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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一场雨


孙建国实在没想到自己随便说一句月季花开得好,就引发了杨老五两口子一场大战。拉了一阵架,杨老五气得拿着烟枪、背着手出门,家里才算消停。

  孙建军也在杨招娣幽怨的眼神中带着两个弟弟落荒而逃。

  刚从杨老五家走出来,孙建学就说:“哥,招娣姐长得真俊,将来我要娶她当媳妇儿!”

  孙建军兜头给他一巴掌:“毛都没长齐,瞎说什么?”

  孙建学不服气地说:“俺啥毛没长齐?你长齐了,你有本事你娶!”

  孙建军吓得一哆嗦,恶狠狠冲弟弟说:“你小点声!别让她爸听见了。”

  等孙建军他们拉够了几趟桌椅板凳回来,孙建城又拿出一叠纸钱和红纸,要去西山祖坟上坟。唐静一听要去西山,也跟着去。

  建军开着面包车到了西山脚下,一行人下车步行上山。山不高,不到十分钟就爬到山腰处的杨家祖坟。

  祖坟前有块高大的石碑,刻的是光绪年间第一代到孙李庄扎根的孙家祖先孙某某的事迹,听家族里老人说石碑上头原本有个石头雕的“官帽”,这种“官帽”是只有做过官的人才能有的,后来破四旧的时候被人砸了。但从碑文上看,这个先人没有官职,只有个太学生的名头,估计还是拿钱捐的,所以石碑在规制上算是僭越了。老孙家祖上也没出过什么大人物。兄弟几个在太爷坟前烧了纸,然后在每个坟头上压一张红纸,意思是告诉先人们一声家里办喜事了,都压完又放了一挂鞭炮。

  下山路上有说有笑。孙建城指着不远处一个山洞说:“看见没,那次建国带着唐静就是躲在那里的,我跟我妈他们找了一下午,最后还是因为天黑他俩自己跑出来的。唐静你看,那个洞离坟子窝可不远,你当时一点都不知道害怕?”

  唐静还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当年在坟子窝旁边趴了一下午,不由埋怨地看向孙建国。孙建国笑道:“有啥好怕的,咱孙家祖宗又不会害自家子孙,唐静是咱家亲戚,我俩都属于咱老祖宗重点保护对象,你看我们一直不是好好的吗。”

  孙建城:“是是,祖宗保佑!差点没把我小姨给气死,打那之后就再也不敢把唐静一个人放在我家了。”

  天气愈发闷热,回家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路过小水库时孙建军提议下河洗澡。孙建城在路边停好面包车,几个大小伙子脱得只剩裤衩,年纪小的孙建学干脆光着屁股,都扑通扑通跳进水里。

  唐静坐在漫水坝的淌水槽边,脱了凉鞋,把白嫩的小脚丫伸到水槽中流淌的河水里。她羡慕地看着表格他们在水里扑腾,小子们大白天能脱光了下河,她一个大闺女可不成。

  孙建国洗了没几分钟,也就去去汗就又爬上来。他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笑着问:“一个人坐这无聊不无聊?”
唐静看着头发湿漉漉的孙建国,他脸庞黝黑,微笑时露出雪白的牙齿。他难道是怕自己无聊才匆匆上来的?

  “还好,就是有点热。”

  孙建国抬头看看天色,有点阴了,可能会下雨,一般下雨前的这段时间最是闷热。

  “走小路到我家很近,去我家玩一会儿吧?”孙建国丢给她一个青青的莲蓬,发出邀请。

  唐静想了想,欣然同意。

  两人走到孙建国家时,大门锁着。孙建国熟练地从墙上扣下一块活动的砖头,掏出钥匙,冲唐静晃了晃:“这可是我家最高机密,你别跟别人说。”

  唐静被逗笑了,这个二哥可真幽默。

  “我什么都没看见。”

  门口的黄狗听见大门外头有动静,很负责任地汪汪叫起来。

  两人进了门,黄狗冲唐静叫了两声,就摇着尾巴围着孙建国脚边讨他好。孙建国冲唐静笑着说:“你看,我们家保卫科科长旺财在欢迎你呢。”

  唐静捂嘴笑道:“你什么时候学会贫嘴了?”又指着墙角的狗窝说:“那个是你家传达室吗?”

  “去,你也学会贫嘴了。”

  唐静慢慢在院子里转了转。还是记忆中的院子,记得小时候在大门口铺一张凉席,就能消磨整整一个下午。墙根那片月季一团团一簇簇正开得热烈,当年自己还揪下大红花戴在头上扮演新媳妇哩。

  孙建国打上来一通井水,倒进自己的脸盆里,端到唐静面前,又从屋里拿出一条新毛巾递给她:“建城哥结婚给的新毛巾,你将就着先用吧,瞅你热得小脸都红成猴屁股了。”

  唐静娇嗔地白了他一眼,捧起冰凉的井水,开始洗脸。

  唐静擦完脸,长舒一口气:“凉快多了。。。”又在水里摆了摆毛巾、拧干,递给孙建国:“谢谢。不要嫌弃我哦。”孙建国接过果毛巾,晾在晾衣绳上。

  轰隆隆!

