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chapter44
周倪的表情说不上好坏,但不高兴是肯定的。
她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从车内的小盒子里翻找出一片口罩递给贺松。
“家里没鸡蛋了,回去之前先买点鸡蛋。”
正值周末,小区里面不少家长带孩子出来散心,高档的赛车在草丛里面飞速运行,“嗡嗡嗡”地上蹿下跳,孩子们跟在汽车后面尖声大叫,吵吵嚷嚷。
还有两三个在树丛底下翻找石块,要往湖水里面比赛打水漂,女家长们守在旁边七嘴八舌聊公司里的同事,讨论谁谁谁不合群,还有看着一本正经的领导突然传出很不正经的丑事。
周倪带头走在贺松的前面,脚步生风,贺松跟在她的后面跑,催她慢点。
“骂都骂过了,你还气啊?”
他这话说得好像她在无理取闹,觉得刚才在瞿靖宇家中的事情可以轻易翻篇。
本来周倪也不打算追着这件事情继续闹他不快,但贺松这么一讲,愤怒“蹭——”地一下冒头,她戳着贺松脑门上的包,反复问道:“痛不痛,痛不痛?”
贺松不敢反驳,梗着脖子默默忍着,后来实在吃痛不过,又怕周倪继续啰嗦,咬文嚼字占着便宜,“不用力就还好。”
没用还嘴硬!周倪扬起巴掌本来打算往他头上打,可手刚抬高她就立刻想到高考只剩一年不到,贺松本就不聪明,这一下再打傻了怎么办?她之前看过一些公众号,科学家都证明了脑袋受伤会影响智商。
于是巴掌拐了个弯,落到了贺松的胳膊上,说重不重,说轻也轻。
旁边有妈妈牵着孩子经过,手里是新鲜采取的野花,经过的时候擦过浓烈的芳香。
她听到孩子笑着对妈妈含糊说道:“妈妈,你看,哥哥姐姐不知羞,他们在外面撒狗粮。”
灯光下的年轻母亲对上周倪和贺松,她不好意思地尴尬笑笑,拖着小孩快速离开,“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在外面不要乱讲话。你看看,你怎么话就那么多?”
他们走了,留周倪和贺松彼此尴尬对望,若是两人真有血缘关系还好,可以为这荒诞的玩笑话一笑了之,但偏偏他们的关系是妈妈的朋友与好友的儿子,资助者和被资助者。
中间的度,如果把握不好,难免引人误会。
周倪清嗓子想提醒贺松别想太多,但他的思绪早已抢跑提前到达爪哇国,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你要当妈妈,肯定比刚才那位还啰嗦。”
周倪:“!!!”
她管不了科学家说打脑伤不伤智商了,这智商加情商多打几下说不定还是在疏通里面多余的水。
所以说他一晚上挨两次打也不能完全怪被人。
-
冷水倒进锅里,生鸡蛋也一同放进去,把煤气灶打开,锅内的水烧得很快,鸡蛋在咕噜咕噜的热水里面上下起伏,她把煤气灶关掉,拿锅盖焖住锅子里的热气,将鸡蛋焖熟。
贺松窝在宽大的沙发里面看电视,怀里抱着枕头,他的心思全然不在屏幕上,用余光偷瞄周倪的忙碌。
“你是想吃鸡蛋吗?”
“笨蛋,谁说这是吃的。”她进去洗手间内找到贺松专门用来洗脸的方毛巾,又再度去厨房把鸡蛋裹进毛巾内。
从公司忙到家里,从公事奔波于私事,周倪早已类不堪言,她把鸡蛋扔给贺松,然后整个人窝进沙发里面,舒服地喟叹一声后,懒洋洋地说道:“鸡蛋热敷你头上的包啊,不然明天更痛。”
“哦。”他笨手笨脚地比划,鸡蛋放在包上,轻轻地揉。
周倪看了片刻就忍不住出声提醒,“你力道太轻了,这样没什么用。”
“重了会痛。”
“真是!”她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贺松坐过来,“严鹤茗最近一直说我把你宠得不像样,说你自从转学跟我的联系比以前密切以后,成绩上去了,人也跟返祖一样只会撒娇。”
“返祖不是返还成为类人猿吗?”
“这样,原来是这个意思。”周倪惊了下,“是我用错了。”
她艰难地爬起来靠坐在沙发上,给贺松拿鸡蛋敷额头,电视里的剧情有一搭没一搭瞄两眼,问贺松发展到什么程度。
客厅的沙发是一个拿掉外面一条横和里面一个口的“回”字形,横放的沙发长且窄,左边是个单人沙发椅,右边是张沙发床。
两人因为要敷鸡蛋的缘故,不得不挤在一张沙发床上。
周倪没搞懂自己过去接他的时候,他为什么哭。
贺松把今天晚上和瞿靖宇独处的经过说出来。
拿鸡蛋的手一滞,似乎是压着鸡蛋往他的额头上挤,贺松痛得轻呼,周倪松开手,鸡蛋滚落进沙发缝里,她心不在焉地道歉和翻找鸡蛋,忍不住向他确认:
“瞿靖宇只向你说那么多?”
