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话 张府
场面顿时乱成一锅粥。
秦府的人要往里闯,张府的人极力抵抗,冲撞之下,张家老爷和善的神色全无,横眉怒瞪,抓住秦云深的手,声色俱厉,似是又气又怕,灰白的胡须都在嘴边发颤。
“秦云深,这是我张府,由不得你胡来!”
“张老爷,今天若是不交出萧诚,我秦某不会作罢!”
“你凭什么说萧诚在我府上!”
“搜了便知!”
秦云深也一改往日谦和,冷着脸拒开张府众人的阻挡,二话不说就要往里走,却被张老爷死死抓住了手臂,力道之大,使那手指险些嵌入肌底。秦云深吃痛,眉头紧皱。
“秦云深,你若是要闯,别怪老夫现在拖你去衙门,告你私闯民宅!”
张老爷怒骂。
怒斥声霎时盖过了一众家丁的嘈杂,在夜色下格外震耳。
秦府众人听了这话,似是有所顾虑,面面相觑,停下了朝内的攻势。
秦云深倒不畏惧,只是居高临下看着那老头,冷冷道:
“让张弋阳放萧诚出来,我便不闯!”
谁知张弋阳听闻也不改口,竟仍旧死皮赖脸辩称没有。
“你哪只眼睛看见了,你说我把他带回府,可有证据?”
张弋阳粗着脖子红着脸,高扬着下巴,似是欲抵死不认。
正当秦云深咬牙欲怒,人群中,一个沧桑粗哑的声音蓦然惊起,
“分明就是你这个恶人打伤了我们家公子!”
张弋阳斜眼,只见人群中挤出一个流浪汉模样的老头,颤巍巍指着他破口大骂。
“你个小人,快把我们公子交出来!”
那老人腿脚不便,站都站不稳,却撑着一口气冲到张弋阳跟前,愤愤然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张弋阳先是一惊,随后掩鼻斜眼,嘴中啧啧作响,摇着头往后退了一步,似是担心染上老人身上的脏污。
“哪来的老狗,张嘴就咬人。”
“张老爷,这位老人家是亲眼看到萧诚是被张弋阳掳来的,这还能有假不成!”
秦云深强压怒火,怒指张弋阳而正视张家老爷,言辞凿凿。
“这……”
张家老爷此时也犯了难,虽然这事他也不太清楚,但若说抢人回府这种事,张弋阳是真干过不少,保不准这次自己真得和这秦云深结下梁子。
“一条老狗乱吠就想往我身上泼脏水,啊呸!我还说萧诚是你自己藏起来嫁祸于我呢!”
张弋阳激动得口不择言,一时间又将氛围拱得烟火四起。
激烈而嘈杂的骂战持续了好一阵子。突然间,只听一声轻浮的口哨从屋顶响过,响彻霄汉。
顿时,嘈杂声响渐弱,众人纷纷抬头寻声,停下了争执。
街上恢复了平静,徒留隐约可闻的吱吱蝉鸣。
秦云深闻声抬头,只见夜幕下,一抹暗红在张府墙头若隐若现,而声音,便是从那传来。
昏暗的夜色下,暗红色的长袍在轻风中微微起伏,鼓动了张府门前一颗颗沉闷的心。
在众人的张望中,身着暗红色长袍的男子从墙头一跃而下,落在不远处的街上,站直身后,伸着懒腰缓缓朝众人走来。
“别吵吵了,各回各家得了,吵那么久了也不打起来,没意思~”
沐虞懒懒歪了歪头,似乎在舒活筋骨,在众人愤怒而不解的注视下,走到了人群中间,没事般将张老爷抓着秦云深的那只手轻轻拍开。
对上男人上扬而带着媚意的双眼,张老爷先是一怔,随后带着几分怒意诘问到,
“你又是什么人!”
“不重要,不重要~”
沐虞歪头阖眼,摆了摆手,笑音在街上悠扬漫开,
“现在不早了,你们这样扰民,小爷我都看不下去了。”
男子有着极尽妖媚的长相,连张弋阳这般阅人无数的风流公子见了,都难免愣神,站在一旁圆着眼,微微张着嘴。
男子身上的暗红色长袍上,缝制着并不显眼的金丝,在夜色下隐隐泛起银光。张老爷本想张口呵斥此人,但见着这长袍,料想其来头不小,便横着眉缄口不语。
沐虞可没多想,他只想多说两句漂亮话,毕竟他出场机会难得,总得怎么亮眼怎么来。
不想他又要开口,却突然被秦云深一把拉到旁边,
“这没你的事,回你主子那去。”
秦云深低声呵斥。
沐虞:?给点面子让我多说两句?
男人的手紧紧攥着自己的手腕不放,似是生怕自己闯出什么乱子来。
可沐虞哪是这安分的主?
唯恐被男人驳了风头,沐虞清了清嗓子,拍开秦云深的手,细眉微挑。
“秦公子既然没有证据,踏进张府就算私闯民宅,徒加一罪,何不回去找找证据再来?”
