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任卓菲和顾扬再次见面，是在一个礼拜后了。
这天是顾扬请了几天假之后重新回到公司上班，他一出现，立马有五六个空姐向他围了过来，然后她们一人一句，关心询问他。
“顾扬，你这几天怎么请假了？”
“你之前是不是生病了？感冒吗？”
“今天我们可以一起飞伦敦哦。”
“到了伦敦，一起吃饭好不好？”
……
他没法回答，因为不知该先回答哪位的问题，只好尴尬地站着，极力保持微笑。
任卓菲远远地朝他望过去，恰好他也望了过来，四目相对，目光交汇。他想走过来跟她说话，她却一扭头，转身走了。
“哼！这算什么？一群空姐跟蜘蛛精似的，缠着人不放！”走得很远了，已经看不到他们，任卓菲才气哼哼地嘀咕。
她的声音很低，然而藏不住浓浓的醋意，被一旁的珍妮听到了，珍妮便忍不住打趣她:“她们像蜘蛛精，那顾扬就是唐僧咯？你吃过唐僧肉没有啊？”
“陈珍妮！”卓菲咬牙切齿，同时双手叉腰，眼睛斜着珍妮，意思是警告她不能乱说话。
珍妮很识趣地用两根手指交叉着放在唇上，眼睛却还是很鬼马地瞅着卓菲，观察卓菲的脸色。
卓菲今天终于有机会跟顾扬飞同一航班了，然而她不知为什么，总有点怏怏不乐。
这几天顾扬没有找过她，明明他有她的微信，可他就是没有主动找过她。两天前她按捺不住，发了一条消息问他:“你的伤好了吗？”
他倒是回得很快:“差不多好了，谢谢关心。”
她让他拍一张照片发过来给她看。那会儿他正在自己房间里看书，隔了几分钟他才把照片发过来。她点开一看，只看见他的额头，额头下面的眼睛鼻子都没有入镜。
他的伤口果真已好得差不多，纱布早不用裹了，伤口处结了一个痂，痂都快要掉了。
他是背对着书桌拍的照片，她可以看到他额头上方是一个书架，一列书整整齐齐摆在书架上，还有一辆小飞机模型。
那时她猜想，他不穿制服的时候，也许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年轻男孩，小说里描写的那种邻家大哥哥。她还是不要再去招惹他了，她直觉她惹不起。
他发了照片过来后，她没有再跟他聊下去，他也没有发消息过来。
她以为，也许他们也就这样了。以后会以普通同事的关系相处着，像她跟马可机长他们那样。偶尔碰面了，不咸不淡地说几句话，顶多开几句玩笑罢了。
然而今天见到他，她心里又有点怅惘。她总觉得，他们之间不应该什么都没发生，就完了。
再次有机会面对面站着说话，是在伦敦的街头。
这天的天气难得的晴爽，他们在一间红色房子前相遇。头顶是从人家阳台延伸出来的一片粉佳人。
“真巧啊。”
“真巧。”
她先低了头，抿唇一笑，然后又抬起头，直直望着他的眼睛问:“你答应了谁？”
“什么？谁？”他一头雾水。
她收敛笑容，声音很轻柔地说着:“在飞机上的时候，我就听到有好几个女同事都想约你吃饭，你答应了谁？”
他明白过来，哦了一声，继而摇摇头，很坦率地说:“她们是有约过我，我都没答应。”
“为什么？异国街头，有佳人相伴，不是挺好的吗？”她随口说着，抬脚继续往前走，离开了那间外墙缀满粉色玫瑰花的小房子了。
他有一阵没吭声，默默在她身侧走着，仍是刻意迁就她的脚步。两人又并排而行了，像那个凌晨他陪她走回家。
他身上穿着海蓝色立领衬衣和黑色九分裤，走着路的时候，他把手插在了裤兜里，翻起来的袖口露出手腕，上面没戴手表。
她则穿了珊瑚红的乔其纱长裙，遮住了雪白的胳膊和大腿。海藻般的长发随意披散，脸上妆容清淡，看起来没有一点那晚在酒吧的性感风情。唯有那一双宝石般的眼睛，不经意间与他对视的时候，仍然是那样勾人心魄。
她提议:“一起吃午餐吧？”
他当然不会拒绝。
两人很随意地走进一间餐馆。
