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被挟幼童
海量图像侦查比对是现代刑侦与情报分析工作中,最为枯燥乏味的一种。耗时费力不说,且由于人脑在信息处理中的固有机能极限,经过几个小时后很容易因为疲累疏忽而遗漏重要信息。或者,让罪犯成为漏网之鱼;或者,投入重复校对,用高投入、低边际产出的方式确保万无一失。
不出半日,许节宁就已经头晕眼花,不由自主想到林翰在去河边的时候提到过的,和学院里李图教授一直醉心研究的,图像资料检索。将计算机内图像代码化,颜色空间量化中基于相似面部、步态特征进行行人重叠识别,快速找到一个人的连续轨迹。
许节宁这么想,也就这么自言自语了。
武子鹤凑过来,“简单的颜色空间量化还是可以实现的,我写了个代码,识别率不高,不过也比没有强,或者你这台机子上也跑了试试。可以轻松一点,快一点。”
许节宁唬了一跳,一把勾住武子鹤的肩膀,探到他的电脑前面,“这么高级的代码,你竟然会,你也太厉害了吧。我看看,怎么做的?”
“有一个别人写出来的代码,我改了改。”武子鹤有点意外,脸上不由自主展开笑容,像是小孩子得到了表扬一般,有点害羞但更多是骄傲,得意道,“就是,利用腰部这些个关键的坐标,分割一下上下身比例,竖向圈一个人,特征更加清晰分明,这样识别就很快了。”
许节宁认出来,这一串代码源自国际顶尖的杰克大学感知计算实验室发布的开源提取骨架结构程序库代码对单帧图像进行骨骼关键点提取策略。李图教授曾经讲过,还说源代码冗长所以使用效率并不高,修正方案好几年都没有出来。目前这种策略已经被学术界忽略,认为是次选策略放弃。主流的研究是在从其它的步态特征识别等方面入手。没有想到,竟然意外见到了优化。
她并不能十分明白每一行代码的含义,但不影响她不明觉厉。转头看向武子鹤,眼睛里都是佩服,“这种方法,如果可以在图里面圈定一个原始的人物,那么顺着找连续的线索,就会变得很容易吧?”
武子鹤咬着手指甲,显得有点尴尬,往椅子上靠了靠,沉下肩膀,泄气道,“但还是容易丢。如果找到一个起始点,跟下去,还挺好用的。但是如果没有起始点,起始任务,就不知道怎么跟。我还在想怎么以图搜图……”
“慢点想,不着急。”许节宁对武子鹤这种执着于技术突破的崇高精神予以赞赏,顺便反思了一下自己作为顶尖大学的高材生对技术随缘而学不思进取是不是有点太过于学渣,决定放过自己,对武子鹤捧道,“你知道的这些都算是博士水平了,这要是在学校,肯定是妥妥的大牛。你才多大呀,都是怎么学会的!”
武子鹤眨巴着眼睛看向许节宁,想问什么是博士,不过不愿意露怯。
“唔……我就是兴趣,看图好玩,对着电脑最是放松的。比和人相处简单多了,不用处处地方小心谨慎,也不会突然挨刀子受伤。琢磨着、琢磨着就会了。”
许节宁像是很意外武子鹤会这样说。嘴比心快,脱口直呼,“你应该留在学校里的!”
学校,是一种怎样的存在?和训练岛的教官一样,达不到要求就会鞭打体罚吗?武子鹤有些好奇,忽闪着长长的睫毛,望向许节宁,吱呜说,“学校……大概不是谁都能去的吧?”
许节宁把去理解成了留。想想也是,无论中学、大学,能吃财政饭那公家粮,总也是挤破头的存在。但还是好奇,“就算不好留,你为什么会下地呢?当卧底。如果我是你,有这样的兴趣,有这样的本事,我肯定不会去一线,太苦太危险,也不适合呀。就算……反正不都说,在最适合自己的环境里,做最喜欢的事情,发挥最大的长处,才是最好的。”
武子鹤苦笑了一下,过了片刻,才低声道,“我也……生来如此,没有选择的。”
许节宁聪明地打住了。只当是联想到自己,知道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在平安祥和的环境中自由自在长大。尤其是广大山区、边陲等经济不发达、社会救助体系不完全的地区,一个孩子失了父母或者家庭,无依无靠,有口饭吃就行,因缘际会不一定干什么。
天赋、喜好都不是重要的,寥寥选择中,不作恶地活着就不错了。
许节宁看向因为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所以重新紧盯着屏幕不言语的武子鹤。“你就是这样吧。只有通过一些特殊的支持,比如卧底计划,才获得长大活下来的机会。但卧底也真的太危险了。武装贩毒集团里面,大多是反社会人格的暴徒聚集。你这样,安静不争的性子,还真是令人心疼。”她感同身受一般,不自觉眼圈都有点红。
武子鹤听愣了。看着许节宁红眼圈,却觉得比自己经历过的还要委屈。下意识劝解道,“其实也没有那么恐怖,十多年前从岛上……出来就好了。
继而举例,“到底不完全像是薛强。薛强是赵氏武装在训练岛上练大的第一批,里面最暴力嗜血的一个。像是在赵氏武装训练岛,十来岁的,互相残杀,只有丛林法则、胜者为王,饿得狠了,人肉也是吃的。不过只有没有办法的时候,毕竟不好吃。”
许节宁以为,武子鹤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武子鹤:“反倒是,薛强杀人很有特点,像是一个仪式一样。他自己会计数,从岛上出来之后,他杀了二十人,第八、九个吧,开始每个都标号,觉得这是他的战绩。而且他自视甚高,不重要的人,他不杀。或者说他觉得他杀,是对方的荣耀是的。薛强不杀小孩,觉得太弱了,不配。闹烦了,丢了或者让别人动手的。”
“标号?”许节宁追问道。
“他杀的一个网红,在安南很有名的。”武子鹤解释道,但神色特别黯然,像是悔恨无措一样,“是第十八个人,所以他开了十八枪。”
武子鹤握紧了鼠标,声音放得很轻很轻,“如果……有第二十一个……”
那就是大陕,沉在河里的腐尸。因缘际会,奔赴了不知替谁设下的死局。
武子鹤暗暗在想。
武子鹤的眼光从许节宁满是关切的面容上略过,忽然大着胆子问了一句,“那河里……大陕的事情还会查吗?现在有李佼的事……是不是就不管了?”
