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第76章
原本还暴躁如雷的徐母，瞬间静了下来，一脸紧张地看着徐父，生怕他会被刚才听到的话刺激到，一时情绪起伏太大，受不住会晕倒。
徐展倒没想这么多。
见徐父脸色惨白，被寇秋舟扶住的手还不受控制地在发抖，徐展眼神慌乱，开始在心里组织语言，以免徐父提问时，他的回答会漏洞百出。
徐展以为徐父会问他的病情，且直到此时，他还在想该怎么瞒住徐父，免得徐父知道事实会被影响心情，从而不利于手术的进行。
徐母也是这样以为。
但徐父的反应在他们的意料外。
徐父不仅没问他的病情，甚至原本惨白的脸色，在怔愣几秒后，也恢复了正常，又变成了徐展记忆里熟悉的模样。
“爸，你怎么过来了？”徐展先回过神，笑着和徐父说话，“我扶你回病房吧？”
怕被徐父听到聊天内容，徐展特意找了个离病房远的应急通道，才拿出整理好的资料递给徐母看，又哪里想得到他都这么做了，却还是会被徐父撞上。
话一说完，徐展便伸手要去扶徐父，然而徐展的手还没碰到徐父，徐父倒先躲开了徐展的手，用行动表示了拒绝。
徐展表情一僵，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顿了几秒后，徐展才尴尬地笑了一声，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自然地收回了手。
“不用扶也可以，那我陪爸回去……”徐展话没说完，就被徐父打断，“不用你陪。”
徐展笑容僵在嘴角，心里最后一丝庆幸也消失不见，知道徐父这是有事要和他说，便敛去笑容，换上严肃的表情，一瞬不动地看着徐父。
“爸。”徐展叫了徐父一声，“你想说什么？”
寇秋舟见状，心道不妙，立马扬起笑，想抢在徐父说话前开口，以打破现在这令人窒息的气氛。
但徐父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没给寇秋舟说话的机会，就说出了憋了半天的话，“你和男人谈恋爱了？”
徐展愕然，显然没想到徐父会问这个，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如果徐父没有生病，那在徐母已经知道真相的背景下，徐展很大可能会顺势坦白，毕竟只要他坚持和孟浪在一起，出柜便是逃不开的事，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可现在徐父身体不好，医生还特别叮嘱说要注意徐父的心情，千万不能让徐父心情波动太大，免得有意外发生。
而出柜，显然是万万不能说的事。
徐展垂眸，手紧了又松，在一番纠结后，心里的天平最终朝否认一方倾斜。徐展选择了徐父，想先稳定好他的情绪，至于其他的事儿以后再说。
“爸，你说……”
知子莫若父。
徐展还没说几个字，便被徐父出声打断，“别找理由搪塞我，”徐父强调说，“你说实话。”
许是怕徐父不方便行动，寇秋舟还随身带了一根拄拐，此刻徐父推开寇秋舟，拄着拄拐朝徐展靠近。
徐父走的很慢，压迫感却丝毫不减。徐展心跳的很快，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猜不到徐父会怎么做，难免有点不安。
更多的还是怕徐父会因此受刺激。
“我再问你一遍，”徐父走到徐展面前，“你是不是在和男人谈恋爱？”
先前徐母说话的声音不小，徐父又没有任何听力障碍，要说徐父没听清两人的谈话内容，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徐父之所以会这样问，无非是心存侥幸，不愿意承认那个既定事实，想从徐展这得到一个不一样的回答，从而维持心态的平和。
道理徐展也都懂，同样清楚他怎么做才是符合徐父心意的选择。然而他喜欢孟浪是事实，跟孟浪恋爱也已成定局，这都是无法更改的事儿，徐展不可能推翻。
换句话说，就算他现在顺着徐父心意给出了否定的回答，那只要他心里还有孟浪，徐展就还是徐母口中喜欢男人的变态，他和徐父徐母仍有一场硬仗要打。
徐母和寇秋舟都保持了沉默。
“是。”徐展应了，“我交了……”
徐展话没说完，寇秋舟都没得及动作，徐父便一拐杖朝徐展甩了过来。拄拐是实木的，打在徐展身上，发出了闷响，光听声就觉得很疼。
徐展也没料到徐父会突然动手，生生扛下徐父这一拐杖，被打中的地方瞬间火辣辣地烧了起来，疼的徐展皱眉。
徐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不比怒火都流于言语的徐母，徐父气急后，便忍不住动手，好通过这样让徐展认识到他的错误，顺便改邪归正。
如果说在坦白前，徐展还有顾虑，怕徐父会受不了，那现在看着举着拄拐要打他的徐父，徐展忽然没了那么多顾虑。
尽管这一周他表面上看起来很正常，但实际上徐展焦虑的不行，他控制不去联系孟浪，晚上却想孟浪想的睡不着。
