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同乡
第十九章
谢逸尘听见这般恶毒的辱骂,表情没变,只是神色更冷了,卖糖老头感到自己心口的那把剑似乎更加用劲儿了一些,他脸色变了变。
他并非不怕谢逸尘把自己杀了。
相反,超过千年未见,谢逸尘如今是何想法,有什么打算,他是真的不确定。不过,自从玉京天帝杀光他的亲人之后,他便如行尸走肉一般,生与死在他眼中都不过于此,之所以还能在这世上又活了这些年,做着红尘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人,不过就是一个目的——报仇血恨。
他岂会贪生?但,他又如何会不怕死?
卖糖老头早已看淡,随即放声大笑,“怎么,你要用你在玉京玄霁派学到的仙术来杀了我吗?谢逸尘!你在仇人面前活了千百十年又被迫娶了他女儿感觉如何呐?”
谢逸尘盯着卖糖老头沉默许久,然后突然把剑收回来。
卖糖老头面上不显,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露出一口黄牙,“怎么样,再见亲人,你作何感想?”
谢逸尘还是那副冷冷冰冰的样子,他沉着声音说:“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哈哈。”卖糖老头笑道:“你既然不认识我,为何要在楚耘笙差点杀了我那晚救了我。”
谢逸尘的双眸被睫毛挡着,看不清神色。
只听卖糖老头又说:“谢逸尘,你的新婚夫人现在还不知道你那日其实是为了救我,才挡住了她的剑吧?别说她了,玉京天帝也不知道你其实是为了杀他们全家才娶的楚耘笙吧?”
“你活得不耐烦了?”
“哈哈哈,怎么?谢逸尘,戳到你的痛楚了?难不成你是心甘情愿娶楚耘笙的?”你若是真心待她,又怎么会任由她在面前吃了那我下了毒的糖人?”
“你以为我不会杀你?”谢逸尘沉着声音问。
卖糖老头道:“我不怕死,我在千年前就是个该死的人,不过又是苟活了这些年,但我既然活着,就不能让别人白白死了。我可以死,但不是现在。”
远处的天边轰隆隆一声巨响,或许是将要下雨了,沉闷得很。
谢逸尘不说话,卖糖老头也低头思索了很久,脸上的那些恨意渐渐消失,剩下的只有怀念和悲哀,然后,只听他说:“阿尘,这些年一个人还好吧?”
“轰隆隆——”
雷声掩盖了卖糖老头的叹息,也掩盖了谢逸尘的一言不发。
他总是这样沉默,老头不觉得惊讶,他认为,谢逸尘长大后就该是这个样子。
“你可还记得我,我姓赵,那时候我就住你家隔壁,我还有个孙子,那时候你们常常在一起玩。”卖糖老头叹口气,“你怕是忘了,那时候你还太小。”
谢逸尘大约记得些,不过都是些隐隐约约的模糊印象,玉京天帝屠城的时候他年纪确实还小,只记得火焰吞噬了整个村子,那段记忆太过痛苦,脑子像是将其自动忽略了一般。
赵庆远或许是年纪大了,总爱回忆以前的事情,哪怕对面是面若冰霜的谢逸尘,他也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顾自地回忆。
身后的朱厌舔舐着自己的伤口,伸着脖子见谢逸尘收回了自己的剑,也躲到山脚下了。
赵庆远又道:“你今日是专门来寻我的吧?”他又笑了笑,看着谢逸尘:“你很聪明,那日在桥上见了朱厌之血便察觉到不对。”
谢逸尘慢慢抬起眉毛,眼尾的弧度让他看起来很冷淡,问道:“你们是如何将朱厌唤醒的?”
赵庆远摸摸自己的胡子道:“玉京大限已到,天下将大乱,正是朱厌将要现身的时候。”他话锋一转,突然又问:“我听说,你们在初夏将要与其他门派在天狼山下决战?”
每二百年各个门派在天狼山下请教仙术是仙界传统,也是个大日子,比试的途径便是去斩鲸海下取飒沓流星剑。这剑已经在斩鲸海底沉睡万年了。
谢逸尘眼中射出寒光,“你想做什么?”
“哈哈哈!”赵庆远盯着谢逸尘看了几秒,突然再次放声大笑,“怎么?你担心我们杀了楚耘笙?”
谢逸尘盯着他,嘴角抿成一道线。
“还是说——”赵庆远凑近了一些,脸上的刀疤清晰可见,“你根本就不敢叫楚耘笙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谢逸尘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令人战栗的可怕,“赵庆远,你们若是敢伤到楚耘笙分毫,我让你们偿命。”
赵庆远道:“你要杀她父君,如何叫她不知道,既然杀她父君,又如何不伤她分毫?”
“杀玉京天帝,是我的事情,无需你们插手。”
赵庆远指着谢逸尘问:“那你前来寻我所谓何事?警告我不要伤楚耘笙?”
