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叶秋的立场
田子坊不知道多久没来百乐门了,不知为何,他会趴在半人高的柜台上,拿着酒杯惆怅着喝酒。
身旁,叶秋将长发撩到耳后,托着一半的脸看着他,表情似笑非笑,与她年龄相当不相符,犹如一朵染上世俗风韵的栀子花。
“叶秋,你不在海关税务司老老实实待着,大晚上的叫我来这做什么?”田子坊略感无趣地搭话。
“一段时间不见,你越来越像你哥了,一样的没有人情味。”她穿着一件摸胸礼服,脖颈上挂着一个蓝宝石项链。
“我和我哥在性格上差不多不很正常。”
“可惜,你们都不是王万千的亲儿子,一样的身份,难道你会忍受他霸占你的所有?”叶秋似乎在讽刺,但看上去却如此温柔,犹如带刺的玫瑰,伤人于无形。
“我听不懂你在胡扯什么,是想离间我和王伊人的关系?就算我们不是亲兄弟又如何?他对我可不薄。”田子坊恼怒地说,“我警告你,不要在他失踪的这段时间动歪脑筋,无论韩处如何劝说,城隍街始终是王伊人的。”
叶秋父亲叶南飞是有名的戏曲大家,王万千好戏,经常不惜重金盛邀他到石秀楼登台唱戏,叶秋也随父前来,田子坊自然对她不陌生。叶秋从北平来沪上后,两人碰面机会寥寥,直到王伊人去往鸿山镇至今杳无音信后,她受韩松委托劝说他接手城隍街的古董生意。
田子坊当然知道韩松打的什么谱,宇文泰当上大掌柜后,蝴蝶似乎卷土重来了,津渡码头的又仓库麻烦不断。韩松无非是怀疑宇文泰和蝴蝶不清不白,他一旦掌控整个津渡码头,蝴蝶将会只手遮天,就算是韩松也不得不敬畏三分了。
不过,碍于上峰的命令,韩松又不得不欲盖弥彰,给沪上交行粉饰太平,所以,他无非是想借用田子坊的手牵制势头正盛的宇文泰。
可他始终没有同意与韩松合作,毕竟,宇文泰也不是善茬,一双眼睛正盯着他。
“包括,姑苏小姐也是王伊人的?”叶秋似笑非笑,向服务生要了一杯洋酒,喝了一口,舔了下嘴唇,“子坊,你可真大方,可惜在我眼里,你是那样懦弱。”
田子坊低着头,他攥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叶秋这句话的确在他伤口上撒盐。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码头仓库爆炸我们查出了一点线索,似乎有点你哥哥的味道。”
“你说什么?”他看向叶秋,急声问他。
叶秋将酒杯放在柜台上,左顾右盼,再次看他,说;“这里人多眼杂,你若愿意,可到楼上一述,如何?”
田子坊关上了二楼包厢的门,回头看到叶秋侧躺在床上,妩媚地撩着头发;“你觉得我和姑苏,谁更迷人?”
“我没时间和你废话,刚才你说,王哥还活着?”他从她身上移开目光,故作冷静地说。
“可是,人家关心的是小子坊的评价哟。”她说,“至于其它,不过是附赠品而已。”
“你比她差远了,在任何方面。”
“这个答案真是不尽人意呢,不过,也算是答案的一种,好吧,我就如实相告。”叶秋脸上的失落一闪而过,她走到茶几前,启开了一瓶清酒,倒入杯子中,“王伊人的确还活着,至于他为什么没有在公众面前露面,应该是知道了五年前的一些秘密,关于王万千和董胜天的恩怨情仇,他已经开始着手调查了。”
“他和董胜天的秘密,是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不想被殃及池鱼的话。”她说,“此外,告诉你个不坏也不好的消息,韩处长打算将王伊人暗中处决,既然他失去了音信,不如,真的失去消息。”
“你们和蝴蝶暗中勾结?”
“不,我们不知道谁是蝴蝶,也没心思去调查。”她说,“韩处长受上峰委派到沪上成立第五组的目的很明确,是为稳定十三行稳定,保证党国经济来源不受影响,相信他对王伊人也有这番谈话,只可惜,他的所作所为正与我们的宗旨背道而驰,所以,放弃他选择宇文泰更为明智。”
“那你还来找我做什么?不如将城隍街一并交给老爷子不就行了?”