没有人关心他，也没人心疼他。
徐父一生鲜少生气，这次许是被气的不轻，脸色阴沉，徐母站在不远处没敢过来。寇秋舟倒是想阻止徐父，可在徐父说了句这是家事后，他也怔在原地没动。
徐展也没让寇秋舟过来。
他站在原地，咬牙扛住徐父的拐杖。
“我跟妈说过了，这点我改不了了。”徐展破罐子破摔，红着眼睛说，“离婚手续在办了，等您出院了，我就和臧媛去民政局办离婚证。”
徐父虽然生病了，但这些年的健身在现在得到了体现，他使了大劲，徐展被徐父打了好几下，感觉他的胳膊都快废了。
“好啊徐展，现在翅膀硬了，离婚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们了。”徐父怒道，“还学坏了玩儿出轨，这就是我教你的教养吗？”
在离婚前就跟孟浪走到了一起是事实，徐展反驳不了，干脆沉默以对。不想他的沉默刺激了徐父的怒火，让他下手的更重了。
徐展已然决定破罐子破摔，现在也顾忌不到太多。他噔地一声跪了下去，无视徐父挥过来的拐杖，想到还在西城等他的孟浪，声音里多了几分坚定。
“是我对不起您和妈，这点我认，要骂要打您随意。”徐展后背火辣辣的疼，“但是分开，我真的做不到。”
徐展嗓音嘶哑道，“爸，我是真喜欢他。”他忽然弯腰磕头，后又跪着转了个身，对着徐母磕了个响头，沉声道，“算我求您们了，别再让我们分……”
一直很安静的徐母，在徐展说这句话时，突然像被点燃的炮仗，变的跟上次在医院门口一样，失去理智般朝徐展走来，扬起手又要打他。
“臧媛说的没错，定是那个野男人给你下了迷魂汤，才让你变成这幅鬼样子。”徐母一巴掌拍到徐展脸上，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厉声质问徐展说，“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他勾引的你？”
不等徐展回答，徐母又说，“你从小就听话，高中朋友跟你告白你也没答应，又跟臧媛在一起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说喜欢男人就喜欢男人。”
“他勾引你的，对不对？”徐母哭着说，“徐展，你告诉我他是谁，我帮你去跟他聊，我让他放过你，你们都是男人，怎么能在一起呢？”
徐母不停的碎碎念，像得了失心疯。
徐展何曾见过这样的徐母，顿时心痛的不行，眼框也微微泛酸，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但徐展没哭。
“不是的。”徐展强调说，“是我喜欢他，我们才会在一起。”
徐展抬手要去帮徐母擦眼泪，然而听到他回答的徐母，却猛地拍开他的手，也不管外边走廊的人会不会听见，大声吼了一句，“徐展，你非得喜欢男人吗？你是想气死我跟你爸吗？”
徐展哑然，想说不是的。
可喜欢孟浪，跟尽孝是相对的，他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注定要选择其一而背弃其一。
徐展的沉默加剧了徐父的怒火。
徐父拄着拐杖，打断还在哭的徐母，“你跟他说这么多干吗？他现在已经疯了，为了那个男人什么做不出？”
“徐展。”徐父越过徐母，和徐展对视，声音冰茬似的，听不出半点父子情，“我给你一个选择。”
徐父话音一落，徐展猛地抬头，心跳渐快，隐约猜中了徐父要说的话。
下一秒，徐展的猜测成真。
“我和你妈不可能同意你和男人在一起，所以你要是坚持不肯分手，那我跟你妈只好当没你这个儿子。”徐父说，“徐家丢不起这个人。”
“你好好想想，看你选择哪个。”
徐父话说的直白，丝毫不遮掩他的用意，明明白白让徐展知道：他就是在逼他。用血缘关系逼他。
寇秋舟听到徐父这话也愣了，下意识要劝徐父几句，想让他别把事弄的这么大。可徐父却当没听见他的话，只死盯着徐展看，再重复刚才说过的话，非让徐展做出选择。
悲伤到了极点，徐展甚至想笑。
被迫出柜后发生的种种事，要说徐展没有在赌，那是不可能的。他仗着父母对孩子的爱，在赌徐父徐母心软。
所以不管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徐展都没松口过，哪怕刚才徐父下手那么重，徐展都心存幻想，以为徐父徐母会同意。
直到徐父让他二选一，徐展才真的心死。
徐父徐母本就是爱脸面的人，他们或许也爱他，只是相比起徐家的颜面，对他的这点爱就太不值一提了。
徐展真的笑出声来了。
他抬眸看徐父，不答反问，“真不同意？”
徐父想也没想道，“没可能。”
“那行。”徐展点点头，撑着地站了起来，“我知道了。”
说完也不听徐父的回话，转身推门走出应急通道，用行动代替了他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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