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到了工地，这回，宋元栥没有上课，很随意地穿了一件淡青色的长袖衫，一下车就把帽子戴上了。两人没有拖沓拿出仪器，忙碌了起来。已经过了立秋，天暗得越来越早，两人忙碌起来，感觉时间过得特别快，不一会儿，金乌西沉，红霞挂满天际。宋元栥摘下帽子，擦了擦汗，对正在低头写写画画的玄梁说：“玄梁，天晚了，你那边可以怎么样了？”

        “还好，今天的事情忙的差不多了。”玄梁抬头，看着宋元栥虽然带了帽子，但还是微红的脸。“那我们今天先告一段落吧，忙了起来时间过得真快，你饿了吧？上次老吴跟我说这附近有一家农家乐做的鸭子很不错，你喜欢吃鸭子吗？”宋元栥扶了扶眼镜，边把手上的图纸卷起来，边温声问玄梁意见。玄梁把仪器扛起来，简单回道：“喜欢”宋元栥听了，笑容更盛，走向车，掏出钥匙，动作流畅。看来是真的喜欢吃，玄梁心想。

        宋元栥开着车，跟着导航在附近的县道上找着老吴说过的农家乐。天色完全暗了下来，路边昏黄的灯亮了起来。宋元栥在这条不长的路上开了好几遍，还是玄梁眼尖，看到一条岔路口，竖着一个半倒的牌子，上书“农家乐”三个字和一个红色的箭头。宋元栥沿着岔路口拐过去，这条小道上两边是黝黑的树影，沉默地看着他们路过。连个灯都没有，让他在心里暗想“不会找错路了吧”还好，老天没有让宋元栥失望，在拐过一个弯后，眼前出现了一个农家的院子，院子上满满地摆着桌椅，热热闹闹地坐了大半个院子的人，大门边停了一溜儿的车，四轮的、三轮儿的、两轮儿的都有。

        玄梁突然看到热闹的院子，不由得觉得有些恍惚，扭过头去看宋元栥，灯和影在他脸上滑过，突然，宋元栥也转过头来笑着跟他说话：“玄梁，你觉不觉得这有点像聊斋里书生在荒野里遇见狐妖的院子？”“那我们遇见的妖精可能是鸭子变的。”玄梁嘴角勾起，回道。“哈哈哈……”宋元栥听了玄梁的回答，低笑，他把车子停下来，手上解着安全带，狡黠地说：“那得好好尝一尝这妖精家的饭菜好不好吃。”玄梁微微惊讶，他见到了宋元栥除了成熟温柔外，孩子气的一面，有点儿可爱。两人下车，走进院子里，立刻有一个小个子，大鸭屁股的男人一摇一摆迎了上来，宋元栥见了，抿嘴忍住笑意，冲玄梁眨了眨眼。玄梁接收到他的意思，在心里笑了起来，他没有想到宋元栥也有这么促狭的一面。鸭屁股男人把他们送到一个空着的位置上，殷勤地送上菜单说：“两位来点什么？”宋元栥看了看菜单，问玄梁：“你有什么忌口的吗？”“没有。”玄梁答。“那我们点一份盐水鸭，你看看想吃什么。”宋元栥把菜单递给玄梁。玄梁推辞不过，接过来，点了一份炒青菜，又把菜单递回去。宋元栥接过，又自然地点了一道清蒸鲈鱼和一份莼菜汤。

        鸭屁股男人走了以后，玄梁幽幽地说了一句：“妖精也可以是个公的。”这会儿宋元栥忍不住了，低低地笑了起来，玄梁见他笑得开心，也笑了起来，引得邻桌的几位女客人对他们多看了几眼。本来乡村出现两位气质不凡的男人就挺引人注目了，两人一笑，这院子里的桃花都要开了。鸭子很快就上来了，宋元栥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只觉得鸭肉肥瘦相当，肉质细腻鲜美，调料虽然只放了盐，但是衬得鸭肉更加的可口美味。他满意极了。两人刚开始还觉得不是很饿，当饭菜吃到嘴里的时候，突然食欲大增，肚子开始唱空城计。宋元栥吃相文雅，虽然觉得很饿，但是吃的不快。玄梁吃饭就不是这样了，他大口咀嚼，吃得很快，但是不但让人觉得不失礼，反而觉得这饭菜很美味，看得人食欲大增。见玄梁吃得香，宋元栥不自觉地也吃多了，平时他自觉吃到八分饱就停下来，今天吃得肚子都撑了。等宋元栥放下筷子，玄梁也停了下来，喝了口汤，先抽了张桌上放着的纸巾递给宋元栥，自己又抽了张纸巾把嘴上的油擦干净。

