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契约（一）
小叫花走后，叶云轻问水成碧道：“那万冥草究竟是何物，有何功效？”
水成碧娓娓解释道：“万冥草，顾名思义，服下之后会在一瞬间将人与幽冥之物的通灵之力增加百倍以上。对于普通玄门之人来说也许并不算十分珍贵，但对于修习鬼道之人，例如南玥，却是这世上短时间能将功力提升到数十倍以上的奇药。”
“将鬼道修习者的功力提升到数十倍以上？”叶云轻不禁骇然，“南玥到底想做什么……”
水成碧看着叶云轻，眼中难得有几分肃然，“但是，服用万冥草之人，若原本内力不足以承担驾驭百倍以上鬼物的至阴之气，在短暂的提高功力后，很容易会陷入走火入魔及被幽冥反噬的境地。”
“南玥一直都是这样，为达目的不惜犯险，看来只是我以为他改变了而已。”叶云轻垂眼看着自己的脚尖，“这次真的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苏枫亭夜凉如水般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们的麻烦不过是失去身外物，而南玥却有可能利用我们的东西去做危害苍生的事，这才是最应该担心的。”
叶云轻眸中光彩闪动，好似燃起一丝明亮的火焰，她捏紧双拳，掌心微微渗出了汗，“你可以放心，南玥说三样东西到手后就解除秦延辉的蛊毒，并将你其余四位师弟归还，等确定他们都安全了，我自然会找南玥算账，我也会尽我所能将雪缨剑和万冥草完璧归赵，给你们一个交代。”
苏枫亭冷声道：“我的雪缨剑，我自会找南玥要回，不劳你费心。”
室内气氛正冷，方才离去的曼青回到了墨雨轩，手中持着另一张纸。水成碧接过曼青呈来的纸看了看，柔声对曼青道：“今夜真是辛苦你了，先去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我会再叫你。”曼青便欠身行个礼，退出了墨雨轩。
水成碧一手拿着纸张，一手放在桌上，食指轻轻敲打桌面，似是正在思考什么。
叶云轻看水成碧此刻并无回避外人的意思，心中有些好奇道纸上的内容，是不是水成碧已有什么计策？
水成碧抬眼，看叶云轻眨着长睫毛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居然很大方地将手里的纸张递给她看，还不忘翩然一笑，“这可是找到南玥所在的方法。”
“通过这张纸可以找到南玥？”叶云轻小心奕奕接过纸张，努力屏蔽着水成碧眼中生来就触动人心弦的粼粼秋波，专心看向手里散发着檀木香味的高级纸张，却发现纸上所写尽是看不懂的咒文，但身为驱魔人自然看过不少介绍符咒的书，她也大概能看出这是玄星门独有的密咒，方才她远远地瞟了眼水成碧给南玥的契约，与这张纸上所写符咒很是相似，在这张纸的左下角同样位置显示着一个碧落阁的印章，但与交易契约上所盖的红色印纹不同，这个印纹是灰色的。
水成碧放佛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碧落阁签订的每一份契约都有副本，在正本盖了碧落阁的印章后，副本就在同时自动生成，副本与正本有着几乎等同的效力，但此事并未对公开过。”
“没对外公开过……”叶云轻重复着水成碧的话，“那我们岂不是知道了碧落阁的一个秘密？”
水成碧却并不介怀的样子，道：“如今我们三人已因为南玥而同在一条船上，既然要合作当然要开诚布公，而且我也相信以二位的人品，一定能为碧落阁守住这个无伤大雅的小秘密。”
“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说出去。”叶云轻看了苏枫亭一眼，“那位苏大侠平时就没几句话，让他多说几句话他都嫌烦，肯定也不会说出你们的秘密。”
苏枫亭冷冷瞪了她一眼，懒得跟她计较，把注意力放在了叶云轻手中的纸上。
叶云轻晃了晃手里的纸张道，“这一份莫非是与南玥签订的契约的副本？”
“正是。”水成碧道，“只要南玥在契约正本上盖上自己的血印，这张副本就会立刻显现出来，所以通过这张纸我们便能看出他是否已经拿到了万冥草。而契约副本与正本之间有着‘影子’一般的联系，通过副本可以知晓正本所在方位，所以也能找到在正本上留下血印之人的位置。”
苏枫亭在一旁已经听得明白：“应该是交易契约的正本和副本之间有一道暗设的追踪咒吧，对方在契约正本上留下血印便是追踪的媒介，即便有人将契约正本丢弃或毁掉，也可以直接通过血液的关联找到签订契约之人。”
叶云轻道：“道理是很简单，但碧落阁很大一部分客人都是玄门中人，要想瞒过他们实施追踪咒并不是一般等级的术法能做到的，然而既然此种追踪方法至今没人拆穿，那说明也很有可能对南玥瞒天过海。”
“此种追踪方法确实至今没人察觉。”水成碧道，“但愿这次也能顺利追踪到南玥的行踪。”
