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不归
朱氏眼里微微触动，闪着水光，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一轮弯月挂在树梢上，似乎一个银勾，锃亮锃亮的，皎洁的月光打在屋顶上，就像给屋顶涂了一层银粉，把路旁的树都照亮了。
朱霓凰吃着热气腾腾的面，嘴巴上也都是油，心里头也好像喝了酒一样，燥热得很。
“母亲，要不是因为你在，我真想来碗酒。这面配点牛肉，配点酒，才有意思呢。”朱霓凰说完，大口的面条塞进了嘴里。
朱氏惊呆了，她想不到自己的女儿，竟然有如此豪放的一面。
“思雨，如果你想喝，今天，你可以小小地喝一次，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朱氏忽然说。
朱霓凰一怔，“真的吗？母亲，你真的同意我喝酒？”
“思雨，只要你高兴就好，娘这辈子，就只剩下，希望你开心了。”朱氏凄凉地笑道。
“娘，不要这样说，父亲虽然不在了，可是，我们会很幸福的。”朱霓凰用力咬了咬嘴唇，说。
朱氏摸了摸朱霓凰的头说：“好，好孩子。娘信。只是，这酒，你喜欢哪种？今夜，母亲陪你喝。”
“谢谢娘。”朱霓凰眼睛里闪着泪花。
这天下也只有做母亲的，会陪着自己的孩子疯。
“就普通的烧酒。”朱霓凰笑道，“酒不在于好坏，暖心就可以。”
朱氏说：“那好。”于是就让下人去拿酒。
朱霓凰说：“这里还真是凉快啊。”
“嗯，你若是喜欢，有机会还可以过来。”朱氏说，可是说完，脸色就凄凉了。
朱霓凰进宫之后，出宫都不一定方便，更不要说来这里了，以后应该是不会有机会了。
朱霓凰觉得朱氏今天特别奇怪，可问却不敢问，因为，问了，朱氏不说就是不说。
“怎么这样久还没送酒过来？”朱霓凰说，“会不会发生了什么？”
这时，外头忽然一阵喧哗。
朱霓凰警惕起来，“母亲，你坐在这里别动啊。”
朱氏一怔，“思雨，你要小心啊。”
朱霓凰掀开帘子，却是看到几个人和自己的侍卫推来推去。
“你们干嘛？”朱霓凰喝道，“凭什么推我的侍卫？”
那几个人走路摇摇晃晃的，分明就是醉汉，说：“我们要喝酒。”
“你们要喝酒，也要按照先后顺序排队，怎么可以插队呢？你们给我退下。”朱霓凰说。
谁知，那几个醉汉说：“好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啊，还送上门来，不要白不要。”
朱霓凰一怔，他们人多，朱霓凰如果要跑，朱氏怎么办？
正着急中，忽然，一个声音传过来，“你们在这里撒野做什么？”
朱霓凰抬头看过去，来的竟然是一个太监！
而在不远处，竟然是天子仪仗！
朱霓凰大惊，“这是……”皇上啊！
就连那几个醉汉，都看清楚了，来的正是皇上啊！
原来，李元康外出打猎，途径此处，看到这里太吵闹，几个醉汉竟然在欺负一个少女，就让太监过去制止。
本来，李元康没打算惊动大家，因此，离得远远的。谁知道，还是被人发现了。
大家都跪下高呼万岁。
朱氏也从里面走出来，拉着朱霓凰的手说：“思雨，还不快跪下？你傻站着做什么？”
朱霓凰却没有听到朱氏的话。
她离宫之后，虽然也知道，肯定还会再见到李元康的，可是没想到会这样快。
并且竟然是在这样的地方！还是在她毫无准备的时候！
朱霓凰怎么能不犯傻呢？
李元康，可是她的仇人啊！
过去的种种，瞬间袭来，在眼前铺展开来。
朱霓凰觉得自己眼睛湿润了。
“你好大的胆子，怎么还不跪下？”刚才过来的太监，指着朱霓凰忍不住叫了起来。
朱霓凰这才反应过来，缓缓地，她对着那抹明黄色跪下。
从马车里，传出那熟悉入骨的声音！
朱霓凰听清楚了，这，的确是李元康的声音！
“平身。”那声音依旧充满了威严！
大家都站了起来，朱霓凰低着头，双手紧紧握着拳头，用以平复心情激动。
太监走过去，李元康低声说了什么，太监马上跑回来，“皇上要一碗面。”
什么？皇上竟然也吃面条？
众人都大惊。
太监说：“不能太硬，不能太生，不能太咸。”
要求倒还挺多的！
问题是，李元康竟然真的要吃面？
虽然，天子吃什么，都有银针试毒，不怕被毒死了，可外面的东西，李元康一直都很嫌弃脏的啊！
