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9
作者有话要说:</br>当今皇帝就是附禺岛上被重晏当众揍得很惨的那个梁王
他们在席间闹了这一出,下午自然没什么心思再玩了。回家后,横波一路小跑回了屋,他随后进去,只见屋里空无一人,只有床上被褥鼓起一团。
他觉得好笑,过去一把连被子抱住,然后扯下被角,露出她的脸来。她的小脸皱成一团,他笑道:“刚才怼人的时候面不改色心不跳,怎么现在才知道害臊?”
她又羞又臊,满脸通红,轻轻啐了他一口、又埋进被褥里去了。
他哈哈大笑,硬是把她挖了出来继续揶揄道:“刚才你把饭菜倒进自己碗里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
她摇摇头:没想什么。就是本能地不想浪费食物。
他稍稍收敛了笑意:“你在外游历的那几年,一定吃了很多苦。”
她还是摇头:我并没有吃多少苦,只是看多了人间疾苦罢了。
他说:“和我说说?”
她神色一凛:我和舅舅一路行医往西南的方向去,最后到了最西北的西州城。她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手微微有些发抖。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心中无限怜惜。她缓了缓,从被子里钻出来,然后找到纸笔写了几个字。崇晏接过纸低头一看,纸上写着“云膏”二字。
他面露疑惑,她打着手语解释道:这是西州城的饥民,敲碎自己孩子的骨头、吸出里面的骨髓,放在雪地冻成的膏。崇晏大骇:“他们为什么要做这劳什子?”
她盯着纸上“云膏”二字,许久后叹息道:饿啊。西州城的土地贫瘠到连观音饼都做不了,只能混着云膏才能捏成饼来吃。崇晏问道:“什么是观音饼?”她的手有些抖:是粘土,粘土做成的饼。地里没有收成,草根树皮抖吃完了,连亲生的孩子也吃了,就剩土可以吃了。
崇晏惊骇到半晌说不出话来。她忍住眼泪:我和舅舅想救人,把全身带上的粮食都捐了,财物、药品都抵押了食物,可是一共也救不了几个人。我不想放弃,可是舅舅硬是把我拉回了南方。他说,再待下去,我们也要成饥民了。
他感到震悚恐惧,像是长久以来一直保护他的无形的墙被摧枯拉朽地推倒了。他仔细搜罗着关于西州这座城池的印象:“这是苏氏的封地,常年有小的骚乱,暴民不断——”
她瞪大了眼睛打断他:暴民?西州城没有暴民,那里只有饥民。
他不太敢相信,他记得很清楚,苏子城常年向朝廷讨军饷、养兵叛乱,就是因为他这块封地不太平,可是横波亲自去过,她坚持在那里从没见过暴民。他们还在聊她游历在外的所见所闻,管家忽然在这个时候来敲门,说长公主传唤他。
他心不在焉地去见母亲,原来母亲听说了他们在马会吃饭的事情,叫他去问话,他心不在焉地回答着母亲,脑子里都是西州城的饥民和云膏。长公主金枝玉叶、娇生惯养,从没见过有人刮碗底吃饭的样子。她又惊讶又好笑:“你媳妇儿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居然这么有主见、豁得出去。”
她转念一想,又心疼起来:“这孩子,在外面一定吃了不少苦。”
他随口说:“何止她一个人在吃苦?天下百姓都在吃苦,可是我们这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贵族,还在醉生梦死,以浪费食物为荣。”他把西州城的事情一说,母亲有些赧然:“也许就是今年收成不好吧……陛下、皇兄他,日理万机,可能照顾不到,又或者下面的人瞒着他……”
他嚯得站起身、不安地走来走去:“娘,咱们真的要讨论舅舅有多勤政爱民吗?”
长公主噎住,她当然知道当今陛下是什么德行。她挣扎许久,最后竟掩面泣道:“他还是梁王的时候,真的不是这个样子的……”
崇晏长叹,说以前的事情,还有什么意思呢?
几天以后是皇后娘娘的生辰,长公主带着他们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这是横波第二次进宫,上次大婚的时候她进宫给主子娘娘们请安,从头到尾连大气都不敢喘。这次她不是主角,好奇地四处张望。
皇后带着众人在院子里逛,他们慢悠悠在在最后可以尽情地窃窃私语。他挨个指人给她介绍,这是哪位主子娘娘,那是哪家的侯爵夫人……轮到芙菱的时候,他顿了一下,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他失笑道:“苏家大小姐你认识的,我就不说了。”
芙菱远远地看了他们一眼,只一眼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不洁的东西,恶狠狠地移开了视线。横波还是笑着看他,他哪里敢辩解?连忙讨饶道:“夫人容禀,那都是我年少无知时被人硬凑作成一对的,你都是知道的啊。”
横波笑着啐了他一口,也就放过了他,他连忙谢主龙恩。
皇后娘娘正在池边喂锦鲤,陛下身边伺候的大太监来禀报,说陛下正在闭关,国师说他此刻正是练功的紧要关头,今日万万不可接近阴气,不能见女子,所以就不陪皇后过生日了。
此言一出,大家哪里还敢出声?恨不得缩到地缝里去。皇后娘娘怔怔的,手里的鱼食全漏了也未曾察觉,半晌强行笑道:“日头毒了起来,我们这就去凉亭用膳吧。”众人忙不迭说好。
长公主和皇后待字闺中之时便是闺蜜了,皇帝不来,皇后便邀长公主直接同坐首席。崇晏横波两个晚辈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筷,在无人的角落里吃得很开心。
快吃完了,最后一道是鱼羹,崇晏不经意地伸出调羹,忽然一愣,下意识地“咦”了一声。
这鱼羹用极大的敞口青瓷碗盛了,却只有极浅的一个底,几乎空了,很难舀起来。这可真是怪了,他还没见过皇宫里有这样上菜的。
果然,席间其他人也疑惑起来,大家看向别人面前的汤羹,啧啧称奇。
崇晏心中泛起浅浅不安。台上的皇后娘娘听见了下面的窃窃私语,低头一看自己的桌案,皱眉道:“这谁上的菜?”
