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交涉
赵家公子在前方走得不快,李穆稍稍靠近一些,勉强可听见他与随从的说话声,此时他们主仆一行人停在了一处搭了棚帐的摊贩前。李穆悄悄走近,却被眼前的景象骇住了,这巨大的帐中放了十几个大大小小的笼子,有些笼子里关着些没见过的异兽,右手边的大笼子里,竟关着几个人。
她走近听到赵家公子正在询问一只蝙蝠的价格,那摊主正与赵家公子周旋,他身后站了两名打手,手里拿着鞭子铁棍,守着大小笼子。
李穆望着那关着人的笼子,里面的人大都蓬头垢面缩成一团。身后有脚步声,李穆回头,却是易洛过来了,他打断摊主与赵公子的对话,问道:“不知这几人有何稀奇,能与这么多奇珍异兽一起待价而沽。”
李穆听出他语气不大高兴,知道他应当是气这摊主做起活人买卖,可那摊主全然未觉察,见易洛锦衣绸带气度不凡,笑脸迎着他:“这位贵客有所不知,这几人都有本事的。”
那摊主走到笼子前,指着一个身形瘦小的少年道:“这个,是慕容世家的弟子,慕容世家公子可曾听说过,那可是匠师世家啊。匠师,可控活物,操持傀儡,这小子虽然还嫩了些,可买回去训练一番,定能成公子一大助力呀。”
虽然摊主转身来招呼易洛,冷落了赵公子,但他也并未离去,站在一旁静静听他介绍笼中人。
摊主言谈间像在说一件物什,全然不把笼中少年当人看,但那少年只是麻木地缩在角落,听见什么都没有反应。
摊主又指着另一个少年道:“这个嘛,普通一些,没什么特别之处,但他容貌十分好看,眼珠儿一蓝一黄。”异瞳少年不似之前的少年那样麻木,见摊主靠近,一直怒视着他,那摊主见他瞪着自己,冲着易洛赔笑:“就是性子难驯服,但买回去当狸奴养着,绝对不成问题!”
李穆听摊主挑拣人口如同牲畜,心中生厌,面上不作表情。又听摊主指着一个姑娘介绍:“这个小丫头就十分听话配合,她自称是南麓山下来的巫女,能窥梦解梦,虽说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本事,但也不常见嘛。”
摊主指着的姑娘原本扒着笼子眼泪汪汪的看着摊主,但在她瞧见易洛后,直接大喊道:“你……!你是易家的人!?”
易洛和李穆都吓了一跳,但听那姑娘哭喊:“快救我出去!呜呜呜呜呜呜呜!”
听那姑娘叫易洛“易家人”,摊主与一旁的赵公子都打量着易洛,这是在连泽,易家的地盘,临波城好像就有那么一个易家……
那姑娘突然撒泼,一旁的大汉抬了鞭子就要抽她手,摊主火急火燎喝止了,冲易洛堆着笑卖好:“公子可是与这位姑娘认识?那价格好说,好说的……”
易洛心中也疑惑,但他原本也是要将这些笼中人都救下,便也没有反驳。
赵公子笑笑,默默走开,李穆见状跟了过去。
像是听见了她的脚步声,赵公子低声对随从说了句什么,他身边的女婢便过来请她上前。李穆甫一走到他身侧,赵公子便笑着同她搭话:“盯了我几日了,肖姑娘想必也十分辛苦吧。”
听他叫的是自己请柬上的姓氏,李穆还是开门见山自报家门:”敝姓李,居珮郡。”赵公子十分惊讶:“没想到竟是李姑娘亲自前来,在下可是久仰李姑娘大名啊。”李穆不接话茬,开门见山问他:“此前我们的人试图与公子见面,公子总是打发身边人去应付,好不容易见上了面,公子却又百般推辞不肯让我们的人验看信物,却是为何?”