他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似是有些得意。
让你抢小爷风头了。
秦云听罢,顿觉难以置信,愤愤回头,盯着笑眼微眯的沐虞说不出话。
他还以为这人是好心来帮忙的。
“就是,这位公子才是明白人,不像某些人。”
一旁的张弋阳听出沐虞口中的偏倚,正愁着没有机会搭讪这等妖媚美人,便急急腆着笑脸凑到了沐虞跟前,
“还敢问这位俊俏公子如何称呼?”
那张犹如泔水般恶臭的嘴,吐出了同往常一般龌龊的言语。
沐虞闻言,敛了敛笑意,转头看见张弋阳那寒碜的长相,顿时心疼一般挑眉轻叹。
可怜见,世上竟还有人长成这副样子。
不过这话不好直说,沐虞回过神,客气似的也对张弋阳笑了笑,这一笑,媚意徒生,勾得张弋阳魂都丢了大半。
只是他一开口,实在扫兴。
“你的话,叫爹就好~”
沐虞眯着眼缩回手,恰好避开张弋阳伸来揩油的狗爪。
不等张弋阳发作,张老爷也拱手向前,对沐虞深作一揖,
“犬子一言有理,这位公子才是明白人,倘若秦公子有证据证实萧诚确被犬子带回府中,老夫定不拦着公子前来找人。”
张老爷是个精明人,在夜色中,趁着几人争执之际,他将沐虞身上衣服的纹样看清了几分,料想能穿这等纹样衣裳之人,怕是大富大贵,分明不是像他这种商贾招惹得起的,便借着台阶,顺势低下身段附和。
见秦云深张口要辩驳,张老爷又颔首补充,
“但倘若秦公子硬要闯入我张府,到时没找到人,这私闯民宅的罪名,怕是如何也躲不过了!”
秦云深还未张口,又被抢白,
“这位老伯说的在理。”
沐虞走到秦云深身前,利落转身,面对着他,笑靥轻盈,
“秦公子现下还是先回去的好。”
月光下,那张媚意尽显的脸上挂着安抚般的暧昧笑意。
……
“沐虞你安的什么心!”
一路上,二人本缄口不言相安无事,一到秦府,秦云深见这人还死皮赖脸跟了进来,心中顿起无明业火,抽出佩剑便抵在那妖媚男子胸前。
“嘶……”
院落中,沐虞被秦云深这突如其来的剑结结实实吓了一跳,见男人怒目圆瞪,似是气极,赔着笑摁下那银晃晃的佩剑。
“消气,消气。”
“萧诚分明就在里边,你为什么拦着我!”
男人腹中的怒意直冲冲往外冒,熏得他眼底发红。
怎知沐虞正了正神色,对上了他满含怒火的双眼。
“萧诚不在里面。”
他轻声道,脸上难得严肃。
秦府的深夜,静的有同一滩死水。
“……你说什么。”
秦云深持剑的手一滞,似是不愿相信男子的话。
“我方才在张府顶上探过一遍了。”
沐虞轻轻叹了口气,背着手,眉头微微皱起,在院中缓缓踱步。
他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今天的事我也瞧见了,但我来不及跟过去。方才张府几乎所有房间我都找过……没看到人。”
“怎么可能!”
秦云深几步冲至沐虞跟前,语气愤懑而紧张,
“萧诚就是被张弋阳带走的,不在张府在哪!”
“……你凶我有什么用?”
沐虞被男人吓到,退了两步,顿时有些生气,“我刚刚就不该拦你,让你去县衙大牢里蹲着去!就知道凶,好心当驴肝肺……”
秦云深皱眉,见沐虞不悦,自知理亏,将佩剑插回剑鞘。
“没看到人……”
秦云深有些神情恍惚,不顾沐虞不满,颓然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喃喃自语。
没看到人……
他垂眸凝神。
萧诚不会人间蒸发,若说找不到,定是被张弋阳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张弋阳对萧诚早有图谋,这事无人不知,此番萧诚若是落到张弋阳手上,情况怕是不乐观。
他之前去过张府,有幸见到过张府后园的女人,一个个长得闭月羞花,娇嫩可人。
但她们露出的脖颈,脚踝,手背,却无一不是布满骇人的青紫色伤痕。
他永远不会忘怀当时,张弋阳心中惊怕,怒斥着让女人们回屋,那些个倾城娇娥,一时间神色惶惶,推搡着跑进屋中,大门紧闭。
张府的事他自然管不着,只是当下,萧诚落到了张弋阳手中,只怕……
他心神惶然,喉结滚动,似是已经想到后果般微微摇着头。
昔日飒爽英姿的男人,如今却恹恹坐在那,有同丧了魂的情种。
沐虞见到秦云深这般模样,也不自觉轻声叹气。
男人乃皇城中第一大富贾,平日腰缠万贯,威风八面,何曾有过这般惶惶神态。
只希望萧诚在得救前能自求多福,少被这野狗蚕食几分吧。
他眼底黯然。
不过,这次连自己都找不到人……
萧诚,真的能得救么……
沐虞抬头,看向天际,望向皇城的方向,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白日里未尽的棋局还摆在院中的石桌上,见证了曾经进行到一半的厮杀较量。此时两只棋篓仍分置两端,夜色中,隐约可见温润的白子映着莹莹月光,清冷幽怨。
只是这棋局,不知是否还能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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