许节宁被这个看起来突然切换的问题弄得有点茫然,想了想,才委婉道,“死人的事情总没有活人的重要,但也不会不管,就是轻重缓急,先紧着孩子吧。”
“死人不重要吗?”武子鹤重新转向电脑,“总有人说为了祖先……都是活人为了死人奔忙。”
这确实是很多贫困村落里的陈俗陋习,压抑人性,用死人的意志来替代活人的诉求,达到极权统治的一种目的。
许节宁觉得武子鹤想偏了,不自觉地当起了政治委员,讲起了人间正道,解释说,“毕竟逝者已逝。而还活着的孩子带有希望。集中力量突破线索,找回来了,或者确认找不回来,结案了,再重新把大陕案放为重点。但不管怎样,赵氏武装或者其他任何罪犯犯下的罪,都会被清算。”
线索总会被突破。
不是主动的,就是被动的。相对于对立的双方,主动与被动是互为转换的关系。
同一个时空,一段不受监控的信号波段中。
“赵先生,臭孩子还在我手里,我们现在到底怎么办?本来警告警告就算了,过几天弄回去,谁知道那帮条子这么快上来了。”
“确实快的诡异。书生的想法,说不清楚。人藏在警察局里面,也没法联系。不过最重要的情报还在他手上。这个孩子,好好留着。”
“可是这孩子娇气的很,弄过来就病歪歪的,没办法伺候。”后面还有一连串的脏话怒骂,彰显出薛强无比的暴躁。
另一端的回复依旧阴恻,“书生嘛,心浮了,脑子不清楚了,那就提醒一下。”
惊响的铃声打破警察局枯燥压抑的安静。“绑……绑匪电话,点名要求警察来接。”云边城监察局接线员慌慌张张把这个消息传递进火速成立的专案组办公室。
“我的佼佼,我苦命的佼佼呦……”从早上起来就停在专案组办公室外不肯离开的李家嫂子声嘶力竭地开始了嚎哭,把着门也要冲进来。被众人制止住。
康凯示意身为姑娘的许节宁去扶一下。近距离听电话无望,李家嫂子嚎了两句,气跟不上来,又弱了。
专案组吕副局长和紧急调来的谈判专家已经在中控台前严阵以待,绑匪的电话是打到云边城警察局总线的,就像是知道这案子归属哪里管辖,级别几何一样。而且无比嚣张,毫不在意警察局技侦的反向定位追查。
看到技侦和谈判专家双双打的手势,吕副局长沉声开口,“我是吕成,云边城警察局副局长,孩子在哪?你们想干什么?”
扬声器那边传来一个呆板无波的电子音,简洁,直接,又有点戏谑,“卡芬太尼汽化技术情报,换这个孩子一条性命。最多,72小时,你们的,黄金救援。”
什么玩意?!
在场的众人一下子都没有反应过来,李显通歪倒在地,像是已经绝望。只有熟悉毒品的林翰瞬间跳起。夸张地向吕副局长做着手势和口型,不行,绝对不行!
“我们没有!”吕副局长福至心灵,抢声说道,“你要的这个东西不存在。一个孩子,家属愿意出钱赎回,多少价码,你们说就是,不要提这种子虚乌有的技术,编也编不了。让我们见下孩子再谈……”
“呵”扬声器另一端传来一蔑笑,打断了吕副局长的陈词疾令,“我是谁,你们不是知道吗?你觉得我们贵胄,缺钱花吗!”
“嘟、嘟、嘟”通话戛然而止。
吕副局长摘下耳机,抬头看向满头大汗的技侦员。技侦员绝望地摇了摇头,“网络匿名电话,ip地址在境外,查不到。”
11月1日下午2点,西南边境的温度是最宜人的十五度,众人却如在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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