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

　　
落雨阁，风雨堂上。
陆择邻大怒，一掌将椅子扶手打断，对着愁容满面地陆一一道：“你个臭小子，事儿精，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陆一一咬了咬红唇：“人家不都是为了你么。”
“为了我就可以胡作非为么？”
陆一一撅起了小嘴：“饮血阁个吹雪阁是世仇，只要我用饮血神镖杀死了吹雪阁少阁主，天下人都会认为是饮血阁杀的。那样的话，饮血阁就没有资格参加盟主争夺赛，我们落雨阁自然而然地连任武林盟主之位。”
话音刚落，就有人上来禀告：“饮血阁阁主钱非农到。”
一听这话，陆一一阁林秾英就请辞：“这是冲着你来的，我们不宜在此。”
二人去后，仆人引领钱非农到了此处。陆择邻满面笑容：“钱兄戎马倥偬，日理万机，怎么有空来落雨阁啊。”
钱非农抓起一小撮灰，递了过去：“敢问陆兄，这是什么？”
陆择邻接过来闻了闻：“绮念散？”话刚说完，白明白对方意有所指，便又道：“不知道此物和我们落雨阁有什么干系？”
钱非农收起了愤怒：“这个嘛，把你们的一一大小姐抓来问一问便知道了。”
陆择邻听了这话，便已猜出了事情的原委，赔罪道：“一一妙龄尚幼，做事欠妥，若有得罪钱兄的地方，还望海涵。”
钱非农才不相信他的话：“一一小姐敢在我饮血撒野，想必她背后的势力是不把我饮血阁放一回事儿了。我饮血阁不敢妄自尊大，但也不是任人欺凌的角色。”
“如此说来，钱兄是非要在我落雨阁寻衅滋事了？”
“不敢，不敢。饮血阁和落雨阁早晚有一战，现在互相摸摸底也好。”钱非农剑指一划，饮血剑从剑囊中脱颖而出。
见此，陆择邻端起一杯酒，望空一洒，指尖轻弹，十二滴酒水快似鸣镝，直取钱非农。
钱非农不慌不乱，剑一出鞘，剑气斜指，十二个小杯子顺势落在了剑身之上，一字儿排开。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衔接得天衣无缝。刹那之间，十二滴雨水恰恰落在十二个酒杯之中。
“好功夫！”陆择邻拊掌赞叹，能如此悄无声息地化解十二滴酒水的力量，这天底下还没有多少人能办到，“好功夫，好功夫，钱兄的饮血剑法又上一层楼了。”
“谢谢你的恭维，但我今日来只为三件事。”钱非农义正词严，看起来倒有几分正派的样子。
“哪三件事？”陆择邻顺水推舟问。
“第一，一一姑娘得向我道歉。”
陆择邻笑了笑：“你堂堂地饮血阁阁主，竟然会中一个弱女子的绮念散，这要是传出去，于你饮血阁的名声可不大好吧。”
“你……你……”听了陆择邻的话，钱非农觉得十分在理，此事不可外传。
看到对方在犹豫，陆择邻问：“钱兄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把饮血神镖还给我。”钱非农怒火攻心，愤恨道。
“这个是自然。”陆择邻微微一笑，“饮血神镖本就是饮血阁之物，理当归还。”说着，他拿出饮血神镖，一招“枯雨逢春”使出，十二把饮血神镖如同疾风吹细雨，朝着钱非农刺去。
钱非农长剑微斜，一招“探彪擒虎”，使得饮血神镖乖乖地落入剑袋之中。
“请钱兄说第三件事吧。”陆择邻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钱非农哈哈一笑，“我既然来了，就没想着轻易出去，不知道陆兄有没有本事送我离开。”
陆择邻微微皱了皱眉，当下抽出落雨剑：“堂堂落雨阁，还不是钱兄撒野地地方。”
“是么？”钱非农用剑割了手腕，瞬时，手腕上的血液汇聚到剑身之上，但见饮血剑血雾腾腾，赤气飘飘，颇有几分神气。
