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绑架直播

唐小糖是在学校里失踪的。
这段日子，唐小糖除了去警局，其他时候基本就是在实验室和家之间两点一线。而但凡她要去警局的时候，不仅是温平生会陪同，警方都会专程派人来负责接送。
不是她太过小心谨慎，而是因为发现尸骨那天，围观的人众多。有人拍摄了照片发到网上，虽然后来警方发现及时通知删了帖子，但唐小糖的模样却已经曝光了出去。凶手只要留心，很容易就能知道唐小糖是当年幸存的目击者。她的人身安全受到了极大的威胁。
温平生怎么也没想到，安全防护做了这么多，唐小糖最终会在学校里，在实验楼下等待自己的那短短的五分钟里失踪了。
这天，他们二人和往常一样各自去实验室工作。
下午六点，唐小糖结束了手里的解剖工作，给温平生发了信息便和往常一样，在实验楼下等温平生过来，然后一起去吃晚饭。
从考古系的实验楼走过来不过五分钟的路程，所以，温平生到楼下时发现唐小糖不在，也没有太在意。只当她还在楼上，便自己上了楼。
看到给他开门的檀德，他还挺随意地问了句：“小糖还没好呢？”
檀德却一下慌了神：“小师妹下去有一会了！”
温平生也瞬间变了脸色，语气开始发颤：“我在楼下没有看见她。”
“没事，也许小师妹等得无聊去旁边转转去了。”这话檀德自己都不相信，唐小糖是什么性格，他们两个都清楚的很，这种不靠谱的事情不是她会做的。
不过当下这情况，温平生也只能自欺欺人，忙不迭地应了声：“那我再下去找找。”
一边给唐小糖一边围着实验楼转了一圈，在路边找到了唐小糖掉落的手机，温平生这才不得不接受这残酷的现实，唐小糖应该是被人给绑走了。
连忙给警局打了电话，汇报这件事。电话中，温平生表现地很冷静，可挂电话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手抖得根本按不上挂断键。
“温教授，你没事吧……”檀德担忧地问。
温平生张了张口，说出一句“我没事”，根本没发现自己压根就没发出声音。
他从来没有这么混乱过，或许说理智与混乱并存更准确。理智清晰明了地告诉他，带走唐小糖的九成是他们一直在提防的凶手。而如果真的是十八年前那起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带走了唐小糖，他应该只有一个想法，杀了唐小糖灭口。
“警察很快就回到，这光天化日还是在学校里，小师妹一定会没事的。”死寂了半晌后，檀德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吐出苍白地安慰之言语。等待警察到来的这段时间，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由气氛越来越压抑，他感觉自己再不说点什么，就要崩溃了。
温平生空洞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看起来是什么都没有听进去。事实上也没有听进去，他的理智在分析完唐小糖处境极其危险之后就彻底下线了，现在脑中一团乱麻，根本无法正常思考。
看他这副模样，檀德越发担忧，于是锲而不舍地重复着苍白的安慰之语。终于，温平生将“在学校里”几个字听见了脑中。可这一点没有安慰到他。
十八年前凶手不就是在学校里悄无声息地杀害了十一名花季少女吗？当年他能发现那个盗洞，显然他对这所学校非常熟悉。所以应该也只有他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掳走唐小糖吧？
温平生不敢再想下去，他霍然起身：“我去附近再找找，也许她只是……只是低血糖晕倒被人送去医务室了。”即使他心里很清楚这只是无用功，但他必须跑起来，跑起来才能让他心没那么乱。
“对对对，小师妹身体是不好，很有可能，很有可能，我们是太紧张了。”明明温平生的话很扯，檀德却忙不迭地附和他，自欺欺人地求一个心安。
但温平生刚跑出去两步便又折了回来，他手机上突然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视频。点开只见唐小糖被绑在一张锈迹斑斑的椅子上。温平生的心先是狠狠一揪，继而猛地松下来，糖糖还活着！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视频画面，然而除了投射了光源的椅子，周围都很昏暗而且空荡，看不出来是哪里。随着视频一起发过来的还有一条绑匪的诉求信息。