上菜的太监宫女们齐齐低头、不敢吱声,领头的抖如涮糠,他微微侧过头、好像在搬救兵。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芙菱一脸不在乎地站了出来,她昂着头说:“皇后娘娘,这道鱼羹是臣女让他们这样上菜的,您不要责罚他们。”
皇后怪道:“这样的碗才盛多少羹汤?未免寒碜了些。”
崇晏直觉不好,果然芙菱不怀好意地盯着一脸懵懂的横波冷笑:“就是寒碜啊,不寒碜怎能请得动献阳王世子妃为我们表演一次刮碗底呢?”
此话一出,全场噤若寒蝉,众人唯恐天下不乱地在横波和芙菱之间来回转,各个等着看好戏。崇晏皱眉,他没想到芙菱居然变成这样。以前她捉弄别人,他只当她使女儿家的性子,可没想到她竟跋扈到这个份上了。
他将筷子重重地摔在桌上,然后将鱼羹推得远远的,从头到尾看都不看芙菱一眼。
芙菱恨恨地瞪着他,旁边不知道是谁想拉她坐下,却被她一把推开。她的声音略带哽咽:“大家不是都很好奇吗?就让世子妃现场表演下啊,这出戏我都想好叫什么名字了,就叫‘叮铃咣铛玉盘碎’,大家说怎么样?”
皇后面色不豫,低声说:“芙菱,你累了,下去歇歇吧。”她话音一落,两边便有宫女驾着泣不成声的芙菱进屋更衣了。娘娘叹了口气,好半晌才发现亭下寂静无声。她连连笑道:“大家别扫兴了,快吃吧。来人,上果子吧。”
宫女托着果盘鱼贯而入,皇后娘娘又想起了什么,朝角落里的崇晏和横波招手、示意他们上前来。她和同坐的长公主说笑道:“孩子们大婚的时候我身上不好、没能见上一面,这不?差点忘了。偏偏他们还躲着咱们。”崇晏牵着横波大方利落地上前,向国母行三百九叩的大礼。皇后娘娘满意地点头笑道:“好好好,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赏吧。”身边早有太监呈上一对玉镯给了横波。
皇后娘娘远远地看着横波,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她招了招手:“好孩子,本宫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你上前来让本宫好好看看。”
横波略有些怯,崇晏给她使了个鼓励的眼神,她才提着裙摆登上台。
她边踱步边小心地看着长公主的眼色,生怕坏了规矩。长公主倒是很自在,拉着她的手和皇后娘娘笑道:“我这儿媳妇儿啊,虽不是名门望族出身,可是难得的乖巧懂事、识大体。这骨子里的气度啊,可比血缘、门第要重要多了,自己的体面是要靠自己争的。”
皇后娘娘嘴上随口应着,表情却越来越惊悚。她死死盯着横波的脸,瞳孔放大、唇色煞白,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长公主与横波面面相觑,长公主轻轻地叫她:“娘娘?”
皇后娘娘如梦初醒般“啊”了一声,崇晏疑惑起来,他媳妇儿漂亮他知道,可是皇后娘娘什么人没见过,何至于这样失态?
皇后娘娘假装喝茶缓了缓,可是崇晏看到她的手在微微发抖,茶水四溅。许久,她闭上眼,面露疲态说:“本宫累了,你们自己玩吧。”说罢,竟丢下众人回屋歇息去了。众人面面相觑,这寿星不在了还有什么意思?匆匆说了几句就散了。
横波心里害怕,惴惴不安地问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惹得皇后娘娘生了气。他赶忙安慰道不要怕,她很大方得体。她还是不放心,他便说他会打点人去找宫里的嬷嬷太监打听的。
他其实也心中不安,可丝毫不敢表露出来。母亲没和他们一道出宫,回家后他在院子里一直等到晚上才等到母亲。她步履踉跄、两眼发直,见到他二话不说便紧紧握住他的手,刚要说话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心地环视一圈后让所有人都退下。
崇晏更加不安,家里都是跟了他们十几二十年的奴仆,他自信各个都忠心耿耿,何至于这样小心翼翼?母亲牵着他的手回了屋,关上房门后面露惧意,她压低了嗓子:“以后万万不可带横波进宫了,也别让她见到世家贵族。最好、最好别出门!”
他大惑不解:“娘,到底怎么了?!”
“我怎么跟你说……”母亲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当今圣上,我皇兄,他、他、他有一副陪了他二十年的画像,画上就是横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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