“还有吗?”贺松反问,把滚到自己胳膊肘的鸡蛋拿给周倪。
她笑容勉强,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挤出来,像正拧开水的湿毛巾,艰难地发出嘻嘻哈哈的声音,“你是嫌我的人生还不够苦吗?”
“我只是感觉难受。”他还没走出今晚的情绪当中,因为错判夏曦有罪,而内心受到谴责,但又舍不得去怨恨亲生奶奶,只是难过她为什么要利用自己,将仇恨的种子播进他的心里,对他那位长年不归家,对亲生儿子不闻不问的父亲却从不摘指。
周倪把鸡蛋给贺松,他离茶几近,好放到茶几上。
沙发床宽阔松软,能轻轻松松躺下两人,她贴脸埋进沙发里面,露出一双眼睛观察贺松是如何坐好,伸手朝前,又是怎样犹豫地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他的痛苦是鲜活,能够追根溯源的。
它们一边将他蚕食而尽,一边又给他塑造新的肉身。
但周倪不同,她拥着一滩腐肉度过春夏秋冬,在季节更迭的日子里面一个人忍受沼泽地一样冰冷的湿寒。
这个晚上,她忽然不想安慰他,哪怕痛苦的意义不尽相同,有人能陪自己一块咬牙切齿地煎熬也是好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周倪在迷迷糊糊中睡去。
等醒来的时候已是半夜,具体几点她说不清楚,客厅黑得像被一桶一桶的墨泼光染上,电视被人调至静音,男女主角发出空洞的对白。
周倪想动,却忽然意识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横在胸前的胳膊提醒她这人就是贺松。
两人的脸面向左边侧躺,像挤在温暖的羊/水里面,她把自己往贺松的怀里缩了缩,很是珍惜这种感受,好比得来一块沾满碎砂糖的饼干,她抿一口,分好几次吃完,吮够甜味再把软塌塌的饼干吃尽咽下。
躺在身边的人是谁从不重要,在坠入漆黑的夜里惊醒,身边有个能拉一把的人,对周倪而言就足够了。
理智知道这种利用不对。
但没关系,夜已经很深了,她可以暂时摘下那张被命名为“人”的皮囊,回归为原始丛林里面游荡的野生动物,在纯粹原始的需求面前,对错其实没那么重要。
第二天早上。
新的一天是在贺松大幅度的弹跳起立中被吓醒开始的。
周倪整个人差点滚下沙发,她睡不好起床气就特别严重,臭着一张脸问他,“你干嘛,又发什么疯?”
“我……我……”他很不好意思,“我昨天晚上不小心抱着你睡了。”
“所以你需要用那么夸张的方式自证清白吗?早上起来的时候动静能不能小点,你刚才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激动得完全失去理智!”周倪重新躺回沙发上,昨晚客厅的窗帘没拉上,早晨过分明亮的太阳光正直直照进来。
她拿手盖在眼睛上,左右翻滚几下后伸手去找手机,摁亮屏幕,看清时间后恨不得直接进厨房拿刀向贺松问候,“六点半?现在竟然才六点半?!”
肇事者不敢发声,无辜地缩在沙发角落里降低自己存在感。
但周倪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放过他?她一下从沙发上爬起,迷蒙间看到贺松的脸像被打翻的调料盘,青青紫紫一片,昨天的包因为没有敷好化瘀,今天整个高高隆起。
她“噗——”地笑出声,内心的愤怒也疏通不少,但还是不快,指挥贺松去给她做早餐。
“赔我睡眠,好好发挥,不然的话……”她挥舞拳头龇牙咧嘴。
贺松很是乖巧地滚进厨房。
周倪整个人重新瘫回沙发上,好睡眠被打断,明天又要周一上班,开启晚睡早起的正常生活,作为惩罚,她决定下午看完张桂花奶奶以后,就立刻把贺松送回学校。
然后回归到一个人自在生活。
厨房里面传来锅碗瓢盆的做菜声,贺松像是在里面煎鸡蛋。
还会准备什么呢?熬粥是不可能了,估计他也就下点面条加蛋。幸亏冰箱里面有买罐装的小菜酱料,掺在白水挂面里也不算难吃。
周倪更加确定自己把他提前送回学校是正确选择。
但……
她拍拍自己的脸,怎么感觉自己忽然之间萎靡不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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