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翡翠魔女

我忽然觉得我真的是离退位不远了，因为我竟然被恐惧所吞噬,和人一样站在冷风里瑟瑟发抖。哥哥看在眼里什么也没多说，但不必他说我也知道，在他眼里想必我已经是个人了。

        “法尔维。”于是我又提问道。

        “说。”

        “当初诺伊娜带给你感情，你究竟是怎么看待她的。”

        哥哥忽然沉默了，老半天以后才回应我。“其实不是我们生而无情，白特尔，只是恐惧封闭了我们的感情。诺伊娜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然而有句话她和沙利耶都说过,我认为她们说得对——人最基础的感情，就是恐惧。”

        我忽然敛默，不知如何应答。哥哥一直是最有才华最聪明的魔女,虽说我一向看不起他多情，然而他说的话倒真的是鲜少有不在理的。而且……我一向强大的根源,也确实是因为我擅长利用人类的感情。

        不过我认为我是生而无情，否则我怎能煽动恐惧点燃战争？

        “我和你果然话不投机半句多。”圣庭里人多耳杂,一走到人多的地方,我还是得装作可怜兮兮的小妹妹,即使我想把哥哥踩到脚底下碾两把。好在别人不会来详细听我们说话,或许他们眼里哥哥还是个值得信赖的大祭司呢。

        “你和我不投机没关系，只要战争能结束，你和我秋后算账消了我的魔力我也无所畏惧。”哥哥答道。“你的命令我会去完成，到时候你可别后悔就是了。”

        后悔？

        我为何要后悔，我只是要除掉一个对我有威胁的人，难道淌着血海过来的我还会在乎这么点血腥？我没有回应哥哥，只是接受他的安排在教廷里住下了。我也不急着催他动手，反正比起让骑士死我更需要的是安生。

        然而我没想到的是，在哥哥逐一排查找出我说的那个骑士之前，那骑士的名字自己传到了我的耳朵里——大概在第七天的时候，珊瑚港的教廷接到了一条消息，翡翠城的教廷内部分裂大打出手，原因好像是有个女骑士发飙起来误杀了个老的，然后两党的斗争就开始了。

        而女骑士发飙的原因，小道消息：争风吃醋。

        不管那个理由是否真实，反正翡翠城的斗争直接扩散到了水镜城，再之后女骑士被押送进皇城，随行有个非常厉害的黑甲。然而到了皇城后，黑甲的身份意外揭开，竟然是个至少有一半恶魔血统的魔女。

        这可就有意思了，教廷竟然得了魔女相助，他们直接就分裂出了两派。一派是老古板，誓死和魔女为敌；一派则比较聪明，表示能够接受和白魔女做朋友。

        我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没被笑死，如果真是那黑甲丫头，就她还白魔女？哈哈，这世上从来就没有过白魔女，倒是有和龙族出自同源的神族和“白魔女”三个字比较接近，只是他们早就死绝了没了。

        “法尔维大人，这次教廷分歧得非常厉害，琉璃岛那群姓利利克斯的已经做好准备要和魔女不死不休了；然而老教皇却非常赞同伊格菲尔大人的看法，愿意接受那个白魔女。”

        教廷的骑士们向哥哥报告着，丝毫不知道他们的上司就是魔女的同类，而且还有一个更可怕的魔女就躲在外边偷听。

        “那个魔女叫什么名字？”不出我所料的哥哥果然关心这个。

        “伊伏立特。”骑士们连忙报告道。“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那个魔女被逼问急了才说的名字，说她姓伊伏立特，叫什么却死活不肯说。”

        “知道了，我的看法是支持伊格菲尔大人的，毕竟这世界等待和平等待的太久了。”

        “那么那个魔女……可信吗？”

        “没什么可信不可信的，只有你害怕不害怕。伊格菲尔这个人我知道，我对他的能力没什么印象，但他的坚定我是记得的。你们作为圣职，供奉的是信仰而不是神，神族都没了，这世上也没什么可以不死不休的了。和魔女交好，也没什么大不了。”

        “是，大人，那么我们即刻回报老教皇。”

        “去吧。”静默了许久之后，哥哥才锁好门窗并揭穿了我。“白特尔，我知道你在听。”

        “当然。”我不再躲藏，这些天来我一直在听，知己知彼的道理我可一直都是懂的。不过这么多天了，今天头一次让我听见这么有价值的东西，原来那骑士叫伊格菲尔，原来教廷已经内部开裂了。