赵公子将手中折扇一展,摇了几下,笑道:“每天要与我做生意的人,没有一百个,也有五十个,只是派来个小卒子,我见一见他已经是给你们面子,怎还会让他看我的家主印鉴,那我岂不是很掉身份。”
李穆轻笑:“约定便是约定,公子连约定好的信物都不肯展露,想来也没什么做生意的诚意罢。”
赵公子听她语气不悦,也不慌张:“信物之事,我确实有别的考量,但我们的诚意,却是不少的,货物我可是都带来了的,不过我可不敢亲自来此处开设摊位买卖军驽,免得到时候传出去天下人耻笑我们赵家什么鸡零狗碎的小生意都做……”
他言辞中讥讽珮郡,李穆却完全不着恼:“嘴上说说的诚意确实很足,没有信物,我该如何信你。”
“你不必今天信我,因为今天的生意本就做不成。”赵公子笑道。
李穆斜睨着他,等他往下说。
没想到他话锋一转又问道:“李姑娘不是在替珮郡做事嘛,怎么还把临波城的易家,也给招揽来了呢?”言罢折扇虚指远处的易洛。
李穆解释:“我此前并不知道易家人会来许巷。”
赵公子揶揄她:“你同易家有什么仇什么怨我不管,最好是别影响我做生意。”
李穆不喜这人阴阳怪气,直言道:“若公子是担心我与临波易氏勾结,怕是得往后排队,我在珮郡也时常要被人怀疑是否与连泽有所勾连,目前还能身居珮郡安然无虞,还算幸运。”她的意思很明显——轮不到赵家人来操心!
赵公子勾唇一笑,将折扇在手中拍合:“那我姑且相信李姑娘吧,”他欠身附在她耳边道,“这边仅有一处卖铁器的摊子,你告诉摊主,你是折斋先生派来的,他自会给你验看军驽。今日情况有变,生意确实是做不成,姑娘看了军驽,若觉得满意,不必来知会我,回去告诉范先生,按之前约定的时间地点交易,我们钱货两讫……”
赵公子话说到一半,便觉得远处有人盯着自己,他望去,正对上易洛的视线,他像是悟到了些什么,又俯身凑近李穆,在她耳畔低语:“忘记告诉姑娘,我叫赵信之,折斋,是我的字。”
在别的地界如何李穆不清楚,但在连泽,起码是很熟稔的朋友才会告知对方自己的小字,李穆不知道赵信之发什么癫,只当是他们那儿的特殊的交际方式,只是悄悄站得离他远了些。
赵信之本人倒是很满意,远处盯着他的视线更炽,他只笑着展开折扇:“今日只能聊这些了,属实遗憾,等有机会,赵某再与姑娘畅谈吧。”他招招手让仆从跟上自己,又闲逛去了。
李穆在原地发愣,不知为何他突然骚里骚气的……摇摇头,她开始找铁器摊子,终于让她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个铁器摊贩,这摊子上只摆了些斧锤钉耙一类的货品,品相材质都一般,没什么人驻足。李穆走过去,报了折斋的名号,摊主抬眼打量她,又瞧瞧四周,手上利落拆了几把摆卖的铁器的手柄,三五下组装出来一个弩架,也不递给李穆,只是问她:“怎么拆装,记清楚了吗?”
李穆默默回忆步骤,确认自己记住了才点了头,摊主见状将弩迅速拆了,装进一个蛇皮袋里递给她,低声道:“这弩我不能留在摊子上,姑娘可将它带走,回去自行验看。”
若是能将实物带回珮郡,由范先生亲自验看,那自然更好,李穆口中应下了。她已然拿到了能交差的东西,未免夜长梦多,自然也不会多留,便沿着泉水往外走,沿途一个想法冒了出来,这洞中集市卖活人、售毒药,说是地下黑市也不为过吧,来往客人也不仅仅是连泽人,她假扮的肖青青是真的昌峰人,因她不能前来才用了她的请柬顶替,方才的赵公子来自梁国,她所见的宾客还有说周、郑两国官话的,甚至还听到有人说掬泉方言的,许巷这样的小地方,到底如何能操办这样人脉涉及多国的集市的?李穆呼吸一滞,说不定,这个地下集市才是易洛的真正目的,赵信之言辞闪躲只说今日不能交易,难道……?
李穆心中暗道不好,加快自己的步伐往洞门处去,守在石阶上的接引少女拦住她,验看了李穆提着的蛇皮袋,笑道:“姑娘就没看上点别的物什吗?为这些锤子铁器的,付十两黄金,我都替姑娘不值了。”
李穆不懂这边的规矩,在她查验的时候应付道:“头一次来,我见识浅薄,没什么中意的,也不懂行,不过总归得带点手礼回去嘛……”
“拿这些铁器当手礼?”那少女眼波流转,笑着看她,旁边有仆从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少女点点头,手上做了请的姿势:“姑娘可以走了。”
李穆疑惑:“十两黄金的入场费?”
少女吊着一边唇角微笑:“有位赵公子替姑娘付好了。”
李穆心里翻了个白眼,提着袋子往外走,走到铁索吊桥处才发觉外面的天色已晚,她已经拿到货物,回客栈取了行李便可直接动身回珮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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