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从林如海处出来，林玉又开始了忽悠小孩子的勾当。
｛黛玉，你舍得丢下你父亲一个人去外祖家吗？｝
九岁的黛玉凝眉，想起外祖母和同吃同住的宝玉，一时没有答话。
犹豫可不是个好兆头。加把劲！
｛你去了贾家，有人疼有人陪。可是你爹爹呢？他一个人在扬州，孤零零的多可怜啊。他头发都白了，最需要儿女承欢膝下呢！｝
外祖母有舅舅、舅妈和宝玉，宝玉还有许多姊妹们陪着，爹爹只有我一个。
｛黛玉：我想留下陪爹爹，可是他不会同意我留下的。姐姐有法子帮我？｝
｛林玉：这次是要去的。但是我有办法，让你爹爹早点接咱们回来。你愿意吗？｝
｛黛玉：愿意。请姐姐帮我。｝
小孩子果然好哄。
｛林玉：姐姐当然会帮你。但是你得答应姐姐，明天姐姐和你爹爹说话的时候，你不管听到了什么，都不可以打断，也不能告诉别人！｝
｛黛玉：我答应。｝
真容易！
｛林玉：答应的事情要做到哦。不然会害了你爹爹的。｝
黛玉听了有些紧张，还是坚定地点头。
｛黛玉：我一定会做到。｝
林玉得意于孩子的好骗，忘记了孩子骗多了，是要遭报应的。
第二日给林如海请安，林玉再次屏退众人。房间里只剩下她和林如海时，就迫不及待开口了。
“父亲送女儿去外祖家，可是与外祖母有什么约定不曾？若没有，女儿万万去不得！”
林如海奇怪道：“昨日原已议定了，今天如何又要重提？怎么又去不得了！又要的哪门子约定？”
“二舅舅家中的二哥哥宝玉，向来最得外祖母溺爱，最是荒唐不过！如今虽不过十岁，却早已通了人事。
平日里但凡看见个有几分颜色的丫头，便要拉了人家强吃嘴上的胭脂…”
这说的都是些什么？原来还以为她稳重懂事了，现在看，分明是大胆放纵。
“住嘴！”
林如海见她说的这样不堪，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呵止。
“你是个女儿家，不知从何处听了这些不干不净的话，也敢来学舌，成个什么体统！
任他如何不堪，也与你另院别室，并不相干！我素日里是如何教养你的？竟叫你学长舌妇，背后议论兄长是非！”
林如海脸上愤怒的表情不加掩饰，但林玉不怕。她知道此刻既然已开了口，若是就此打住，就再无机会了。
她用浸了姜汁的袖子擦了擦眼角，只一下，眼睛就被辣的通红，眼泪止不住的开始流出来。
她泣不成声道：“父亲不知，他素来最喜在内帷厮混，至今仍居于内院外祖母房中。
前岁女儿去外祖家，外祖母竟将女儿与他一同安置在房内。去岁女儿家来之时，仍住在外祖母房内的碧纱橱中！
彼时，尚可说他与女儿年纪尚小，不妨事。如今再去外祖母家中，若再无个说法，只怕日后女儿只能去跳江了！
父亲教诲，女儿时刻不敢或忘，只因此事事关女儿名节，不得不说！”
声泪俱下的，看着倒像是那回事。况她说的有鼻子有眼睛。黛玉此时已听得呆了。
什么叫“通人事”？自己和宝玉同居一室，居然这样严重吗？那外祖母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林如海尚存几分疑惑。有些事情不该是一个孩子知道的。他疑心是有人故意这么挑唆女儿。
“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人事’？不要听人胡说几句就信以为真。”
林玉决定爆点猛料。
“有一回从东府表舅舅家看戏出来，我晚间去找宝玉玩，看见他和袭人姐姐赤身裸体的抱在一起”
“别说了！”
林如海是个读书人，最要脸面，怎能听自己女儿说这个？实在是太尴尬了。连忙大声打断。
这话不是一个孩子能编出来的。看来却有其事！
贾宝玉小小年纪，就知道和丫头厮混。二内兄也不管。岳母也不留心，还把黛玉和他安置在一起。叫自己女儿撞见这样的场面。
可怜女儿才这么点大，就看见这样的腌臜事，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多担惊受怕。
他送黛玉进贾府本是为了女儿打算，万不曾想到贾府内荒唐成这个样子。自己险些害了黛玉终身。
当初若是听老阿福的话，多给黛玉带上几个丫头婆子，也不至于到现在的地步。
想起丫头婆子，林如海又想起黛玉的奶嬷嬷来。回家这么长时间，女儿在贾府的不妥她半个字都没来禀报过！可恨！
林玉见林如海沉默不语，心里打起了鼓。不由得疑心起林如海是否早和贾母有什么约定。
不会是真想要把黛玉许配给那个银样镴枪头吧？那自己岂不是也要跟着嫁给他？
不行！绝对不行。