这次是怎么回事？
还有，李元康不喜欢吃面条的！
难道，李元康转性了？
而这时，面条已经做好了。
太监小心地端过去。
当然，天子吃东西，百姓是看不到的。可是，朱霓凰还是透过车帘子，在帘子上看到李元康吃面条的样子。
虽然只是倒影，朱霓凰却看得很全。
李元康，那是吃得津津有味啊。
李元康，你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竟然连吃面条这样的一个习惯，都要隐瞒她！她一直都不知道！
李元康吃得很慢，太监让百姓们都退下，不过，之前那几个醉汉，早就溜走了。
朱氏跪下说：“多谢皇上解围。”
朱霓凰一怔，朱氏真是的，干嘛要道谢？不需要李元康，朱霓凰自己也能解围！
李元康那是多此一举好不好？
李元康在马车里，伸出一只手来，说：“你起来吧。看你衣冠楚楚，应该是大户人家的，你是哪里的？”
朱氏说：“民妇乃是周将军的府邸内人。”
“周元？”李元康一怔，“你是已故的周元遗孀？”
“多谢皇上惦记。”朱氏诚惶诚恐。
李元康说：“周将军过去，为大楚立下的汗马功劳，朕都记在心里。只是没想到，周将军的遗孀，竟然衣装如此寡淡，出行的马车，也如此寒酸。朕实在觉得震惊。”
周元死的时候，朝廷也发下来很多抚慰金，按理说，朱氏不可能这样寒酸的啊。
李元康对为大楚朝立下功劳的将军，在金银上，向来是出手大方。
朱氏尴尬道：“多谢皇上关心，我们外出不想太高调，所以才打扮寒酸了些。”
朱霓凰忽然说：“我父亲死后，母亲并没有收到任何抚慰金，我们当然是贫穷了。”
“思雨！”朱氏急了，“不可在这里说这些！”
朱霓凰说：“母亲，那抚慰金一直被大伯母克扣了，为何不说？我说的话，皇上还一直以为是我们拿来用了呢。”
“究竟是怎么回事？”李元康觉得事情严重了。
朱霓凰跪下说：“皇上，我家大伯母克扣了我父亲的抚慰金，还请皇上明察，主持公道，让我父亲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李元康停顿了一会儿，说：“朕知道了。”可是，马车帘子忽然被拂起，李元康半个身子探了出来。
“你的声音为何这么像朕的一个故人？”李元康大惊地凝视朱霓凰。
此时朱霓凰断然不敢抬头，因为她若是抬头，恐怕就会被李元康认出来。
朱霓凰还没有准备好！
朱氏忙说：“皇上，她是民妇的女儿，周思雨是也。”
“周思雨？”李元康重复了一句，听得出来，李元康非常失望。
“皇上，您怎么了？”太监在一旁应道。
李元康忽然咳嗽起来。
太监忙说：“皇上夜露深重，还请速速坐回马车，免得着凉，惹了寒气回去恐怕……”
可是李元康却说：“小猴子，你去看看，那个人为何长得如此像霓凰？”
如果没有告诉李元康，她是周思雨的话，光看周思雨的身形，还真的跟朱霓凰一模一样。
这也难怪让李元康，浑身颤抖。
“皇上一定是思虑过深，以至于看岔了。”小猴子叹了口气说，“那是周氏思雨，是周老夫人的心头宝呢。眼下即刻也是要进宫去太医院学医了。”
“去太医院学医？”李元康一怔。
“是的。”
“起驾回宫。”
李元康终于走了。
朱霓凰却非常着急。
她这次进宫本就不愿。这次，竟然还让李元康发现了。
那接下去她还有好日子过吗？
“思雨莫怕，皇上可能是思虑前皇后太深了，所以错把你认成了……”朱氏摸了摸朱霓凰的手，安慰道。
朱霓凰摇了摇头，“不，母亲，我没有怕，我只是觉得可笑，皇上对皇后一点都不好，可是在人前却装的深情一样！”
“思雨，不可胡说八道，皇上对皇后怎么样，又岂是你知道的？”朱氏生气了，“你这样心直口快，接下来进宫，可如何能活得长久呢？”
路上，朱霓凰接下来一直都心思恍惚。
终于到了周府。
老夫人和林氏，早在一起了，林氏哭得那个稀里哗啦。
朱霓凰说：“母亲，她们一定是恶人先告状了。”
朱氏说：“我们身正不怕影歪，就算他们恶人先告状，也奈何不了我们。”
可是还没有见到老夫人，早有丫鬟们相互议论了，说什么周芷晴在路上丢了。
“什么？周芷晴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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