        “我真是想不到，你只是和那些骑士接触了几天就能导致这般结果。”

        “你难道不该在意那个姓伊伏立特的魔女吗？”我忽然觉得哥哥有些可笑，分明已经听见了诺伊娜的姓氏，却仍强作镇静吗？就连我都知道他心心念念的人姓什么，这几乎已经敲定了她就是他心中人了。

        “未必，而且……就算是又怎么样？缘分早就结束了，旧情人没什么可眷恋的。”哥哥答道，最后给了我一个极度不信任的眼神。“再者，我要是还留恋她，岂不是又要让你抓到痛处，再被你折磨一回？”

        哎，有感情的人就是麻烦，我都没记恨他封印了我，他倒是还恨我当初做过的一些事啊。要说恩怨我明明和他彼此彼此，互相扯平了才是，可惜我能不在乎他却不能。

        “反正，我要的就是伊格菲尔死，你看着办。”

        “那么我带你去翡翠城。”哥哥最后答道。“我想见见那个伊伏立特，你想弄死那个伊格菲尔，一起好了怎么样？”

        我当然不会拒绝了——既然那个魔女的身份如此特别，他菲恩德尔·法尔维休想在我面前作鬼。哪怕他还是叛逆不改，利用那个魔女的存在，他在我面前休想讨得到好。

        “你最好乖乖的。”我笑了笑，哥哥自觉得让我满意，我甚至觉得战争复辟就在眼前了一样，令人身心畅快。

        就是我有点不大记得我发动战争的理由，哥哥下手太重，不知道当时是发生了什么事他不惜叛逆也要让我忘记？我如今虽然好奇，但魔力式微也不能多问，我能驭使的魔女不多而他是最好用的一个，我还是得给他留三分面子的。

        “白特尔。”哥哥没有反抗，但却十分深沉的开始叹息。“你这样只会害了你自己。”

        “怎么？仍然是叛心不改？”我忽然有些警惕，哥哥虽然处处受制于我，但他也不是多好对付的。一不当心，我就有可能被他挑起几分怒意——正如我清楚他的软肋，他也清楚我哪里正薄弱。

        “不，我只是想说……如果你没有在恶魔的路上越走越远，我也不至于反叛你。”

        我没有深究他的话，反正我和他本来就是陌路人。就算再怎么了解对方，再怎么的亲缘接近，我们也不在同一条路上。我只想着，要怎么做才能不着痕迹的让那个骑士消失，要怎么做才能让人类继续屈居魔女的铁骑之下。

        要怎么做我才能避开变为人类的结果。

        “我的时间不多了，在不引起人类怀疑的前提下，最快的速度过去。”我强硬的对哥哥下了个令，心里已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都得叫伊格菲尔去死，不惜一切代价。

        然而我没想到的是，在我们赶到翡翠城的时候那个黑甲丫头已经不在那里了。我仍然坐在马车里，然而掀开车帘我看见的不是死城，而是一片硝烟弥漫的战场。恶魔居然攻打了翡翠城，而且还攻破了翡翠城，趁着教廷分裂的时候发生这种事情有可原，然而那个魔女不见了！

        那个黑甲的丫头，我用魔法看了三遍都没有找到她在哪，同样消失的还有那个骑士。他们就像已经不存在这世上一样的消失了似的，最后哥哥只能一路杀进去找人，然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两个家伙都不见了。

        我留在城外捧着我的水晶球，忽然觉得有种浓重的恨意逐渐漫上心头，那个黑甲的丫头何其碍事！倘若她不存在，我怎么可能找不到一个骑士！

        “小魔女，你是落单了吗？”

        感情果然是让人冲昏头脑的东西，我因为憎恨竟然没注意到有恶魔向我这边来了。它们看不出来我是谁，但我看它们的眼神，想必是打算来活捉我、榨取龙族魔法的。

        我没有回答它们，比起脆弱的人类愚蠢的恶魔并不好对付，它们的智商太低感情也不丰富，即使是我这样的战争女帝也很难挑拨它们的恐惧。而硬拼的话……我有点不乐意，我不是很喜欢硬拼。

        “滚开！”然而我还真是运气太好，我听见了急促的马蹄声，随后一个巨大的十字架被扔过来砸死了其中的一只恶魔。来人是个年轻的骑士，就是我想弄死的那个。

        我说城里怎么也找不见他，原来他被引到了城外，现在才杀回来。正好了，回来救下了一个打算要他命的人。

        “救救我！”我说道，慌忙装出了恐惧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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