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话 这可不兴玩
窃取证物一事，自打秦云深从鬼市回来后，便搁置在了一旁。
上次在鬼市，酒楼老板娘收了银子，给自己介绍了个人。不曾想，这老板娘口中之人，竟是那天才到府上来蹭过饭的沐虞。
姓沐，经常在皇城附近的瓦房上转悠。
可不就是沐虞么。
秦云深拨弄着手中的算盘，却有些心不在焉。
那老板娘介绍沐虞给自己，虽然乍一听是有些荒唐，但细想起来，却也在情理之中。
当年自己结识沐虞时，他便是江湖上的一名侠盗，若不是当时他窃取了自家府上的传家宝又莫名其妙还了回来，两人怕是一辈子也不可能认识。
想起这件事，他依旧觉得有些蹊跷。
还有，酒楼老板娘说，她介绍的这个人在朝堂之中有着一席之地。可沐虞成日里游手好闲，没个正形，看着并不像是朝堂中人。
莫不是这酒楼老板娘弄错了什么？
秦云深手中的算盘珠子被来回拨弄，哐哐作响，一旁喝茶的杨公子看了一会，发现他来来回回只拨着那一颗算珠，唉地一声从他手中夺过算盘。
“你这都拨了多久了，一笔账算那么久算不明白？想什么呢。”
手中的算盘被夺走，秦云深回过神，沉吟了一会，
“我在想沐虞的事。”
“沐虞？”
杨公子思索了一番，随即明了，
“那个长相妖媚的侠盗？”
“是啊，前两天我和马公子去了鬼市，那里的人不接和朝廷沾边的活，让我去找沐虞帮忙。”
杨公子听罢，神色喜悦，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你和那个沐虞不是关系挺好的吗，怎么没想到托他帮忙？”
秦云深的神色则没那么喜悦。
“这种事，我就没往他身上考虑。”
他摸着手中的账本，轻轻叹了口气，
“我虽和他相熟，但这个人我总琢磨不透，也不知道究竟靠不靠谱。”
“怎么说？”
杨公子嗅到了一丝八卦的气息，侧过耳朵凑近了些。
“鬼市那边的人说，说沐虞在朝堂中有关系。”
秦云深淡淡道。
“这不是好事吗，那怎么了？”杨公子听罢不解，伸手去摸桌上的瓜子。
“你也不是没见过他，你觉得他像是朝堂中人吗？”
秦云深皱眉，看向杨公子。
杨公子见话头转向自己，捏着瓜子思考了半晌，随后摇头。
“不像，他就像个江湖痞子。”
“我也觉得不像。再加上他总不愿告诉我他住哪，还有他说他那个主子，神秘兮兮的，什么人也不知道。”
秦云深从桌边上摸回算盘，满腹心事翻开账本，继续算他那算不清的账。
杨公子翘着二郎腿嗑瓜子，那小腿在空中一晃一晃，很是悠闲。
突然，他好像想起什么，霎时唔了一声，惊得秦云深手一滞。
“你说会不会他那个主子是朝堂的人，然后沐虞跟着他主子，就等于是和朝里有了关系？”
杨公子激动地分析着，见秦云深只是看着自己不说话，又急急补充道，
“就像你认识了马公子，马公子他爹是个当官的，如果他爹愿意帮他儿子的朋友，也就是你做事，那么一来二去，你是不是也算和朝里有点关系了。”
秦云深看着杨公子比划着阐述自己的观点，眉头一皱。
“什么跟什么……”
“哎就是！你看，沐虞的主子，如果是个当官的，他罩着沐虞，沐虞是不是就和朝中有关系了？”
“是么……”
“唉！”
杨公子见和他说不清楚，摆手不谈。
吃着瓜子，见秦云深埋头又忙起自己的事，杨公子有一搭没一搭又和他聊了起来。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等。”
秦云深头也不抬，在账本上勾画着。
“等？等沐虞吗？”
却见秦云深依旧埋着头，只是嗯了一声。
“干嘛不去找他？……哦对，他没告诉你他住哪。”
杨公子撇撇嘴，似是觉得自讨没趣，又默默摸了一把瓜子。
坐在钱庄陪秦云深闲谈，一盘瓜子很快被吃得见了底，杨公子下意识伸手到盘中摸了一把，见什么也没摸着，看到一旁堆成小山的瓜子壳，才讪讪收回手。
“没事，我让人去买。”
秦云深察觉到了什么，抬头见那空空如也的盘子，随后低头继续翻看账本。这会，杨公子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摆摆手说不用。
“这多不好意思。”
他下意识客气道，谁知秦云深听到这话气得笑出声来，抬头看他，
“又不是买给你吃的，知道不好意思你还吃光？”
见杨公子笑着，好像有些语塞，秦云深伸腿从桌旁没好气蹬了他一脚，
“你去买来给我补上，要不一会客人来了没瓜子，我就只能跟人大眼瞪小眼了。”
……
这一边，被人心心念念的沐虞，此时正在宫中无所事事。
这几日皇帝佬儿又被朝上的事烦得无暇脱身，从沐虞那天蹭了秦云深的饭到现在，已经接连着几天都没来找他。
没人管着，沐虞倒闲的清净，翻到皇帝佬儿的后花园找乐子。