谢逸尘点点头,“没错,我来找你并不是要与你们认亲,我只是想告诉你们,玉京天帝由我来杀,其他的——楚耘笙是无辜的。”
赵庆远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质问谢逸尘,“楚耘笙是无辜的?哈哈!笑话!若她不是天命神女,玉京天帝会来屠了我们全城?”
谢逸尘皱着眉头,“出身又不是她能选择的。”
赵庆远摇摇头,眼角竟然已经泛起了泪花,浑身一颤,“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全是因为她玉京天帝一家人,你现在竟然还叫我来替他们考虑,考虑谁是无辜的?若我说,你们玄霁派所有人都该死!”
“你疯了。”
“不是我疯了,是玉京天帝疯了,他坐拥无数,便以为自己也掌握了杀生大权。”赵庆远一张可怖的脸都连泛起了苦涩的笑容,“谢逸尘,你是不记得了,那时候玉京天帝来我们这里住了一个月,我们好生招待,结果,在那个月的最后一天,玉京天帝给我们讲了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赵庆远叹口气,缓缓开口:“玉京天帝说,楚耘笙出生的时候,应龙上仙给她算命,说她是天命神女,但是命中将有一劫数,若是渡不过此劫,便会魂飞魄散,且这劫数就在我们胶泽城。”
“——于是,我们问玉京天帝说,这所谓的劫数是什么东西?结果玉京天帝说他也不知道,所以,我们问他那如何是好,玉京天帝笑而不语,见问不出些什么,我们便纷纷回了家。
“——没想到……”一道泪水划过赵庆远的刀疤,“没想到当晚天将奇兵,原来是玉京大帝派他手下的人将我们这里烧了个干净。”
赵庆远闭上眼,疲惫地靠在身后的石头上,神情很是痛苦,“我们胶泽城的人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自给自足,从不出去,也从不让外人进来,没想到第一个进来的外人就将这里毁了个一干二净。”
赵庆远咬牙切齿,恨不得将玉京天帝生吞活剥,“若不是我们十二个人藏在了一个可以抵御火焰的灵药之后,那整个胶泽将无人生还。”
他抬头望着谢逸尘又问:“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谢逸尘摇摇头:“忘记了,我只知道我醒来之后躺在一个河岸边,大约是被水流冲来的。”
谢逸尘不清楚玉京天帝讲的那个故事的全部内容,只知道他是为自己天命神女的女儿楚耘笙而来,也是为了她屠了胶泽城的。”
赵庆远:“玉京天帝因为一个不知真假的东西就前来屠杀我们,宁可错杀,不可错放,所以算上你,我们胶泽城只剩下如今十三人。”
“——所以。”赵庆远继续道:“楚耘笙她必死无疑,她是一切灾祸的根源。”
“你们若是杀了楚耘笙,我会让你们陪葬。”
“哈哈哈,那你告诉我,你如何在杀了玉京天帝之后不让楚耘笙知道?你难道要瞒着她这万万年吗?谢逸尘,你是个疯子!”
谢逸尘别开头。
赵庆远又道:“我们打算在你们去天狼山的时候行动,必须要在楚耘笙拿到飒沓流星剑之前,否则,一旦她从斩鲸海中取到飒沓流星剑,我们便很难再击败她了。”
谢逸尘冷冷地说:“我说过,此事由我一人解决。”
赵庆远呵呵两声,“既然如此,我们谁都说服不了对方,那便到时候直接天狼山见吧。”
天边的雷声彻底消失,乌云逐渐散开,雨没有下来一滴,空气反而更加沉闷。
赵庆远走前留下了一句话,“谢逸尘,我说在楚耘笙拿到飒沓流星剑前行动,是为了你好。”
“……什么?”
“一旦飒沓流星剑握在她的手中,那时候,要杀她,或是不杀她,可都不是你能决定的了。”
说完,赵庆远就消失了。
乌云再次翻涌着,雨,毫无征兆地落下来了。
谢逸尘头发很快被打湿,他想起上次去天狼山时,楚耘笙被其他门派的女弟子嘲笑了,嘲笑她不过是投了个好胎,哪怕什么仙术都不精通,也能活得无忧无虑,一生快活,那时候楚耘笙不过一千四百岁,比她们年轻很多,比仙术比不过,比人数也比不多,自己躲在大树后嚎啕大哭了一场,还发誓,下一次一定要做那个能够潜入斩鲸海底拿到飒沓流星剑的人。
这二百年,楚耘笙苦练仙术,谢逸尘看在眼里。若是任由赵庆远在她拿到飒沓流星剑之前就行动,那她的人生或许从此将天翻地覆。
不过是想要堵住她靠着父君的悠悠之口。这点愿望,他还不能满足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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