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chapter60
六月末，高考成绩发布。
周倪在班群里面收到班主任做的高考成绩汇总表格，他们在成绩出来第二天就给学生挨个打电话，连夜制作分数表。
成绩出来只是开始，后面更磨人的还有选学校填志愿。
一般这个时候，家长和孩子的矛盾会格外激化。
周倪什么都不懂，这还因为贺松，自己才第一次摸了个高考的边。
群里发布一则通知，说学校周末举行志愿填报咨询会，欢迎各位家长和同学届时参加。
贺松的成绩让周倪头疼，他的分数线刚好比一本线高几分，能选的学校有限，她都快把那本高校志愿参考书翻烂了，圈圈画画好几所，但没一所真正满意。
学校要本地还是外地郊区还是市区广告学是不是很难，贺松到时候真的能学的进去吗？
她自己读书都没那么上心过。
拿起手机，纠结好一阵子，周倪才不情不愿发消息给他，叮嘱周末学校举办的志愿咨询会，他可千万不能错过。
消息发出后，周倪不断猜测贺松的反应，如果他这时候打过来，自己正在上班，那可怎么才好当然，报学校是大事，偶尔接下私人电话也没什么。
如果他跟自己讲志愿以外的事情怎么办？
那就暂且先聊聊……
五分钟过去——没有消息。
十分钟过去——没有消息。
周倪平均隔两三钟看一次手机，她从等待变为焦灼再来暴躁不安，最后手机一扔，锁进抽屉里，周倪冷酷一笑——
呵，意料之中，理所当然，男人都是这样，他们对爱情的热情只停留在告白结束的那一秒。
贺松以为自己会因为等他一个狗屁回复烦躁吗？贺松以为自己会做出拉黑他电话又拉回来，这种反复无常的举动吗？
呵，那恐怕他要失望了，理智的周倪，冷静的周倪，是不允许自己做出这种陪小孩子玩的游戏的。
然后，她拉开抽屉拿出手机，看到没有消息回复，气得单方面把贺松的电话拉黑，现在他别想打给她了。如果今晚之前还不回复，那他的微信也会被自己一并拉黑。
他们这辈子都别联系！
中午，贺松微信回了一个“好”。
她打一段话，他就回一个字。
周倪表面波澜不惊，午饭结束后，她果断把他的微信拉黑。
周末，高校志愿咨询会。
周倪一走到学校门口，就看到贺松站那儿等她。
她冷冷一瞥，假装没看见从他身边经过。
贺松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诶，你干嘛就因为我在洗车店打工，你气成这样电话拉黑微信也拉黑。”
周倪出言讥讽:“你可真迅速，现在才知道电话微信被我拉黑。”
“我这不是工作忙吗？每天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今天来学校参加咨询会，还特地请了半天假，下午要回去继续干活。”他朝她耸肩一笑。
周倪注意到贺松的手比平常粗糙不少，虎口和手指带有新茧，小拇指贴了一圈创可贴，细小的划痕伤口更是不可计数。
她的气焰一下就没刚才高涨，想发火又不好意思，但这几天贺松的确让她生气了。志愿填报那么要紧的事情在前，他还有心情天天去洗车店打工。
“你是穷到要卖身还债吗？那么拼命打工干嘛？”周倪心里不好受，拿起手机当他面，把电话微信全部拉回来。
咨询会在大礼堂进行。
严晨橙自己一个人过来，她作为班长忙前忙后，要统计班里同学的到达人数，分发老师交代的小册子。
“周倪姐姐好。”她特地给她端一杯水，“今天好热啊，周倪姐姐你下午要去上班吗？怎么穿那么正式。”
周倪接过水，“下午要开一个会。”
“你跟我妈……”她绞手指，又重新扬起笑脸，“我妈最近还问你来着，说我们两家好久没聚在一起吃顿饭了。这不是暑假都好久了吗？你这几天哪天有空，我叫我妈买菜做饭亲自下厨，刚好你跟她有些误会，需要好好聊一聊。”
严晨橙说到后面，自己也底气不足。
周倪拿出那套万能的敷衍模板，“你想多了，我们没有误会，小孩子就别管大人之间的事情。我跟你妈工作上面挺好的，就是最近太忙，没空聚。等有时间的时候再说吧。”
“那行。”严晨橙只能低声应下。
场面一时尴尬，贺松站起来打圆场，“严晨橙，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吧走，我来发小册子，你先让班里同学签完到。”
咨询会开了两三个小时，会议后面是家长和老师的自由讨论时间，周倪带着打印好的贺松成绩还有他今年的排名，跑上去问老师。
