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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枝节


对汪朗冷言冷语,李穆心里也并不好受,但正因为汪朗仍念着她的好,肯为信威将军府说句公道话,她便更不能同汪朗走得太近,她不能连累他!更何况易洛对自己态度冰冷,想必也不能容忍汪朗同仇敌如此亲近,若她执意与汪朗来往,怕不是也离间了他们二人的关系。

        李穆是在午时后到的集会广场,露天集市比她之前来看时,又多辟出了几条商道来,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她背着手在集市中漫游,间或停下看看摊贩叫卖的珍宝,慢吞吞地挪到了商会小楼跟前,门口的接引人验了她的请柬,便笑着请她进去了。

        大厅里离展台近的桌子,已然坐满了宾客,只剩边角的桌子还有零星座位,她抬头看向三楼角落,那是赵家的位子,纱帘已经落了,证明有人入座。正欲收回视线,她砖头看了眼二楼右侧的雅座,那是汪朗他们的位置,雅座也落了纱帘,想来是已经到了。于是她便拣选了个背着他们二楼座位视线的角落坐下了。

        李穆落座后,正逢商会首脑上台致辞,仔细听了两句,才知道台上左侧那位长须高个的男子,便是许巷的商会会长杨培之,李穆听着台上几位客套,有些走神,待到有女婢托着玉盘,在每张桌子上发放名录,她才魂归本体,拿到名录翻看了一下,是这次义卖的珍宝名录,李穆又细细看了一遍,果然在其中一页看到了一尊木雕的介绍,宝物介绍里寥寥几字带过,只说是某个达官贵人的收藏,又是在最后一天才展卖,那时竞买了各种珍宝的人都已经心满意足离去,没人会在意一尊小小木雕花落谁家。

        虽说她感兴趣的东西第三天才出场,但她还是留在大厅里看其他客人竞卖,她不大懂珍珠美玉,却知道这里的展品大都是价值连城,只是观察许久,都未见三楼的赵家拍下任何展品。倒是二楼的汪朗,开口拍了几件珍品,每次都是汪朗叫价,中间几次还与人话赶话较上了劲,白白提高了价格,李穆旁边的三两个宾客,每每听见汪朗喊价都摇头摆耳……整场义卖她都意兴阑珊,显得与周遭格格不入,快结束时,她一听到外面敲了报时鼓,便悄悄从一旁的侧门溜了出去。

        出了集会,她又去找了秦午,花了些时间互通了消息后才回到客栈。不料倒是有人早在等她了。哎,业务真忙啊。

        客栈大厅的角落坐着一位身穿芙蓉色纱裙的少女,头戴帷帽,旁边站着三名仆佣待命。小二瞧见李穆进门,快步跑过来:“李姑娘,那边有位小姐找你。”

        李穆点点头,径自走过去,在那少女桌前停下:“不知阁下是?”

        少女拨开帷帽的白纱,笑着说:“想必这位就是李姑娘了吧?陪我出去走走可否?”

        是王东楠,汪朗的表妹。

        此时外面天已经黑透,差不多正是寻常人家吃过晚饭出来消食散步的点儿,李穆陪着王东楠一路往珍珠集会的广场去,街上虽不拥挤,却也有不少人在游玩闲逛。东楠的侍女在她们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跟着,家丁则离得更远些,李穆打量身旁的姑娘,隔着帷帽,猜不出她是何神色,东楠也并无先开口的意思,二人沉默不语,一直到了集会附近。

        东楠带着李穆到了广场一侧的一家雅致茶楼,上了三楼的雅间,二人入座,侍女在旁服侍,家丁在门口守着,从雅间往外望,便是珍珠集会的芸芸众生,不远处便是夜巡的士兵,李穆有些明白了,轻轻扯了下嘴角,来者不善。

        东楠摘下帷帽,整理了下仪容,纤纤玉指挽起茶杯,浅浅啜饮。

        看这架势,李穆更明白了,要来了。

        “贸然去请李姑娘,还望见谅。我是汪朗的表妹,敝姓王。”东楠脸上的笑容温雅客套。

        李穆点头:“在下李穆。”

        “早听闻李大小姐……的种种事迹,没想到有机会得见真容……”东楠原本想客套几句,没想到对着李穆她实在没什么可夸赞的,索性直奔主题,“可否问李姑娘,来许巷作甚?”

        “办事。”李穆言简意赅。

        “既然是办事,办多久,办成了没有,若是办成了什么时候走,若是办不成呢?”

        李穆有些忍不住笑,东楠生的好看,跟她表哥一样都是大眼睛白皮肤,即使咄咄逼人也不太凶,更像是撒娇。瞧见东楠脸色有些不对,李穆收敛了笑意,回她:“只是来办事,不见朋友,办不成也会很快离开。”

        东楠对这个回答似乎很满意,猜想李穆或许也只是来买珍宝的,但看李穆并无任何惧色,想来是自己的姿态端的不够高,不够有威慑力,没有吓唬住她,竟然让这女贼还有心思笑。东楠想了想又问:“很快是多快?”

