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第164章
宋文衡虽关在刑部,但宋星衡的尸体却在大理寺。
回到大理寺时,范学铭正从仵作房里出来,一见时玉书,他便摆了一张臭脸,也不理他,脚步折转,往另一处而去。
跟着范学铭身后的小吏遥遥冲着时玉书行了一礼,便追着范学铭而去。
入了仵作房,柳简含着避尸臭的丸子,便见卢听生朝他二人看了过来。
他正忙着替旁处一人验伤,漫不经心问道:“这人是什么身份啊,送过来时,竟是范公亲自验的尸。”
范学铭?
柳简垫起脚仔细瞧了躺在木板上的人,确认是宋星衡的尸体。
这不是时玉书的案子么?
等瞧见那详细的仵作单时,柳简不由叹了一声范学铭的细致,他连宋星衡腹中物都查过了,可宋星衡眼下瞧着,却并无被尸检后的狼狈。
“范公一开始是在县衙查案的,那处穷苦,仵作也仅会瞧些粗略的伤痕,范公便自己从头学,及今日,遇到案子为难,仍会亲自验尸。”
时玉书轻声说,他面上虽无多少反应,可捏着仵作单子的手,却轻轻颤抖着。
范学铭气他自寻麻烦,却又不愿置身事外,看他身陷囹圄。
时玉书看过仵作单,便将单子交到柳简手中,自己走到宋星衡的尸体旁处,顺着仵作单子上所写内容一一对照。
柳简并不懂检验尸体一道,便低头看着结论。
宋星衡的腹部伤了三刀,刀口薄而深,中间深而两端稍浅,右手腕处也有两处不深的刀伤。左手手臂、膝上,分别有淤青,脖颈也有两点圆圆的淤伤。
但死因却是因脑后的钝伤,应是钝物所伤,头骨有裂纹。
柳简看着单子上详细记着的其他,目光忽然停住,有些莫名:“口中有毒,使口、舌、喉上腐,验之为……朝暮。”
时玉书捏开宋星衡的嘴,果然见了内里一片血肉模糊,纵使避着尸臭的药丸还压在舌下,但柳简仍觉闻到了一股极可怕的恶臭。
时玉书将他的口合起:“只存口中,未到腹部,想来是死后被人塞到嘴里的。”
柳简点点头,她将单子放下,忽瞧着卢听生转了方向去剥开手下尸体的衣裳,她忙转身避过,无奈开口:“卢先生,我是为女子,可否等我离了此处你再脱那人衣裳?”
卢听生吹了下飘在眼前的头发,嘿嘿笑了两声,手脚麻利地将尸体的衣裳穿好:“姑娘莫怪,你总来此处,我都是习惯了。”
旁边一人瞧了他动作,劝道:“老卢啊,你手脚轻些,别给尸体上添了伤,到时仵作单子上的痕迹就要不准了。”
卢听生应道:“知晓的。”
时玉书一一对过伤处,确认没有遗漏,便又与柳简出了仵作房,净手除味后,两人回到时玉书处理公文之地。
柳简照旧坐在一旁案前,拿了半块点心小口小口地吃着:“我想用不了多久,便会寻到她了吧。”
时玉书点了点头:“……昨日归京都,公主托人给我送了张纸来,记着些人名,她说是你所写,我教人去查了,是世家的家仆吧。”
柳简这才记起先前央千代灵将柳娘子投湖、当日下湖去救柳娘子的那些人送到了大理寺。
她点头:“是。”
又将当日归弦所说,道与了时玉书,见他若有所思,便道:“柳娘子本意并非想没于湖,不过是想借此事而惊动京都,否则也不会带上归弦姑娘,杀死柳娘子,必然是知晓她们将行此事,我想,在那些家仆之中,当有曾与柳娘子有过交际的人。”
时玉书思量片刻,问道:“依你之见,柳娘子的死与余慎的死,可会是同一人所为?”
毕竟归弦同柳娘子,原先便存了要杀余慎的心思,而余慎死后,京都便起了柳淮的诗词。柳娘子则是自作柳云生之女,投湖而故。
柳简无法不将两桩案子联系在一处:“若看事起,似乎目的是同样的,包括宋二公子的死,皆是为了告知旁人家师之死有异。”
“宣告你师父的死,并非目地,揭露一桩陈年的死因,是为了激起在意此事的人。”
柳简忽然就想起那个坐在凤栖宫的女子了。
“当年柳淮门藏匿踪迹,连你或都不知他们身份,能教他们露出踪迹的,我想,也只有你师父的死因了吧。”
柳简沉默下去,她想,当前柳淮身死,柳淮门下的弟子,当是人人都知她死因有异,只是在真相被真正揭露的那一刻,会有多少人会再记起那个女子?
