，脸上原本虚以委蛇的笑意不见，神情严肃道：“既是如此，你先前为何不直接来找我，却要主动去找韩峙？”

        “是我草率了。”男子说着撇开目光，“原本我以为他和太子关系要好，可以为了帮他死守秘密护我和家人周全。可现在想想，既然你一心想要扳倒太子，岂不更适合我依傍？”

        “哦？”韩商听得好笑，却故意装出一副难以理解的神情。

        男子随即又解释道：“毕竟我想护自己和家人周全，也想替当年无辜被残害的贵妃及儿女雪耻，你可以当我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可有了妻儿之后，我一天舒心的日子都没让她们过上，这些年也算是受尽了报应！”

        “所以，你是想让我替你还债？”

        “算是吧。”男子说着有些羞惭的垂下头来，“不过这事与你我而言，也是互帮互利，我相信大公子也不会拒绝。”

        “哼…”韩商听他说完冷笑，“行，你倒也算个精明的人，既然如此，我们便好好合作。”

        入夜，霄澜殿内，一片歌舞升平。

        皇后萧怡凌，在身边小太监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进去，见到年近花甲的老皇帝，慵懒的斜靠在殿内软榻上，虽是老眼昏花，却仍旧沉迷于紫醉金迷之中，顿时脸色沉了下来。

        可这会殿内实在太吵，舞姬们扭动着婀娜的身姿，依旧在欢快起舞，乐师们沉醉在自己演奏的音色中，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萧怡凌驻足在殿门口，只觉得脑门嗡嗡发胀，忍无可忍的叹息片刻，才朝着大殿中央的老皇帝走去。

        “怡凌，你来了。”斜靠在榻上的老皇帝，眯着浑浊的眼睛见她朝自己走来，满是皱纹的脸上浮出了笑意。

        “陛下为何这么晚还不休息？”萧怡凌在他身旁坐下，便拂袖挥走了依偎在他怀里的宫娥，以及殿内跳舞的舞姬和乐师。

        老皇帝也不气恼，看着眼前四十出头却依旧容色俏丽的女人，笑着回道：“休息什么？近来我身子欠安又噩梦不断，哪还敢去睡觉，只怕是眼一闭，再想睁开便难了。”

        “陛下又说胡话了。”萧怡凌脸上堆着温和笑意，安慰他道：“是人哪有不做梦的，陛下也不过是前几日染了点风寒，养好身子便无事了。”

        “唉，只怕是养好身子，也活不久了。”老皇帝说着叹了口气，从榻上坐起来，看向身旁女人：“所以怡凌，你可知寡人近几日都做了什么噩梦啊？”

        “这……”老皇帝浑身酒气弥漫，想必是早就醉了，萧怡凌被他突然无厘头的追问，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可老皇帝也没有等到她回应，就语气低沉地说：“寡人梦到景贵妃了。”

        “景……”萧怡凌一听，脸色顿时惨白的没了血色。

        老皇帝则是又自言自语道：“梦里的景贵妃啊，还和当年一样的年纪，一样那么美丽动人，可是她见到我之后，突然就委屈的大哭起来，边哭还边说自己死得好冤，连眼角都流出了血泪……”

        “这……不过是梦而已……”萧怡凌脸上依旧绷着浅浅的笑意，可袖袍下的手掌，已经止不住的颤颤发抖。

        “是啊，只是个梦而已。”老皇帝自嘲的笑了笑，忽而又偏头看向身旁女人，“所以怡凌，当年景贵妃的死你了解多少？能否与寡人详细说说？”

        “这……”萧怡凌欲言又止着，连忙垂下头婉拒：“陛下说笑了，景妹妹自缢于景德宫时，臣妾带着小辞尚还在华浮山上游玩，完全不知其中原由。”

        “是吗？”老皇帝听她这么说，随即哈哈大笑：“可是你知道，她在梦里和我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萧怡凌面色愈发苍白，不知何时，连脊背衣衫也被冷汗浸透。

        “她说……”老皇帝目光审视的看着女人，一字一顿道：“是你，害了她。”

        “这……！”萧怡凌闻言身骨一怔，立刻就要直起身子。

        老皇帝却一把扯住她手腕，继续说道：“她说是你设计残害了她，她从未做过对不起寡人的事情！对了，还有寡人先前一直视若珍宝一般宠爱的轩儿和莲儿，她说他们都是寡人的亲生儿女，是寡人不该听信谣言，一气之下将他们诛杀，他们……”

        老皇帝情绪激动的说完，又疯魔一般哈哈大笑起来，“他们都是无辜的啊，所以残害他们的凶手是谁？是你吗萧怡凌？哈哈哈…”老皇帝说完又大笑起来。

        萧怡凌终于忍受不了，甩开老皇帝的手，起身冲殿外喊道：“来人！陛下醉了，快送他回寝殿休息！”

        “是！”殿外很快就有小太监进来，上前将老皇帝从卧榻上搀扶起来，踉跄着往殿门走去。

        萧怡凌见老皇帝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口，这才两腿一软，失魂般呆坐在软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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