        “珍珠集会也就明后两天时间,集会结束,我也没理由留着,自会离开连泽。”

        东楠又松了一口气,语气和缓了一些:“既如此,能不能请姑娘在这两天时间里,同我表哥保持些距离,想来姑娘也知道,你在连泽并不被欢迎吧。”

        李穆脸上神色不改,仍是浅浅笑着:“那是自然。”

        李穆态度好的出奇,东楠反而没法继续刁难了,可她是来帮表哥那个傻子断绝狐朋狗友的,怎么没能指着那个女贼的脑门,痛快大骂她背君叛国一通,就收场了呢……怎么想怎么没气势,便又得寸进尺:“不仅是我表哥,你离六……你离易家人也远一些!”

        李穆轻轻吸一口气,唇边仍有浅浅笑意,窗外就是集会的夜市,从三楼雅间望下去,集市中时不时有明珠微光闪动,比起入夜便暗淡收场只能靠烛火照亮的其他人间集市,这买卖明珠宝物的许巷集市,在一颗颗熠熠生辉的宝珠的照亮下,完全是另一番奇妙景象。李穆收回视线,原本还想调笑一本正经的东楠,此刻却没了兴致:“我在连泽二皇子麾下领命做事,离易家人远一些我似乎不太做得到,但若是离六殿下远些,我自会有多远离多远,王姑娘放心。”

        东楠听到她竟开口提了易昙那贼子的名号,只觉得她是在挑衅自己,当即瞪大双眼,冲着李穆指指点点:“你这贼子,倒是十分理直气壮,你如今不知廉耻回连泽来,又打的什么鬼主意,竟还敢……我们连泽没有二皇子!他早就死了!”

        听一个娇小姐这般失态痛骂自己和易昙,李穆倒是面不改色:“王姑娘不必生气,我也只是替人来此跑腿办事,没有旁的意思,更不会招惹是非,你怕我带坏了你的表哥和六殿下,我难道就愿意见他们吗?你恨我,我也恨连泽呀,对不对?”

        东楠闻言心口直堵,没想到这女贼竟还反咬一口,她有什么资格恨连泽,她与易昙捅了天大的娄子扬长而去,临波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们的丑事,如今她竟好意思如此说?

        李穆也不想逞口舌之快,但没想到自己好像每句话都戳在了东楠的心口上,狠狠刺激了东楠的理智,眼见东楠的脸涨红,显然是气到了,李穆只能再开口解释:“我会如你所愿,不招惹你们,请你也不要来找我麻烦,好吗?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作没在许巷见过我,我办完事自然会消失,远离连泽国土。”说完起身,朝东楠一抱拳,转身离去。

        东楠抚了半天胸口,才顺过气来。一旁的侍女翠玉也缓缓顺着她的背轻拍,她会些拳脚,是宫里特意抽调过来保护东楠路上安全的女官,一路上东楠一直对她十分客气,嘱咐她做事也从来都是和煦又温柔的,她头一次瞧见东楠生这么大的气,她见东楠久久难平,忍不住宽慰:“小姐,我看那姑娘说话也算诚恳,不是故意气你的,你就别生气了。”

        东楠皱着眉,看她一眼,道:“我也没想生气的,但她越是心平气和的说那些事,我就越来气。别人还在因为他们犯下的错而痛苦求生,她却能如此没心没肺,怎让人不生气?”

        翠玉为东楠添上一杯茶,又道:“瞧着她也不像穷凶极恶之徒,若是她真的不怀好意,姑娘和公子都是许巷的上宾,同杨会长支会一声,自然有人请她离开的。”

        东楠突然问:“翠玉,你是何时入宫的?”

        “我是三年前入宫的,入宫前在庵里学了五年的拳脚,原本是要在庵里落发修行的,是妍娘娘擢选了我入宫做女官。”虽不知东楠何意,翠玉还是老实交代了自己的经历。

        “那就是了,你在庵里清修不问世事,不知内情也是自然,国君后来下了封口令,你入宫后估计也没人敢提及他们的事,”东楠叹了口气,拉着翠玉坐在她身边,“不说李穆别的罪行,若我单说,李穆就是害得六殿下不良于行的人,你还觉得她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吗?”

        翠玉暗自心惊,她入宫前后确实有嬷嬷嘱咐,不可以打听二皇子的事,也不能议论信威将军府,但她从东楠指责李穆的话里也能猜出,李穆是跟随那位不可提及的二皇子叛逃的人,却原来,连六殿下的腿都是她所害。六殿下琼枝玉树一样的人,如今虽能正常行走,却是受了不少的罪才能恢复至此,若是这般惨痛的结果都是李穆所致,翠玉确实无法为她开脱了。

        东楠思忖半晌,拍了拍正在懊悔的翠玉:“翠玉,去找店家借副纸笔来,我要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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