这间餐馆从外面看很普通，入内才发现装潢很华丽，纯粹是夸张的欧式风格。放大的一副油画占了一面墙，画上是戴着大耳环裹着头巾对着人微笑的少女。每张餐桌上方都有一盏吊灯，发出暗黄色的光。
这间餐厅还有个很特别的地方，特意在两排餐桌的旁边，留一块空地。那儿有几个乐手坐在高脚椅子上，或拉小提琴，或吹口风琴。有三三两两的顾客听得高兴了，便离开餐桌，走过去随音乐起舞。
吃完一份惠灵顿牛排后，卓菲朝跳舞的人望过去，似乎很感兴趣，很想加入他们当中。
她问顾扬:“你会不会跳舞？”
顾扬喝下一口咖啡后回答她:“只会华尔兹，大学时候学的。”
她眨眨眼睛提议:“我们去跳舞？”
他笑着说:“刚吃完东西就跳舞，怕不怕胃疼？”
她朝他微微一笑，要跳舞的念头便作罢了。
走出餐厅后，沿着街道散步。两面欧式建筑的房子，几乎每一间都有鲜花点缀，长长的枝桠从楼上阳台伸出来或者垂下，也有爬满了常青藤的。潮湿的空气中可以闻到幽幽的花香，还有各种各样的香水味。
走到街道尽头，突然见一群人聚在一起，有人唱《can\''ttakemyeyesofyou》，歌声很动听，还有几人拿乐器在旁边伴奏。听到歌曲的高潮部分，周围的人情不自禁扭动身体，跳起舞来。卓菲和顾扬也加入其中。
“……iloveyoubaby,andifit\''squiteallright
ineedyoubabytowarmalonelynight
iloveyoubaby
trustinmewhenisay……”
顾扬只是随意摆动着身体，他的眼睛就像那歌词所形容的，一秒钟也不能从卓菲的脸上移开。此时此刻他很快乐，他知道卓菲一定也很快乐。因为她在笑，笑得两只眼睛弯弯，两片红唇中间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风轻轻地吹，从侧面拂过她雪白的脸庞，把一缕头发沾在她唇边，她慵懒地抬起手，把它拿掉。
后来他们还到别处去转悠了一会儿，见到有街头画家替人作画。卓菲先驻足看了一会儿，画家以为她有兴趣，便用英文询问她，是否需要他为她画一幅人像。
卓菲走过去，俯下身跟画家交流了几分钟，只见那画家点点头，然后搁下画笔，留下画架和画具就离开了。
顾扬疑惑不解地看着卓菲，卓菲笑着说:“其实我自己会画画，我以前学画画，人像画得最好了。所以我跟刚才那个画家说，我想租借他的画具，一个小时。”
顾扬笑了:“你要画自己的人像吗？”
卓菲看着他，摇头说:“不，我想把你的样子画下来。”
顾扬愣了好久。卓菲拉着他的手，把他拉到画架前，让他坐在椅子上，随即她在他对面坐下。
她凝视他的脸，目光柔得像温泉的水，流过他浓浓的眉毛，眉毛下清亮的眼睛，高高的鼻子，紧抿着的唇……她伸出手去，想轻轻抚摸他的脸。手伸出去，却在半空中顿住了。
她眨眨湿润的眼睛，把手收了回来，没有轻抚他英俊的脸庞，而是拿起画笔，把他的模样画在纸上，也印在了她的心上。
这一刻她想着，她以后很难忘记这张脸了。假如几十年后她不幸得了阿尔茨海默病，她可以忘记她身边所有的人，她也不会忘记他。
得不到的总是会令人惦念，尤其是人生中第一次很强烈想得到却注定得不到的人。
她画得很慢，半个多小时后才把画画好。把画笔放下，她缓过神，然后把画拿到他面前让他看。
她笑着问他:“你看看我画得怎么样？像不像你？”
“像，当然像。”她的画画功力还需要怀疑吗？
“那这幅画我送给你。”她浅笑着把画交给他。
他接过她递过来的画，却在她白皙的手要缩回去的时候，鼓起勇气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他凝视着她说:“我更想要你的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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