  就在这时,天上突然打雷,紧接着噼里啪啦落下豆大的雨点。

  两人逃跑似的跑进屋。

  唐静好奇地打量着孙建国住的这间东屋,屋里头陈设非常简陋,靠墙摆着两张床、一个简易的书架,还有一张写字桌。墙上贴满了各式各样的奖状,唐静背着手、饶有兴致地一张张看去,快速了解了孙建国这些年的求学经历。

  她突然指着墙上一张发黄的奖状说:“哈哈,这张是二年级下学期的三好学生奖状,那年你得了一把铅笔,你还送给我两支哩。”

  孙建国倒来一杯白开水递给她:“是吗,我都不记得了。怪不得你学习那么好好,记忆力真是一流。”

  唐静接过小巧的搪瓷缸子仔细打量,这个茶缸洗得锃光瓦亮,还用红色油漆歪歪扭扭的写着孙建国的名字。抿一口,水温刚好。

  她得意地笑了笑:“那当然。。。”又盯着墙上的奖状念道:“三年级上学期三好学生、三年级下学期三好学生。。。哟,梅城县初二数学竞赛一等奖、东岭煤矿中学优秀团员、东岭煤矿中学优秀班干。。。哇,还有梅城一中优秀班干!二哥,你现在是啥领导职务、以后能不能跟你老人家沾沾光?”
 孙建国摆摆手道:“你可拉倒吧!一开始竞选班长的时候我也是想着,当上班长得有多风光,结果,当上之后才知道,就是一个服务员。”

  唐静说:“哼,过度谦虚等于骄傲,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那你再问一遍。”

  唐静十分配合地问:“以后能不能跟你老人家沾沾光?”

  孙建国大手一挥:“没问题!以后在学校我罩着你哈。”又学电视上领导讲话那样拿腔拿调地说:“不过呢,过去的成绩只代表过去,下一步我会继续努力,争取早日当上宇宙十大杰出青年。”

  唐静噗嗤一声笑了:“等你当上宇宙十大杰出青年,记得请客哦。”

  她又转身走到书架前,自动略过那些教科书,目光在单独放着的一排课外书的书脊上逡巡。

  她放下茶缸,从柜子里抽出一本《围城》:“咦?你也喜欢钱钟书吗?”

  “以前喜欢。”

  唐静好奇地问:“哦?那就是说现在不喜欢了?钱钟书的书不好吗?”

  孙建国抽出另外一本书,在手上晃了晃:“不是说钱钟书他的书不好,而是他为了达到幽默的效果,语言太调皮了,虽然很有意思,但是总显得情感不够厚重,思想也不够震撼人心。我现在更喜欢路遥。”

  唐静盯着孙建国手里厚厚的《平凡的世界》,问:“这本书好看吗?”

  “当然好看,这部小说我读了三遍。”

  “那这本书可不可以借给我呀?我会很快还你的。”

  孙建国点点头,把书递给她。

  唐静道过谢,又看看外面的雨幕,说:“雨下得大,正好看看这本书。”她撩了撩裙子、坐到书桌前,两条雪白的胳膊支在桌子上,一只手托着粉雕玉琢般的香腮,另一只手翻开书本,开始阅读。

  急促的雨点敲打着瓦房上的瓦片和地上的青砖,不多会儿,地上就积了水,雨水也顺着屋檐从房顶流下、哗哗作响。

  孙建国也拿起一本书,坐在床边读起来。

  夏天的雷阵雨来得急去得也快。才大半个小时功夫,太阳就从乌云的缝隙里泄出金色的光线,空气里面的闷热也一扫而空。

  两人来到湿漉漉的院子里透气,空气中浮动着湿漉漉的簇新的腥味。刚刚还花团锦簇的月季,在雷阵雨的摧残下七零八落,看得唐静一阵心疼。

  孙建国笑着掐下一枝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掰掉多余的枝丫,递给唐静。

  “别伤春悲秋了,这花命硬得很,从开春到上冻一直开着,过两天日头一晒又能开满。你要是喜欢我给你剪几枝花骨朵养在花瓶里,能开个把月呢。”

  唐静接过来嫣然一笑:“真好看。那走的时候我再来剪几枝。”

  “饿不饿?我下两碗面条垫垫肚子。”

  “你还会做饭?”唐静惊奇地问,在她观念里,作为还在念书的中学生,一向十指不染阳春水,家务都做得很少,更别说做饭了。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小时候我还给你煎过鸡蛋哩,你忘了。”

  孙建国来到院子东南角的锅屋(厨房),捅开煤泥炉子,把火生旺,坐上铁锅,倒油,爆了点葱花,添上热水,又磕了两个鸡蛋,水烧开后下了一把挂面。

  唐静坐在院子里摆弄着手里的月季花,忍不住朝孙建国有条不紊、忙忙碌碌身影看去,幼年时的生活片段像放电影一样在脑海里浮现,都是孙建国当年的影子:小孙建国踩着小凳子给她煎鸡蛋,小孙建国提着空罐头瓶子带她去河边抓鱼,小孙建国带她到菜园偷人家胡萝卜、吃了满嘴泥,小孙建国扛着大扫帚扑蜻蜓,小孙建国带着她下过雨沿着火车道捉天牛,小孙建国拿着手电带她到树林里抓知了猴,小孙建国用高粱瓤子跟篾子给她扎眼镜和小马,还有自己看小孙建国打玻璃弹珠时不断起伏的心情:赢了就欢呼雀跃,输了就垂头丧气。。。

  往事历历在目,好像就发生在昨天一样。唉,美好的童年。

  想着童年的趣事,唐静不知不觉就笑了起来。孙建国看向她,只觉得她笑起来比花更美。

  “你笑什么?”

  “我想起以前下完雨你挖泥捏的一大堆飞机大炮。。。”唐静眨眨眼睛,戏谑地问:“现在还玩泥巴吗?”

  “咳,捣蛋调皮、撒尿和泥,那都是小时候的营生,早就不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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