        在两个人回去的路上时，可能是相处多了，两人相处也没有一开始的沉默，在车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聊到租房子的问题，宋元栥问：“学校提供的研究生宿舍环境还不错，怎么想着出来自己租房？”玄梁简单回答道：“我自己比较喜欢安静所以出来住了。”“那你收拾的怎么样了？”宋元栥关心地问。“差不多了。”玄梁道。两人聊着天，不一会儿就小区门口，玄梁突然觉得这段路也不长。电梯停在六楼，玄梁看着宋元栥，说：“老师明天见。”宋元栥温和地笑着说：“明天见。”目送玄梁走出电梯，电梯门缓缓关上，玄梁宽阔的背影消失于一隙之间。

        忙碌中，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宋元栥在不仅要加班加点设计图纸，还得准备学校课程，忙的团团转。作为大弟子的玄梁自然也没闲着，基本上宋元栥去哪他都跟着。秋末，风中终于带着凉意席卷而来。来回奔波的宋元栥，满头大汗被风一吹，中招感冒了。但是眼看招标会就要开了，他还没有定下终稿，不免有些着急，感冒就一直拖着不好。夜里裹着大衣在书桌前一手写写画画一手擦鼻涕。突然门铃响了起来，宋元栥放下笔，揉了揉有些发晕的头，撑着桌子站起来，慢慢地挪到门口去。门一开，是玄梁，手上还拿着印着药店广告的袋子，隐约看见里边装着几盒药。“这么晚了，麻烦你了。”宋元栥鼻音浓重，没有客气让开半边身体，示意玄梁进来。玄梁在这个几月经常来宋元栥家，轻车熟路地往厨房走，从消毒柜里拿出个杯子，倒了杯温水，又从袋子里把药拆开，拿了一板出来挤出两粒里边的药丸给宋元栥送去。

        宋元栥接过药拿起水一口气吃下去，长舒一口气，苦笑说：“太久没感冒了，这回可真是要了老命了。”“老师，你需要休息，不然好不起来。”玄梁看着脸色苍白的宋元栥，有些担心。“终稿确定不下来，我没法儿好好休息。”宋元栥靠着沙发，揉了揉有些疼的太阳穴。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我们也去过那么多次工地了，你觉得那里环境怎么样？"“是一个很舒服的地方，远山环绕，但很快那里就要变成新的城市中心了。”玄梁停了停，又补充道:"也许过不了多久那个小镇就被拆，还有秀气的山也会被铲平成为城市的一部分。"

        “那我们建造一座山的小镇留给这个城市吧。”宋元栥眼睛突然一亮，又道:"你还记得吗？我们上次去工地，路上有很多车子把拆掉的房子的废料运出去，我想起来，我们有一种传统的瓦爿墙，就是把旧砖瓦混合砌筑，这能不能结合起来呢？"“老师，你的想法非常好，但是这种技艺只有老瓦匠才会了，在博物馆这种大型的城市建筑上使用这种技艺，会不会不合适？”玄梁停了停，又道:"现在城市发展迅速，政府更倾向现代风格的建筑，这样给城市打上一种科技正在发展，能力正在变强的标签"。宋元栥并不会觉得学生提出疑问是不好的事情，相反他还有些高兴，很多事情，如果只能听见赞同的声音，是不会做好的。他认真思考，道:"博物馆收藏的是时间。我们要做的，是一个把陵城过去的时光收藏起来的博物馆呢。"玄梁看着宋元栥，他此时眼里有光，有着对建筑的爱。这样子的氛围可真好，大家志同道合在一起做着最快乐的事情。"那老师，我们要怎么建造一座收藏时光的博物馆呢？"玄梁真诚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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