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妖界王妃（下）

凌沫雪醒来之时已经是第二天了。因为之前她不配合，白非白烦得慌,所以在茶水中加了一大把蒙汗药，让她一觉睡到了现在。

        既然四处封印已全部解开，君临世得到了帝君的新指令,与白非白两路合为一路，率领最后放出的一支妖界军队,自西南方向一路攻向西北，与松王的中路军形成合围夹击之势。

        所以接下来便是急行军与接连不断的打仗。

        君临世很头疼，一是头疼这一连串的战事要如何打,二是头疼主将帐中的女人如何处理。他只得再去找白非白。白非白虽然地位不如他，但资历比他老,对妖界的一应事情懂得也较多。最重要的是白非白怎么就把人带过来了，装作没看到不就好了？

        “没看到？”白非白的目光又冷了,“妖王,鬼莽大人当年是如何死的，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你接了他的位子，现在想重蹈覆辙吗？”

        君临世脸色白了,双唇紧抿起。

        白非白将剑掷在他面前：“你有两个选择：第一、一剑杀了她，什么问题就都解决了；第二、娶了她带回妖界，不让她跟人类接触，不许她踏进人间半步。”

        君临世陪着小心问：“有没有第三种选择？白将军，你在帝君身边待了那么久，见多识广，一定有可通融的办法，你再想一想嘛。”顿了顿，又道，“帝君一向主张恩怨分明，这女子曾援手过我一次，杀她未免有违我界作风，帝君若知道了，怕也心中不喜。此外，鬼莽大人之事，我未尝一日敢忘，所以一直不碰女人。眼下正是与人间开战的关键时期，正需要我等专心作战，蓦地冒出一个王妃，还是人类，我实在很难办。你再想一想，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想了良久，白非白道：“你可以先带她在身边，等回了青云山向帝君说明情况，请帝君消去王妃印戳，到时再放她下山。只有这三个办法了。”

        君临世虽然不似先前那么愁烦，但仍有些沮丧：“眼下战事吃紧，不知何时才能回青云山。”

        白非白拂袖冷道：“那就杀了她！”

        主将帐中，凌沫雪醒了过来，头晕晕的，左侧脖颈火辣辣的疼，她有点口渴，想找点水喝。但迷瞪着眼摸索向腰间好一会儿，却没摸到水袋。这一刻，她的神智顿时清醒大半，她记起了院中的打斗，记起了白非白化作白鸟掠她走，记起了这两日都是呆在妖兵营中。

        这不是先前关她的营帐，这个营帐更大更气派，营中的一应摆设更齐全更有格调。蒙汗药的剂量很大，她现在头还发着晕，踉跄着脚步行至桌前，拿了茶壶倒了满满一杯水饮了。又倒了一杯，泼向自己的脸，让神智清醒。

        帐外有脚步声传来，还有铿锵的盔甲声，似是军将。帐门拂开，有人走了进来，咳了一声，有些紧张地问：“你醒了？”语声清雅而富有磁性，格外悦耳，有些熟悉。

        她迷蒙着眼打量他。幢幢影像慢慢聚成雨夜偶遇时的青年男子，聚出优雅俊美的面容。凌沫雪正要欣喜，这时眼前又掠过上阳谷那日带血的画面，他挥剑踏着她亲人的尸骨一路杀过来。

        她彻底清醒了，她想起来了，伸手便要拔剑，但她的剑早被白非白解下。凌沫雪顾不得找其他凶器，一瞬红了眼睛，拿起手中的茶杯茶壶便砸了过去。

        她以为这一掷定是徒劳无功，孰料君临世没躲，茶水便泼了一脸一身，茶杯碎在他额角上，砸出一道血痕。

        帐外的妖兵守卫听到响动，闯了进来，抬眼看见这场景，猜着是自家王爷和王妃之间怄气，也不好劝说，见他额角冒着血，只得问：“王，要不要传大夫？”

        君临世眉心几乎皱在一起，摆了摆手：“出去。”

        “我要杀了你！”凌沫雪跳了起来，没有兵器便用手用脚，扑了过去，她的武功在他面前太弱了，力量不够，速度不够，君临世双手一握，只强大的气场便将她震得退了数步。

        凌沫雪怒极，还要再攻过来。君临世挥手一扫，便将她扫得扑倒在床上。他眉目舒展开，淡然道：“你杀不了我。”

        顿了顿，他又道：“上阳谷之事，本王深表遗憾。但你我立场相对，各为其主，行事难免不得已，希望彼此都能理解。”

        凌沫雪双目红赤，冷笑起来：“你杀我师父，屠我师门，现在要我理解？”

        君临世微叹：“那就各凭本事吧。你有能耐杀得了我，我也无话可说。”