“无论这背后之人是柳淮门的某人或是想利用柳淮门。”时玉书看着手中的案卷:“我想,你师父当年护得这些人的性命,便是想让他们活下来。而如今你我能做的,便是在那阴谋将成前,揭开真相。”
柳简眼眶微红,低下头以袖口掩面,良久才开口:“此事如今怎会只止于柳淮门,我师父的那首诗……”
秋梧曾领着她往东市去,繁华街头,议论此事声音不绝,更有人编得歌谣,如此种种,怎是寻见一个柳淮门便能平息的。
柳简顿了话音,实在不愿教自己生出郁意,便改了话题:“少卿往鱼溪县查案时,我曾在燕子楼整理诸案线索,余司马的案中,有一处我迟迟不曾想明白,我想,我们还需要再往云若寺去一回。”
“是送到住持手上的诗和铁石吗?”
柳简抬头,时玉书同时也看过来,两人一个对视,便已经明白对方的心思。
时玉书抬手在公文上写几行字,端正写了官职姓名,又拿了官章沾了朱砂印上,柳简也曾见时玉书处理过公文,却是未见有这般严肃,不犹询道:“这是何事,竟要这般细致?”
时玉书小心将官章移开,吹干了颜色才答道:“可记得前些日子席少卿去了湖川查山神案?”
等柳简点头表示记得时,他道:“席少卿在湖川查山神案时遇到了别的案子,写了公文快马送到了京都,说是要在湖川再待一段时间,想请刑部同兵部派几人去,按规矩,是要我这处再查验一遍,才可上报范公,再由他出面。”
听是旁人的案子,柳简也知趣不去打探细节,只是心惊一桩案子竟要大理寺、刑部、兵部同时出面,想必所涉之事极为严重了。
时玉书将其收起,对着她道:“你且在此处坐一坐,我将公文送给寺卿。”
想起进仵作房前范学铭的脸色,柳简大抵知时玉书此行要遇着冷脸,竟抿了唇一笑:“若范公骂你,可不许辩驳。”
时玉书闻言脚下一乱,险被自己绊倒,站稳后又故作平静:“胡闹。”
坐在屋中看着画卷,忽见寺丞崔至从外头走进,他看了眼屋中,未见时玉书,便转头向柳简打起招呼:“柳姑娘好几日没来了啊”
柳简笑着应和,也没说自己困于燕子楼的事:“崔寺丞怎么来了,可是有要紧的事?少卿往范公处去了,要寻他,怕是要等一等。”
崔至颔首,抱着手走到近处,瞧了她手里的画,忽然道:“这是宋二公子……那幅画吗?”
柳简应了声是,他摸了摸头:“这画儿画的是什么啊……对了,方才我见他们拿了个姑娘,听说也是个画师,好像叫作什么弦……瞧着有几份眼熟。”他用力地想着,忽然一惊:“余司马案中的那个、那个弦娘!”
柳简早在听到他前一句话时便起身提了裙子往个跑了,冲到了门口又回过头:“关在何处?”
崔至立即答道:“北面的刑堂。”
大抵是眼下时玉书在大理寺中,而归弦已经抓了许多日,如今寻到了,任谁都松了一口气,便直接将将她送到刑堂等着审问了。
柳简跑到刑堂,已是脱力,扶着门框不住的喘气,她拖着发虚的腿进了刑堂:“归弦呢。”
归弦双手和双脚上都以厚重的铁链绑了,枷锁磨着她纤细的手腕,已见血痕,柳简心头生怜,不犹抿了一下唇。
还在斟酌着开口,归弦便已经有了动作,她本被人摔在地上,此时她以手撑着地,缓慢的坐起,手腕带着锁链摩地的金属声,她将鬓边划下的一缕发丝拢到了耳后,又抬头看着她,竟还露了个释然的笑容:“又见面了,柳道长。”
柳简未答,先看一旁:“她手无缚鸡之力,怎么上了这样重的锁链?若伤了手,日后如何再提起……”
她犹豫了一下,止了话音:“还是去了吧,或是劳烦诸位换个小些的,左右都已经到了大理寺了,也逃不去了。”
旁边几人对视了一眼:“柳姑娘,此女子所涉的是投毒案子,如今身上还未搜查,还是等寺卿审过了,换了囚服再解开吧。”
归弦倒不在意:“若不想逃,便不觉被困。”
柳简轻叹:“姑娘藏于京都数日,怎在今日露了身形。”
也不顾周遭官吏作何想,她搬了两个软座,扶着归弦坐到其上,自己也坐在了她的对面,森严的刑堂中,两人竟像是回到数日前的茶楼。
柳简一抬头,见了她鬓边一支双珠钗,钗为银制,镂空雕了花型,外头镶了两粒色泽温润的珍珠。
柳简眼色渐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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