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契约（二）

如果不是南玥设局，叶云轻也不会认识这房间中的二人。

        想到南玥，她的心中不免开始隐隐作痛，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尝到被朋友背叛的滋味，这滋味一点也不好受。但她始终认为，南玥虽然聪敏过人，但并不是一个工于心计的人。

        叶云轻有一种直觉，这一切的背后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控着。

        叶云轻脑子里胡思乱想了一阵，忽然听见身旁的水成碧道：“看来南玥已经拿到万冥草了。”

        听到此消息，苏枫亭和叶云轻都三步并作两步，几乎同时挤到水成碧面前，水成碧将手里的契约副本展示在二人眼前，只见纸张右下角多出了一个红色的椭圆形指印，以这个指印为原点，整个副本上的咒文开始由灰色转变为红色。

        “南玥盖上了指印。”叶云轻自言自语道，“小叫花离开没多久，所以南玥离此处其实并不远。”

        一个急匆匆的人影出现在房门口，原来是曼青。她快步走进来，看了苏枫亭一眼，随后对水成碧禀告道，“碧落阁大门外站着四个人，均身着天一庄弟子的衣服，不过有点不对劲，我没敢放他们进来。”

        苏枫亭一听，急忙奔向大门口，众人紧跟在他身后一起来到关闭的大门前，曼青命小菡将大门打开，果然有四个天一庄弟子打扮的人直直地站在外面，垂着双眼，面无表情，就像四根毫无生气的柱子一般耸立着。

        借由紫菡提着的风灯看清四人的面貌后，苏枫亭飞速地冲了出去。

        门外四个状如失魂的人，正是天一庄第一批派到京城来的弟子，中途却失去了联系，南玥曾承认四人的失踪与他有关，目前的状况看起来是南玥将四人送还了。

        叶云轻对已冲出门的苏枫亭道：“苏枫亭……小心有诈。”

        苏枫亭微微向叶云轻点了点头，一边隔着距离观察四人，一边叫唤四人的名字。这四人虽半睁着眼，但两眼无光，耳朵也好似听不见苏枫亭的声音，身体没有任何反应。苏枫亭道：“他们并非失魂，应该失去了自我的意识，换言之，是和赵书勤一样中了南玥的傀儡术。”

        水成碧看了眼静谧深沉的街道，对苏枫亭道：“夜深露重，先带他们进来再说吧。”

        曼青和紫菡便与苏枫亭一起将几人牵着往门内走，好在他们也不反抗，脚下也行动自如，就是动作有些生硬，慢慢随着牵引的人都进了碧落阁，紫菡随后利落地将大门给拴上。

        四人被带到墨雨轩坐下，水成碧侧头看了看，指着其中一人道：“他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

        苏枫亭上前查看，只见其中一名师弟手中确实攥着一物，便小心地托起他的手，将紧握的拳头掰开，只见手心里有一个被捏得微皱的黑色布袋。

        苏枫亭心知这是南玥特意捎给他们的东西，他一心想早些让师弟们恢复正常，没多想便将布袋的绳子解开，从布袋中取出仅有的一张纸和一粒小指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药丸。

        苏枫亭念出了纸上的字：“药兑水服下可解秦延辉蛊毒。”

        叶云轻道：“南玥三件东西都到手了，不至于这个时候还使诈，不妨按他说的方法试试。”

        “可是后面还有一行字，上面写着……”苏枫亭顿了顿，看向叶云轻，“叶云轻可令天一庄四子恢复神智。”

        众人都转头看向叶云轻，而她唯一的反应就是瞪大眼，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水成碧和苏枫亭都沉默的凝视着叶云轻，一旁的曼青插嘴道：“真好笑，这里就只有你叫叶云轻，不是你还能是谁？”

        叶云轻一头雾水，“南玥施的傀儡术，我怎么会解？”

        “那就要问你自己了。”曼青从水成碧口中对整件事已有所了解，她本就疑心重，对于这个叶云轻她是持保留态度的，要不是她，那个南玥也不会轻易就得到老板的万冥草，所以她对叶云轻也没什么好脾气，“我们才想问你呢，你从头到尾究竟是站在哪边的？为什么南玥说你会解他的傀儡术？”

        叶云轻叫苦不迭，也不知南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句话就让自己站到了诡异的位置。她看向与那四人关系最紧密的苏枫亭，后者也正一脸冰寒地注视着他，放佛想一眼将她的内心给看穿。

        叶云轻皱眉道：“很显然，南玥是怕我们即刻启程去追踪他，所以故布迷阵，让我们自乱阵脚从而拖延时间，你们不会看不出来吧？”

        水成碧却道：“叶姑娘，你不妨再仔细想想，我总觉得南玥并非只是随意编造一句谎言而已。”

        他说完又对曼青道，“你先去准备一碗水，将蛊毒的解药喂秦延辉服下。”