“第五组并不完全相信宇文泰,毕竟他当年的所作所为令韩处所唾弃,并且一家独大会产生骄纵,他必须有掣肘的人,本来,王伊人是最好的选择,但他太注重情义拘泥于十三行规则,现在看来,你是最好的选择。”她笑着说,“为党国办事,党国不会亏待你的。”
“呵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置蝴蝶于不顾,这不算光明磊作为吧,就像东北的绥靖政策?”
“的确不算光明磊落,不过为了公报私仇杀死刘四爷,这事情传出去,相信任何人都不会放过你吧?”她笑说,“或许,我们不该将董胜天被刘四爷杀死的情报急于告诉你的,如今酿成大祸,我们也有愧于心呢。”
“你在威胁我?”
“如果你是这样认为,那便是了。”
田子坊仿佛被抽干净了所有的骨髓,他瘫坐在沙发上,如一滩烂泥。他眼前蒙上了一层阴霾,看不清看路,一步步走向深渊,再也无法回首。
他原谅了王万千的杀父之仇,毕竟他对自己有养育之恩,可刘四爷被杀的真相一旦泄露,他真的会被原谅吗?
那时,十三行容不下他了,王万千也会和断绝关系,姑苏一定会看不起他吧,到时他将一无所有了。
他难以回头了。
他对叶秋泯然一笑,笑的那样苍白无力;“你们真的是一帮王八蛋呐。”
“你知道,你和王伊人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很明显,是你的懦弱,这也是姑苏不接受你的缘故吧。”叶秋从他身边坐下,摸着他下巴,“你真像只受伤的小狗,明明那样弱小无助,却害怕失去一切,在主人面前摇尾讨好,有的时候,我很好奇,你长大后,会不会鼓起勇气,变成狼,还是,永远的狗?”
田子坊粗鲁地推开了她,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清酒,清淡的味道让他厌烦了,他拿来一瓶高度数的白兰地,喝下了半瓶。
窗外,一品香街上车水马龙,那一处处灯光逐渐模糊放大,酒入深邃,麻醉了他的骨髓,他的心智。
他的思绪回到了几天前,他和姑苏独处的一个夜晚,他终于鼓起勇气表达心扉,却遭到了姑苏狠狠的打击,姑苏掌在他脸上的那一巴掌深深烙在了他心上,打击着他的自卑。
他是懦夫?明明和王伊人一样,都是王万千的养子!
可那又怎么样,王伊人待他不薄,他们始终是兄弟,他怎忍心看着他去死?
他傻傻的笑着,终于明白,自己真的是犹豫不决的懦夫而已。
一瓶洋酒下肚子,朦胧中他看到了叶秋玲珑有致的躯体,自下往上看,竟别具一番风味。
可他对她抱有难以抹平的敌意,她是魔鬼,是扫把星,是拖他下水的水鬼。
他目光停在了她白皙的脖颈上,在灯光和蓝宝石衬托下,充满着难以抗拒的征服欲望。下一秒,她的微笑仿佛在嘲笑着他的无助,无能。刹那间,他心中的火山爆发了,炽热的岩浆仿佛要冲破不堪一击的躯壳。
他抱住了叶秋,仿佛抱住了一团软绵绵的棉花,他不知道该如何放置这团棉花,犹如无从安放的灵魂和脚步。整个天地在旋转着,最终重重定格在沙发上。他与叶秋性感的嘴唇只有咫尺之遥,他看到那嘴唇微微动着,发出‘哼哼唧唧’小鸟般的啼叫,他耳朵嗡嗡作响,心烦意乱,他粗鲁地堵上了那张罪恶之源,一时间,阵阵玫瑰花的香味灌入他的口鼻,就像姑苏身上的一样。他浑身颤抖着,一双手从叶秋衣裙下探入,往上游离,仿佛一条响尾蛇,穿梭在逐渐滚烫的沙漠中。
叶秋反抗着,她扭动着妖娆的身躯,但很快屈服了,迎合着男人的不怀好意。她明白,田子坊不喜欢她,但那又如何?他如今不正一步步陷入她的温柔乡,进入她手掌中,难以逃脱了。
