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郊外的女尸

这一生一世，就算踏破万双鞋底，掘地三尺，上天入地，只要我夏云峰能想到的方法都用上，也要找到穆青歌。他捏着易拉环，咬牙切齿地想：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想到这八个字，他突然眼皮突突直跳。他不想见到她的尸体！

        他的电话就在他眼皮突突乱跳的时候突然响了起来，一个外国人用不流利的汉语告诉他，在郊外的大桥底下，打捞到一具女尸，衣着很像他寻找的人。

        夏云峰开车前往，握着方向盘的手直哆嗦，中途还撞到了一次护栏，警察拦下他，不让他继续开，他捏住白人警察的脖子说：“老子有事要办，至于违章什么的，回来再说。”

        当他赶到现场，那具女尸就放在桥边，不但脸部毁容，而且被河水浸泡的快要腐烂了，身体也不完整，缺胳膊少腿，五脏都挂在肚腹外面。身上穿着一件瑰红色的孕妇裙，破碎的不能蔽体。

        夏云峰一眼就认出那件孕妇裙是穆青歌的，她跟他从家里出来时就穿着这样的裙子。中式的裙子，外国买不到的。他的腿再也迈不动，抬都抬不起来，站在那里，死了一般。周围的人都掩住口鼻，难闻的尸腐味道不断冲击着人们的嗅觉，有人开始呕吐，还有人赶紧离开。

        看到警察要把尸体抬走，夏云峰突然醒悟，他扑过去，抱住那具破败不堪的身体，声音哽咽：“青歌，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你不要走太远，你等着我。我把你安顿好了就去找你！”

        警察拉开他，说了一些英语，夏云峰没听清，就算此刻警察说的是中国话，他也听不见，他大脑里只有一句话“我恨你！”那是她被强行按在手术台上，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被警察带着去立案，看着法医把那具尸体翻来覆去检查，他把她送到殡仪馆去租了一个冷冻室，让她在那里暂时安放，等待尸检报告和DNA比对结果。

        他食不甘味，行尸走肉地度过每一天。

        季老爷实在看不下去了，劈头盖脸地一顿训教：“女人就是身上衣，脱了旧的换新的，玩玩就算了，你是有老婆的人，对一个小三用情到如此地步，简直给老祖宗丢脸。男人事业为重，放眼天下格局，把产业做大做强，登上世界富豪榜之首才是你季云峰的最终使命！”

        “我叫夏云峰！”他突然站了起来，直视着父亲，一字一句地问：“我妈妈当年也是你的小三对吧？你一个玩玩就算了的行为，害得一个弱女子带着孩子颠沛流离，吃着别人不曾吃过的苦，受着别人不曾有过的孤独，忍着别人不曾受过的白眼，谩骂，耻辱，你知道我妈妈是怎么死的吗？她是被骂死的！她在人世间拥有最多的就是流言蜚语！”

        他声泪俱下，质问爸爸：“你若不能娶她回家，就不要玩她，孩子不应该是爱情的结晶吗？可是我不是，我的存在就是对爱情的最大讽刺！哈哈哈……”他仰面大笑，笑得苦不堪言。

        他想起穆青歌，自己爱不爱她？不也把她玩弄鼓掌，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想来这一生，再不会有穆青歌这样的人，他打她的脸，她捂住他的手问怎么这么冷？倾其所有的温柔，安抚他的狂躁与忧愁，她那么想和他一起霜染白发，那么想和他一起岁月静好。可是，他还不是辜负了她？她有什么错？

        夏云峰自问自省。世间无数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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