        闻言，凌沫雪爬起身又要如困兽般袭去。岂料她尚未出招，便觉一只无形的手卡住了她的喉咙，卡得她喘不过气。

        数米开外，君临世稍稍松了手，道：“看到了吗？我要你死，不费吹灰之力。我不杀你是念在那晚你帮我一次的情面上，望凌姑娘好自为之。”

        师门仇人就在眼前，她却不能报仇！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绝望袭上心头，凌沫雪哭了出来，大哭出声。她永远都是这么没用，又笨又傻，遇到事情根本想不到办法。

        君临世等她哭得累了，哭得声音小了，又道：“你脖子上的印戳我盖错了，所以这几日只能委屈你呆在军营中。待战情缓了，我再想办法把印戳的效力消掉，到时你就自由了，如何行事也全凭你自己。”说着便要向外走。

        凌沫雪抬起头，红着眼睛吼道：“为什么要这样？妖有妖界，人有人间，为什么要来杀人，为什么要为祸世间？”

        君临世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具体原因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妖界在千年以前就毁了，众妖早就没有家了。”语毕，接了属下们递来的军情战报，转身走了。

        蒙汗药的效用仍残存着，凌沫雪哭了许久，不知不觉间竟昏睡过去。再醒来之际，外面已经黑了，军帐内已亮了灯，并未燃烛火，而是用三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分置三处照明，光线明亮而柔和。

        仿佛猜到她会此时醒来一般，君临世一手拿着军情文件，一手端着餐盘进了来，五指一弹，餐盘便凌空飞过去，无声地落在床头小几之上，落在她面前。餐盘中是一碟馒头，一碟炒菜一碗汤。他在对面的书桌前坐下，埋头开始看文件，“军中没什么可口饭菜，凑合着吃吧，不饿就行。”

        凌沫雪用红通通的眼睛恨恨地瞪他。

        君临世翻着文件，没有抬头：“其他话我也不多说了。只一句，吃饱了才有力气杀我。”

        凌沫雪怔怔地跪坐着，眼中又流出泪。半晌，一边哭，一边拿起馒头塞入口中。心里很难过，但这难过又不全是怨恨，她想大哭，想把所有的泪一同哭干。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心情，她一向笨，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

        其间，白非白来过一次，与君临世商议明日作战之事，先打哪里再打哪里可能遇到什么样的阻碍用什么办法解决等等，也不避着她，仿佛当她不存在似的。

        谈了许久，白非白方才离开。离开之前终于看了她一眼，又回头睨向君临世，狭长的眉眼微挑露出嘲讽之色，“妖王大人，你的眼光可真不咋地。上阳谷一众女弟子中但凡换一个也比她强得多。”

        君临世又头疼起来，拂袖一挥，将吃了一半的残羹冷炙扫向白非白：“有劳白将军，一并端出去吧。”

        白非白只得接住，嘲讽地又笑了两下，出去了。

        她坐在床上哭，他伏案批文件也不理她。夜渐渐地深了，四周静寂下来，除了帐外巡逻的脚步声和偶尔传来的低低交谈声，别无他响。

        君临世批完文件，回头见她还在哭，道：“你慢慢哭，我先歇着了。等会儿我要出去统兵作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就在这里呆着，困了就睡会儿，饿了叫外面的守卫，他们会送饭菜进来。另外，不用想着逃跑，这帐四周设了结界，你跑不出去的。”

        凌沫雪捂着眼睛继续哭。

        她占了他的床铺，他便无处安睡。将战袍上的披风解下，铺在了地上，君临世又道：“我不太喜欢人身，若非有必要，晚上睡觉时都会变出原形。提前跟你招呼了，我是一头花豹成妖，待会儿变了原身你别吓到。”

        说着收起两颗夜明珠，只余距她较近的那颗仍亮着。他躺卧下去，浑身散出一阵柔柔的暖黄光芒，光芒散尽，颀长俊美的人形不见，却现了一只矫捷优雅浑身布满梅花状图案的豹子。两只前爪搭在嘴筒子上，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好一会儿，听他呼吸均匀了，凌沫雪这才拿开手，抹去满脸的泪痕，一边觑着他，一边想办法。帐内一应东西显然是早已安排好的，找来找去没有一件能做凶器。

        她踮着脚尖下了床，握了握十指，似乎在估测是不是够有力，是不是能一把掐死他。小心地在他身边蹲下来，她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扑过去掐向他。

        果然她还是太笨了。将摁住掐到他的脖颈时，他突然轻翻了一下身子。她便落了空，向前扑倒。眼见将啃在地上，他又翻身回来。

        凌沫雪这一扑便扑在他怀里。

        毛乎乎的爪子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尾巴轻轻缠上她的双腿。他压得虽然不重，但足以让她动弹不得。

        这简直是个可怕到匪夷所思的夜晚，她被一头成年豹子非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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