陆择邻眉心禁皱，半褒半贬道：“钱兄将饮血剑锻炼得如此，确是不凡。但饮血剑要以生灵之血锻造，在饮血剑下枉死的生灵恐怕不少吧。”
“你知道的可真不少啊？”钱非农阴阴邪邪一笑，“那你的落雨剑呢。”
陆择邻在剑上呼了一口气，只见落雨剑上白雾滚滚，素烟滔滔。
天际，一道霹雳闪现，紧接着，一道厉雷劈下。
不久，雨悄然而至。
落雨阁风雨堂上的风雨要远比别处的大得多。置身其中，可以细细品味风雨的味道。这对修炼落雨剑法来说，可是个不二佳地。也就是这个缘故，二人过了二十多招，不见胜败。
置身风雨之中，这风雨对陆择邻来说，不亚于鱼儿求水。
感受到风雨渐大，陆择邻长剑斜指，剑尖上凝聚了十二滴雨水，这十二滴雨水乃落雨剑剑气凝结，其威力甚至超过了落雨剑剑身。陆择邻携带着十二滴雨水刺向钱非农。钱非农长剑一竖，十二滴雨水正刺在饮血剑之上。
“噌。”巨力传来，十二滴雨水被迅速瓦解，落到地面。而饮血剑遭到巨力反震，被迫倒退了五步。
渐渐的，钱非农也明白，在这个地方，对方是如鱼得水。只要雨一停，对方必败无疑。钱非农便只以饮血剑敷衍，消耗对方。待风停雨霁，再使出真本事，定能取胜。
饮血剑上红云蒸腾，红云以摧枯拉朽之势，将远近照得通红，连雨甚至都成了红的。
雨整整下了半天，黄昏时分，雨势才慢慢减缓，远远近近，山色空蒙，水光潋滟。
看到如此天气，陆择邻的剑法果然开始凌乱了，钱非农阴阴一笑，如此下去，不出五十招，对方便会饮恨败北。
夜，暮色初至。
满空的红云淹没了白气，红云以排山倒海之势染红了天地间的一切。
如此大手笔，若非亲眼目睹，谁都要以为这是自然之力，绝不是人力所能为的吧。
随着红云的肆虐，白气渐渐呗吞噬。可陆择邻那里肯放弃，故而无论红云如何猖狂，却都无法将之清除干净。
随着白雾的收缩，陆择邻只觉一股无形的压力将自己压得快喘不过气来，连骨头架子都有被压得快粉碎的兆头。而红云更加肆虐，像一个张牙舞爪的野兽，想要把一切消灭干净。
终于，那由外而内的压力增加到最大，空气在这一刻都沸腾了。这种感觉，让陆择邻以为自己身在一个封闭地环境中。
“噗。”一口鲜血从嘴角涌出，很快打湿了衣衫，陆择邻整个人倒飞了出去，撞在了一根石柱上。
钱非农收起长剑，剑上所焕发的红云也立刻消失。他走了个清风流云步，来到陆择邻身前，长剑对着他的脖子：“落雨阁的落雨剑法也不过如此嘛。”
“是我学艺不精，不然落雨剑法岂是你所能抵挡得了的。”陆择邻抚摸着胸口。
“我给你两条路走。一，交出陆一一和林秾英；二，我父亲当年败在你爹剑下，含恨而终，我要你给他当陪葬。”
对于他的第一条路，陆择邻感到很惊讶，交出陆一一可以了解，但他要林秾英有什么事呢，林秾英和饮血阁又有什么瓜葛呢。
“大丈夫死则死耳，焉能受人要挟。”陆择邻心一横，一副绝不就范的表情。
“好，这可是你说的。”钱非农剑锋一转，杀气逆生，立马就要取下陆择邻的项上人头。
“混账，落雨阁还轮不到你来撒野。”陆父跃上高空，突施一掌，朝着钱非农劈脸击来。
钱非农不敢大意，单掌前伸，唐突之间，势未满力未足，被一掌拍出了老远。
“老阁主的武功走进步了不少啊。”被拍开的钱非农道。
“那还不快给我滚。”老阁主凛然出此大话。
“老阁主虽然厉害，但我钱某也不是吃素的。”钱非农凛然不惧。
陆父一把取过落雨剑，长剑轻斜，一股冷风轻拂远近：“那就让你见识一下落雨剑法的厉害吧。”
“好啊。”钱非农阴险一笑，“我也想知道，能打败我爹的人如今能精进到何种程度。”
夜，有点儿黑。但有两种不同颜色的剑光将四周照亮。
陆父长剑一横，一个酒壶凌空一斜，酒洒了满空。陆父剑一横扫，十五滴酒水平铺在落雨剑上，颗颗都如珍珠一般，闪烁着白色的光芒。
陆父空着的手，掌风一扫，十五滴酒水顺着剑脊滚落到剑尖，汇聚成一颗大酒水。