那么一个脂粉堆里泡大的花花太岁，见一个爱一个就算了，毕竟是这个时代男人的通病。
可他不负责啊！
两个人好的时候，什么花言巧语都说得出来，真到了要他负责的时候，跑的比兔子还快。
死金钏那回，在王夫人房里，分明是他调笑在先，他妈发作时，他竟一溜烟跑了！
独留金钏儿一个人承受怒火，平白冤死了她！
他哪怕出声说一句话，金钏未必会走投无路去跳井！
后来的晴雯之死，怡红院里被撵出去的那些丫头们。那个不是因为他？
看来不下狠药不行了。就不信了，为了一个贾家，林如海能让林家全部搭进去！
“女儿昨日又做了一个梦……”
林玉正要故技重施，皱眉想事的林如海听见这话，被她气笑了。
他冷笑一声，道：“知道什么便直说。离了为父不过一年光景，别的没长进，净学会扯谎了！休要与为父再扯你那甚么梦！”
林玉被林如海说的脸上有点发烧，讪讪地说道：
“女儿当真做了个梦……”
她把书中林如海死后，黛玉在贾府的遭遇，连着元春封妃，到突然死去、丧事从简，贾府一日不如一日的事情俱说了一遍。
又推说梦中自己后来又游太虚幻境，记下了十二个句子。自己反复思想，还是不知何意，拿来请教父亲。
林如海刚开始还以为她是借梦境陈述自己心迹，哪想到越听越心惊！
他是官场中人，从仕多年，又能得盐课重任，岂能是庸人？
听她说荣宁二府的兴衰就已经觉得不对劲，再联系起那十二首判词，如何猜不到贾元春之死必有蹊跷？贾府只怕牵涉大事，下场恐怕堪忧。
再想起判词里那句——“玉带林中挂”
分明说的就是自己女儿黛玉！
一时间心乱如麻，也就顾不上林玉。胡乱安慰了她几句话，又叮嘱她不要把事情告诉别人，就让她出去了。
林玉看见林如海乱了方寸，心里有了数，也就不慌了。回小院的路上，甚至哼起了小曲。
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一进房间，被她轻视的小孩子发飙了！
｛黛玉：你骗我！你不是为了让爹爹早点去接我，是为了离间爹爹和外祖家。还编谎话诋毁宝玉，为什么？你想害爹爹？我要去告诉他！｝
这下可玩大发了。
林玉浑身上下开始颤抖，黛玉开始跟她争夺身体的控制权了。她全身的感官在一点点丧失，却毫无办法。
她想起自己来的那天，被强按着灌符水的画面来。那虽然是王嬷嬷出的馊主意，没有作用。但林如海请来的人就未必了！
红楼世界是有神仙鬼怪的，马道婆做法，连宝玉都算计了，那一僧一道更是神秘莫测。
不能让黛玉把事情说出去！不然自己小命就保不住了！
怎么办？怎么办？冷静！冷静！
｛林玉：我没有想害你爹！你想想，我要是害他，当初为什还要救他？｝
｛黛玉：你救他是为了我的身体！这是交易。谁知道你的居心？｝
卧槽！这丫头要不要这么聪明！要命！要命！
｛林玉：你看，咱们两个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爹也是我爹。你要是没了爹，我也就没了爹。他没了，你以后无依无靠的，对我有什么好处？？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林玉大口咽着唾沫，紧张的等着的黛玉的反应。
颤抖的手停了一下，又剧烈抖动起来。
｛黛玉：那你为什么要撒谎诋毁宝哥哥！还编谎话咒外祖家！｝
这又要怎么解释
难道要告诉黛玉自己的来历？问题是说了她也得信呐！
｛黛玉：不做声，又在想编什么谎话骗我？｝
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
“咣当”一声，茶盏碎了一地。
黛玉正要继续催逼，端茶进内室的紫鹃发现了她的异样，顾不得一地的碎片，一把抱住她。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抖得这样厉害？”
见来了人，黛玉保持沉默。
林玉这才腾出手来，安抚紫鹃道：“方才见了一只耗子跑了过去，吓着了！”
紫鹃忙给她拍背，“好姑娘，不怕，不怕，一会儿我就把那耗子给撵出去。”
｛黛玉：你倒是机灵！｝
林玉先不理她，敷衍紫鹃道：“我只是一时惊着了，不碍事。随它去吧。我想歇会儿，”
紫鹃见她说不碍事，又看她没有再发抖了，也不多想，服侍她上床。
帐子一放下来，林玉听见黛玉冷笑了一声。
｛编好哄我的话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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