她无法想象,那个唯王伊人是从的人,竟然也敢迈出属于他的第一步。她感到身上的衣服被一层层撕开了,上身失去了内衣的束缚,却立马被冰冷又炽热的东西覆盖了,变换出各种糟糕的形状。
叶秋明明知道田子坊在发泄着愤恨,但她不知道为何,内心却获得了无法言喻的满足。
窗外,一颗彗星划过天空,没入了深邃,无垠的深林之中。点亮了暗黑的偏隅一方。那里,两条蟒蛇缠绕着,仿佛两条解不开的粗大麻绳,它们翻滚着,鳞片上散发着怪异的光亮,又犹如暴露在暴雨中,浑身沾满着水珠。原处,乌头江上的一艘游轮钻入了桥洞中,发出了‘呜呜’的鸣笛……
夜深了,在无人可见的阴暗处,温暖与寒冷正在交易,黑暗与光明正在交替着。
当第一抹阳光洒向乌头江,也照进了百乐门二楼的雅间中。田子坊看着叶秋将衣服一件件穿好,他坐起身拿起枕头当作靠背。
“不得不说,在某些方面,你的确比不上王伊人。”叶秋甩手将长发甩到背后,回眸一笑,“不要用吃人地眼光看着我,在我看来,你不过是优柔寡断,自私自利的人而已,我们是一路人。”
“呵呵,我起码还是一个人,而你却是不折不够的畜生,你这样唯利是图的女人,不知道如何得到韩松的信任,包括你在国立北京大学的好闺蜜。”他点上一支烟,嘲笑着她。
昨天晚上,叶秋告诉他,她不一定在为韩松办事,这点令他非常吃惊,一度怀疑她是蝴蝶的人,可她为什么要说这些?
“作为女人,尤其是我这样的女人,缺少的无疑是安全感,自从父亲被刘四爷陷害锒铛入狱,死在里面,我才逐渐明白一个道理,作为某一方的棋子是多么的煎熬。”她说,“或者说,我应该为自己的安全,谋取一点谈判的筹码,不然,早晚会步入父亲以及韩氏父女的后尘了。”
“所以,你才把我拖入泥潭?”田子坊似笑非笑,“你以为我真的会成为你任意摆布的棋子?一旦我把你杀死韩文彬父女嫁祸给王霸和刘桧人的事情告诉韩松,后果会怎么样呢?”
“我现在除了你可一无所有,可你拥有的太多太多了,难道你真的忍心我们来个鱼死网破?”
“别傻了,你不会的。”
“你为什么那样自信满满?”叶秋胸有成竹,看穿一切的表情让田子坊恼火。
“结局我会看到,无非入狱或者一死,但上述可能性很小,可你真的会失去现有的一切,毕竟,我有充足的证据,而你却没有。”她笑说,“十三行城隍街的掌柜是王伊人而不是你,你在十三行没有十足的话语权。”
“你在威胁我?”
“称不上威胁,我只是想告诉你,走到现在,我们已经离不开了。”叶秋眨了下眼睛,“之所以一些秘密我对你坦诚相告,无非是想让你抓一下尾巴,不然,你有说我单方面的威胁了。”她披上了外套,正欲离开,在门前停下脚,回首说,“合作愉快。”
门猛然关上了,留下田子坊坐在床头仰头呆滞看着天花板。床单凌乱着,枕头上沾着几根半个手臂长的头发丝,遗留着淡淡的香水味。昨晚叶秋的风情万种令他回味无穷,这种感觉和王伊人不在的这段时间他执掌城隍街呼风唤雨的感觉一样。可这种感觉转瞬即逝了,危机感接踵而至,王伊人已经在沪上了,随时可能夺取这一切。
到时,生活又回到了每个难以入眠的夜晚,充满着纠结,煎熬和内疚。
要是,王伊人不会再回来,该有多好啊。那时,当他拥有了一切站在姑苏面前,内心的自卑也会烟消云散了。
忽然,床头上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谁?”
“子坊”王伊人熟悉的声音响起。
“王哥。”他心脏咯噔一条,瞳孔逐渐放大了,“你现在在那?”
“我在你对面的咖啡厅,你下来,我们聊一下。”
‘嘟嘟嘟’对方挂上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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