后花园，前面是皇帝寝宫，后面一片则是妃嫔的寝殿，这园子承载了皇帝以及后宫佳丽日常的游赏活动，因而设计得十分精巧。园中古树参天，且遍植奇花异草，还散养了一些不会伤人的珍禽野兽，意趣颇丰。
沐虞翻进花园中，正好遇到太监总管李公公慌慌张张跑过。见到天上飞下来一个人，李公公吓得哎呀一声摔倒在地，四仰八叉。
沐虞见状，急忙上前将人扶起。
“哎呀，沐公子，您吓死小奴了！”
李公公疼得龇牙咧嘴，在地上哎呦呦直叫唤。
这李公公身为太监总管，是皇上身边常伴之人。这几日皇帝忙着朝政，冷落了沐虞，也顾不上身边这些人，一旦遇到皇上和重臣商量要是，李公公就只能在外头候着。这几天事物繁多，李公公成日被赶出殿外，一来二去，皇帝不想李公公成日跟罚站似的在殿外站着，便开了恩，准许他到花园中走动走动，顺便带着下人们一同侍弄侍弄后花园的虫鱼鸟兽，花花草草。
“李公公，您慌慌张张是做什么去呢。”
沐虞将他扶起后，帮他拍了拍灰，却被李公公惊跳着躲开。
“沐公子可别脏了手，折煞小奴。”
李公公好歹和皇上常日相伴，自然知道眼前这人于当今圣上而言非同一般，说什么也不敢怠慢轻视了他。
“行吧~你自己拍拍。”
沐虞见这眉清目秀的太监唯唯诺诺不敢让自己触碰，微微抬眉，似是有些无奈。
看着李公公皱着眉揉着摔疼的屁股，沐虞又出言道，
“话说你怎么这个时候在这，皇帝佬儿也不要你了？~”
听了这话，那李公公吓得周身一颤，随后四下张望了一番，压低声音哎呦了一声，
“我说沐公子，您说话可注意着些，皇上虽不怪罪，被人听去了也是不成体统的。”
“知道了知道了~”
沐虞挑眉轻叹，心想这太监和刚认识时一样啰嗦。
见周围没人听去，李公公松了口气，直叹一场虚惊。
沐虞这么说倒还好，要是别人这么说话被皇上知道了，还不知该被怎么处置。
李公公暗自端详着吊儿郎当的沐虞，心中暗想，这皇上可真是包庇他。
“李公公，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皇上那没事儿了？”
沐虞见李公公颔首出神，不知想着什么，便出声将他拉回现实。只见李公公回神一颤，而后哦哦了两声，回复到，
“皇上政务繁忙，特准许小奴不用待着伺候，小奴便来后花园整饬整饬花草。”
说到这，那李公公想起什么，哎呀一声大叫不好。
“顾着跟您说话，正事忘了，沐公子，失陪了！”
那李公公惊慌失措地躬身行礼，而后着急忙慌就要走。沐虞见了奇怪，又伸手捉了李公公衣领，把人提溜了回来。
“什么事啊~这么紧张。”
看着这太监头上冒出的细汗和紧皱的双眉，沐虞侧了侧头，有些好奇。
“杜贵妃寝殿前不知什么时候来了马蜂，今天早上才看到了一整个窝，小奴正要过去给杜贵妃那送特制炭火，好熏走那些马蜂呢！您不知道，这天越发热了，马蜂躁动，今早贵妃娘娘那就有个宫女被蛰了，疼得掉泪呢，这不快些熏走，晚些要是蛰着贵妃娘娘，那可就糟了！”
李公公举起手中的包袱，展开来看，里头果真装了不少木炭。
看着李公公神情紧张，几次三番要挣脱自己的手，沐虞却没有要放开他的意思，追问不休，
“这熏炭有什么用，熏走了，不还会飞回来么？”
“那熏走了，自然是把那马蜂窝摘下来烧了！”
李公公被沐虞抓得死死的挣脱不开，着急得嘴中直道哎呀，不想沐虞听后依旧不放他，那张妖媚的脸上还浮起一丝笑意。
只见他嘴角上扬，慢条斯理道，
“有意思，我也去玩玩~”
……
皇帝佬儿刚打发走几个来求拨赈灾款项的大臣，口干舌燥，想让人沏茶来润润嗓子。他喊了几声李公公，不见人回应，才想起自己将人差到后花园去了。
近几日，许多地方传来急报，涝害危及各处，难民扎堆，一股脑都往城里涌。这些做官的自然不会放过这捞油水的大好机会，一得到消息便飞速跑来讨要赈灾的银两，恨不得立刻就国库瓜分一空。
他将那几只老狐狸说教了一番，但银两该拨还是得拨下去，总不能担心为官者贪污国库，就置百姓生死于不顾？
好在这几年国运昌通，国库的银两，还够支撑一阵子。
他刚刚和那些狐狸理论了许久，现在闲下来，口干得厉害。李公公不在，他便随便叫了个宫女去沏茶。
不想宫女还没回来，李公公倒是来了。
只见那李公公神色慌张连滚带爬跑进了偏殿，嘴中大喊着皇上不好了不好了。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皇上没等来茶水，到先见着这太监跑进来，着急忙慌没个正形，他心下不悦，声音也阴鸷了几分。
却见李公公不顾请罪，一下扑通跪倒在皇帝面前，叩首不起，颤巍巍惊声道，
“皇上，沐公子他被马蜂蛰了一身，现在被抬进太医院了，您快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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