这颗大酒水似乎有吸引力，使得钱非农的饮血剑恰恰抵在上面，剑尖对剑尖，双方灌注其间的大力使得两把剑各自弯了一点儿，然后各自被震开。而那颗大酒水早已顺着饮血剑的剑脊滚到饮血剑剑身之上。
钱非农只觉心口一痛，豁尽功力将那颗大酒水震开，疼痛才好了一些。
陆择邻看到父亲的落雨剑法，无论是气势还是威力，都要超出自己许多。
钱非农吃了个暗亏，看来自己不使出看家本领是决计打不过对方了。于是，他用手指轻轻扣了扣饮血剑剑身：“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饮血剑法。”
风，很轻，有淡淡的血腥味传来，使人有种呕吐的欲望。四周的生物开始有些蠢蠢欲动了，唧唧哇哇的声音聒噪得人的耳朵都快起了茧子。那些生物在极力逃命，逃得慢地生物，体内的血之精气立刻被吸尽。
渐渐的，血腥味越来越重。饮血剑的颜色也在加深，到了后来，饮血剑竟如夏日暖阳，光芒强烈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饥餐胡虏肉，渴饮匈奴血。”只见饮血剑的上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兽头，那正是血腥味的源头。
那巨大兽头竟一口将陆父吞了进去，企图将其消化。
四周的空气有点儿沉闷，一股无形的力量四处作祟。
那巨大兽头化为一个大熔炉，火势极大。空气中的灼热感无边无际地袭来，周围数丈之内土焦石烂。
“爹！”陆择邻大叫一声，猜想父亲此刻恐怕凶多吉少，当下抹了一把眼泪。
可是有一股由内而外的反冲里反袭而去，使得火势减小，有种要炸开地趋势。
“轰。”一声巨响，那巨大熔炉爆炸了开来，火星四散。
受到巨力冲击，钱非农脚步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好，落雨剑法果真不凡。”钱非农抹了抹嘴角淌出的鲜血，“希望在四年后的盟主争夺赛上，陆少阁主有惊人的表现。”
“这个就不劳钱兄担心了。”陆择邻反唇相讥，“我一定不会辜负钱兄的期待的。”
“哼！”钱非农一甩手，扬长而去。
钱非农走后，陆父身体一软，若非陆择邻扶住，他必定要跌个人仰马翻。陆父摸了摸胸口，唇齿都被流出的鲜血染红。
晓色初来，天际亮起了一抹鱼肚白。
“这家伙已经超越了他父亲。”陆父调息了一会儿，“你如果不能炼成真正的落雨剑法，是绝对打不赢他的。”
这时，陆一一和林秾英走了出来，陆择邻看了看林秾英，不知怎的，林秾英的面上有一种难以言表的神色。
“择邻哥哥，我相信你一定能炼成真正的落雨剑法的。”陆一一鼓励他，一脸坚信的表情。
“你个臭小子，事儿精。你知道你这次给我惹了多大的事吗。”陆择邻点了点她的额头，郑重道。
一一要说什么，陆父就道：“是我让她去的。”
“爹，你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陆择邻感到难以理解，“万一一一有个什么，我怎样向她死去的爹娘交代。”
“当年，我也是在见识饮血剑法和吹雪剑法之后，才聚集了最后三滴雨水。”陆父款款道来，“以你的资质，想必要不了多久，也可以聚集最后三滴雨水的。”
“就算我凝聚了最后三滴雨水，也还是打不过他啊。”陆择邻道，“必须要使最后三滴雨水凝聚为一滴相思泪，才能打败他。”
“爹爹相信你一定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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