场地四周乱糟糟的，严晨橙拉贺松出来透气。
“你没发现那些专家和老师说的都是假大空的废话吗？”严晨橙冷嗤，“要比照去年的排名，今年的分数线降了点，如果刚好达到一本线，那最好选一所二本院校，这样既保险还能挑到一所好学校，看学校排名专业实力这些都要对照参考……”
她重复一遍专家说的话，最后总结:“他们说的，网上能搜一堆出来。”
“你妈怎么没来”贺松问。
“我们早就讨论好了学校和专业，她没必要过来浪费时间。本来我今天也不想来的，但你跟周倪这事，我妈做的不对，我想帮她俩破冰。再加上我是十班班长，不来也不行。”
她看一眼时间，等下还有跟女友的约会，但对方也是淹没在一群专家和老师里面，拿着自己的成绩去问。
严晨橙不耐烦地啧嘴抱怨:“问也问不出什么，那些人怕承担责任，说的都是场面话，真搞不懂咨询会的意义在哪。”
贺松没办法附和严晨橙，因为他看到周倪满头大汗，发型也乱掉，她努力挤开身边的家长，为的就是钻到教育专家面前的椅子上。
他从没看到她那么讨好地对一个人笑过，周倪把自己的成绩单递到专家面前，摊开一本线圈本，又拿起一支笔，将早就准备好的问题，一个个问出来，专家说一句她就使劲点头，把对方的话视若金句，抄在本子上面。
大礼堂内乱哄哄的，周倪的周围还有许多试图把她挤开的家长，她厚着脸皮赔笑，扒拉着桌子岿然不动。
看到这里，贺松的鼻子酸涩，他转开脸，嗓子沙哑地叹息道:“严晨橙，不是谁都像你妈妈那么厉害，你也没必要看不起大礼堂里面的人。”
严晨橙知道贺松说的是周倪，她自觉没趣先离开。
等周倪从家长堆中厮杀回来，十一点快要过半。
贺松站在走廊上等她，看她出来先送一瓶冰水上去。
“先喝水。”
周倪接过水，眼睛四处乱瞄，像在找什么，“严晨橙呢？”
“她先走了。”
“哼！”周倪用鼻孔出气，“怎么没跟她一起啊？”
“我不是在等你吗？”
“呵，刚才你可是很主动很热情很积极，要帮她发小册子哦！不是好朋友吗？怎么现在被抛下啦？”周倪阴阳怪气，故意咬重最后三个字，又不甘心地气哼哼说:“你可真惨。”
贺松简直怕了周倪了，自己跟严晨橙清清白白，他俩性取向都一模一样，怎么相爱再说严晨橙那种自认聪明的神经病性格，又好探听八卦隐秘，他们能成为朋友已经是贺松人性的底线了，再往下那就是对他人性的挑战了。
他们边说边走，任凭贺松怎么解释，周倪都当他放屁。
出校门口，周倪看向街对面的麻辣烫店，说饿了，中午想吃麻辣烫。
店内已经毕业的高三学子，在几方桌椅之间肆无忌惮地秀恩爱。
周倪贺松点完餐后，等着叫号，他们看到旁边两张桌子上，前面坐满一桌子女孩，后面坐满一桌子男孩。
其中一对男女恋人贴背而坐，他们一边吃东西一边挤来挤去，椅子发出巨大的摩擦声。
男孩子撒娇说要吃女孩的炒饭，她一边嫌他烦，一边跟朋友聊天，在谈话的间隙中转身递一勺炒饭给他。
周倪这才注意到，不大不小的店内，装潢特地选用鲜嫩的颜色。
一家麻辣烫店破事还挺多。
店门外又进来两名女高中生，她们环顾一圈看周围已经坐满人，就提着满手东西，走到贺松和周倪旁边，问:“阿姨，我们能跟你们拼桌吗？”
周倪微笑，对面的贺松有点囧。
所谓成长，不是与过去的伤痛达成友好，不是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人，而是习惯从不同的人群口中，不管高矮胖瘦，还是高中生初中生小学生，统一喊出口的那声阿姨。
她拨了拨有些凌乱的头发，摆出自己最友好的微笑:“不可以哦，我们等下还要两个朋友会比较晚来，你们自己再找找座位吧。”
两个女生转了一圈后，还是没找到位置，满脸失落地离开。
等她们一走，贺立刻凑过去问:“这里不就我们两个吗？”
“教你一个做人小技巧。”瓶子快被周倪捏爆，“只要女人还没头发花白快要入土，都得统一喊姐姐。再说你们现在很年轻吗？没关系，再过几年就老了。”
所谓成长，不是与过去的伤痛达成友好，不是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人，而是习惯从不同的人群口中，不管高矮胖瘦，还是高中生初中生小学生，统一喊出口的那声阿姨。
但周倪一直觉得她还是个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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