“想要她活着回去，就老老实实为你们的学术造假向全国人民公开道歉！你们这样的败类不配再从事科研工作，滚出学术圈，当你们的富二代去，别用金钱玷污了学术……”檀德念完绑匪发来的信息，足足愣了三秒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人……是个神经病吧？”
没错，这人绑走唐小糖的目的，是认为前些日子温平生他们项目组发布的研究结果是学术造假，要他公开承认那份论文是胡编乱造的。
不同于檀德的诧异，温平生却死死抓着手机，目光晦暗：“不，他不是神经病，他就是凶手。糖糖给警方提供的思路找对了方向，他害怕了。”
事情到了最坏的结果，温平生反而冷静了下来。一瞬间脑中将最近发生的事情飞速过了一遍，精准地分析出了真相。
尸骨发生当日，唐小糖曾对他说，只有抓到凶手，她才能真正地从这个噩梦中解脱出来。也说过，她有一种直觉，只有她能抓住凶手。
虽然说了如此中二的话，但唐小糖也很有自知之明，并不觉得自己能去抢警察的活。她一直信奉的原则是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情，侦查探案她不会碰，她的自信来自于那枚多出来的男性指骨。
既然警方掘地三尺也没有在现场发现另外的男性死者尸体，那这一枚突兀出现在案发现场的男性指骨一定是重要线索。
警方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只是很遗憾，将指骨上提取到的DNA和市局犯罪库中的DNA进行了对比后，并没有找到匹配的对象。
对于这样的结果，唐小糖毫不意外。国内的DNA系统其实是近十年才发展起来的，她研究生阶段曾参与过这方面的工作，明白目前公安部的DNA数据库是什么情况，前两年处于打拐的需要，新生儿的DNA采集工作才刚刚展开。成年人的DNA基本只有有前科的才会录入，因此，无结果只能说明当年的凶手不曾因犯罪被逮捕过而已。
不过，唐小糖提供了一种新的思路——Y-STR检测技术。
Y-STR取自Y染色体，而Y染色体是男性所持有，它们仅从父亲传递给儿子，同一父系内的男性通常有一致或者非常接近的Y染色体。因为Y-STR样本间的差异比常染色体STR间的差异要小很多，因此可用于族谱基因检测。
唐小糖的想法是，既然新生儿的DNA采集比较完善了，那就从这里入手。Y-STR可以找出近亲属。
自信来自于温平生那个遗址的项目，虽然最终那个项目是通过X-STR基因座的研究得出的结论，但中途他们一度也进行了大量Y-STR多样性的研究。
这个案子的鉴定注定是个很复杂的事情。十八年前，正是打工潮兴起的时候，非常多的外来务工人员涌入岘城这样的大都市，而当时网络还不普及，公安部门的DNA数据库都还是各自收集各自整理，未能形成全国性的数据库。
因此，唐小糖提出先通过Y-STR基因展现出来的族群特性来找出指骨拥有者属于哪一个地区的人，先缩小一部分范围，然后再做详细筛查。
昨天，糖糖刚刚和他说实验有了些进展，今天她就被绑架了，这不可能是巧合。
警车呼啸着开过来，温平生三步并作两步地迎上去，带头的是高警官。他刚要将手机递过去，却见高警官手里的平板上也真播放着一样的视频。
而视频上那密密麻麻的弹幕令檀德连声大呼，这人就是个神经病。温平生也没想到绑架犯竟然会玩这么大，居然将视频发到了网上，他不仅是要杀唐小糖，还先给唐小糖泼一通脏水。这样一个人不愧是当年能够连杀十一名女子的变态。
高警官拍了拍他的肩：“我知道你的心情，但现在这是我们找出凶手所在地的唯一线索，我们不能直接封了这个视频，只能通知网站方配合转为竟警方可见，同时要制造假的数据和观众，以免激怒绑架者。”
“我知道。我……你们跟我来。”温平生感觉嗓子很痛，说出口的每一句话仿佛都是带了刀子的。
将警方带上楼，温平生说了自己的猜测。果然，警方从唐小糖他们的实验室中发现了一个窃听设备。这就能够解释为什么唐小糖昨天刚刚说有了成果，今天就立刻被掳走。
警方还在继续搜查现场。温平生木头人一样站在一个角落，他努力让自己代入唐小糖，脑中飞快地演示唐小糖今天下楼后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突然，他动了，大步走向高警官道：“我大概知道凶手是什么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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