        曼青领了命令退下，紫菡也跟着去帮她的忙。

        叶云轻此时只好依水成碧所言先冷静下来，托着下巴努力地思考着南玥的用意。

        苏枫亭忽然想起一件事，对叶云轻道：“现在想起来，那只天狗当初中的也是傀儡术，所以他才会按照指令维持赵书勤的外貌，你们当初是怎么让它清醒的？”

        叶云轻道：“你说的我也想到了，天狗其实是被秦延辉的剑伤刺激而偶然觉醒的，但它醒来之后曾经短暂丧失理智并且攻击性很强，而且它的记忆至今仍然模糊不清，可见这样误打误撞的方法并不可靠，不能确定你那几位师弟凭此方法醒来后会不会对神智有伤害。”

        苏枫亭有些急躁，“那你说怎么办？”

        叶云轻沉思片刻，缓缓道:“我并没有使用过傀儡术，但五年前，我曾经跟南玥学过一点御鬼术。正如我之前所说，用术法操控死人的魂魄便是御鬼术，操控活人的魂魄便是傀儡术，其实道理都是相通的。”

        苏枫亭道：“我记得在树林的时候，你好像提到过，操控魂魄最重要的是将意志贯彻给魂魄去执行，但传达意志的方式其实并不是固定的一种？”

        叶云轻道：“差不多是那个意思。对于控魂来说，施术之人意志的载体有很多种形式，南玥用的是笛音的曲调控魂，我学的时候则是根据自己的法器采用铃声的节奏控魂，我们都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操控魂魄达到各自的目的。但我方才仔细想了想，原来傀儡术和御鬼术其实还有一个很大的不同。”

        苏枫亭问道：“什么不同？”

        叶云轻答道：“御鬼术结束后，施术之人与鬼魂之间便了断关系，再无瓜葛，而傀儡术则不一样，施术之人若决定将活人的魂魄恢复原状，则必须根据最初一开始所下达的控魂指令做出相对应的解除指令，就像一把锁只能由一把钥匙解开。也就是说想要解除南玥的傀儡术，不能再简单地将解除傀儡术的意志通过任意曲调传达，而必须使用南玥所设的特定的曲调。”

        水成碧大致听懂了叶云轻的话，他脑中回忆着先前所发生的事，“南玥曾当着我们的面吹奏过一段笛音解除了赵书勤的傀儡术，难道他是在暗示我们解除其他人的傀儡术也应该用同样的曲调？”

        “是有这个可能。”叶云轻道，“问题是我虽然懂得控魂，也记得他所吹奏的曲调，但却不会吹笛子，而我也不知要怎么将曲调转化为铃声。南玥正是算准了这点，既没有违反他答应将天一庄弟子安然返还的承诺，也可以拖延我们的时间，因为短时间内很难找到一个懂得笛声控魂的人。”

        “等等，必须是用笛子吹奏吗？如果是使用其它的乐器呢？”水成碧对面露疑惑的二人解释道，“我听闻西域魔教的魔音之术，不同乐器之间既可以互相在和弦中增强威力，也可以在演奏中互相抵抗，换言之，所有将内力灌注在曲音中的传达方式，跟乐器本身是什么其实关系并不大吧。因为我正好略懂古琴的演奏，所以如果只是要求曲调相同，用古琴的曲音应该也可以解开傀儡术吧。”

        叶云轻曾听南玥提过，他那笛声控魂的方式与魔教媚音之术确实有几分异曲同工，便道：“倒是可以一试，但你虽然懂古琴，却不懂控魂之法，更没有内力，该如何解除傀儡术呢？”

        “我又没说由我来演奏。”水成碧又露出那似笑非笑的戏谑表情看着叶云轻，“我教你古琴，你来演奏不就可以了吗？”

        叶云轻愣了愣，随后道：“我……资质愚钝，恐怕一时半会也难有所成，还是别浪费大家时间了。”叶云轻拒绝的主要原因，还真的是她天生就对涉及音律之事没什么天赋，她实在不想在大家面前，尤其是水成碧面前暴露自己的短板。当然，不想跟水成碧莫名其妙走得太近，也是原因之一。

        水成碧道：“我对南玥解除傀儡术时所吹的曲调也记得挺清楚，那一段曲子演奏起来原本就不难，而且并不用你掌握精湛的琴技，只需要你将那一小段曲调所对应的琴弦演奏顺序记下来，再将内力灌注于曲音中，并不是很难实现的事吧？”

        一旁的苏枫亭也对叶云轻道：“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去寻找会用曲音控魂的人不是更花费时间？”

        水成碧的提议也许真的是最快的解决办法，叶云轻只好应承道：“那好，我跟你学习弹奏古琴，不过我只能尽力而为，不能保证一定可以解除他们几人中的傀儡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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