“难怪你在树林的时候向南玥强调一定要盖上血指印，原来是给他设了个局，果然巧妙……”叶云轻不禁有几分赞叹，随后道，“不过仔细想想，你们碧落阁也挺阴的，也就是说你们随时可以通过副本找到每一个做过交易的人身在何处。”
“我们可没那么多闲工夫去研究每一位客人的方位。”水成碧一笑，“其实当初设定契约的副本，是为了对付一些赊账的人。”
“碧落阁允许赊账的吗？”叶云轻有些诧异，毕竟这碧落阁给人的感觉与普通店铺有所不同，里面的东西大多价值连城，允许赊账的话风险也太大了。
水成碧解释道：“虽说碧落阁绝大多数时候都是货钱两清，但免不了有些特殊或者紧急的情况，有客人会付一部分钱，先拿走货物，再于限定的期限内补足余款。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按时补足余款，有人甚至为了躲避补交余款而藏起来，所以对于这样的情况，我会派人去与对方协商，若实在无法付余款，就收回货品，并根据货品的现状从对方先前的付款中扣除一部分作为折旧金额，其余部分予以退还。这契约的副本便是为了寻找赊账的人而设的。”
叶云轻不禁在心中道，此种交易方式其实就是为了不浪费任何一个可以赚钱的机会吧？这水成碧真是奸商啊。不过她忽然有些好奇，碧落阁的交易从头到尾跟咒术息息相关，那么……
“水成碧……你真的如外界所传言的那样无法凝成真元，不会任何术法吗？”
也许这世上有很多人都想问水成碧这个问题，但这么多年以来，都是躲躲闪闪地试探他，眼前的这位叶云轻竟是第一个用最直接的方式问出来的。
“怎么，你不信吗？”水成碧轻描淡写地笑道，“可惜就如传言的那样，我真的从小就毫无修道的天赋，体内无法结成真元，无论是武艺还是术法今生都不可能有太大成就。”
叶云轻想起了在树林中危机关头被水成碧救下的一幕，“可是……”
放佛看出了叶云轻所想，水成碧道：“面对食尸虫的时候，我完全是借助了这枚戒指的力量才得以脱身。”
“那么施加在碧落阁物品之上的碎星咒，还有契约中隐含的追踪咒，又是从何而来？”叶云轻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冒失，毕竟这是碧落阁自己的事，没有必要跟她一个外人交代，于是忙道，“对不起，我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水成碧摆摆手，道：“其实告诉你也无妨，碧落阁成立之初，我便拜托家兄在阁中为我设了数个法阵，将需要附上咒术的物品放入法阵之内，法阵便自行运转完成施咒的过程，无论是碎星咒还是追踪咒都是按照此种方法制造出的。”
叶云轻早就听说水成碧的哥哥水映岚，在术法方面是个百年一遇的天才般的人物，四年前就以二十八岁的年龄接管玄星门掌门之位，原本玄门各宗派皆认为他毕竟资质太浅只能勉强应对，但事实证明在他带领下的玄星门依旧欣欣向荣，甚至有蒸蒸日上之势，如果是他，将传统咒术转化为可以自行运转的法阵就不算难事了。
而玄门中也一直传言，水映岚对水成碧这个从小天资平庸的弟弟一向关爱有加，兄弟两个自小关系很亲，所以水成碧这番回答也是情理之中的。
叶云轻只是没想到水成碧会对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解答得这么耐心，一个不会术法之人让手中物品被术法所操控的方法，其实也算得上是一个小秘密了吧？
“原来还有这样变通的方式呀，今天真是大开眼界。”叶云轻随便赞了两句，将手里的契约副本还给水成碧，两人手指不经意地触碰到，叶云轻指慌忙抬头，又撞上了水成碧笑中含情的目光，叶云轻干笑几声偏开头去，感觉如果再多对视一会自己就真的要陷入他眸中的深潭里去了。
不过叶云轻方才也确定了一件事，水成碧的眼珠果然是很深很沉的蓝色，只有在某些角度反射着光的时候才能看出来，她心中对水成碧不免又多了几分好奇。
叶云轻默默告诫着自己，千万不能被水成碧的言行欺骗，她已经观察过，此人哪怕是对着八尾天狐这样的一个侍从也是副柔情似水的模样，平日说话又喜欢逗弄女孩子，也难怪大家会传言他生性风流了，在搞清楚他真实态度之前可不能会错了意傻兮兮地就往他怀里扑。
叶云轻决心不再看水成碧，侧过脸才发现那苏枫亭正站在窗前，背挺得笔直，似是在欣赏着窗外的月色，他一动不动的时候便更像一座冰雕了。不过叶云轻知道方才的谈话苏枫亭都听在耳里，他此时应该在思考着整件事的对策。叶云轻心道，这苏枫亭虽然冰冷无情，却是个直肠子，其实是个可以安心信任的人，只可惜太难接近，沟通起来心太累，等这次的事件结束后，自己也远离为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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