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买菜的队伍是十点半左右回来的,孙建城见唐静要跟着去拉盘子,立马拉下脸来:“路上坑坑洼洼的,别把你颠下来。”
“早上坐我爸车进的村,我也没觉得颠。”唐静反驳道。
“拖拉机能跟小轿车比吗?到北庄都是土路,到时候还得照顾你。再说你穿着裙子不方便,车斗子你能爬进去吗。。。”孙建城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孙建国扛着梯子走了过来。
孙建国搭好梯子,又抱来一捆麦秸散开铺在拖拉机斗子里当坐垫。
唐静得意地冲表哥扬了扬下巴,扶着孙建国爬上车。她拍拍麦秸,还坐上去试了试,喜笑颜开:“这麦秸好,记得小时候麦场堆了一大堆麦秸,我们还在里面钻洞玩哩。哼,我想起来了,大哥你从小就不带我玩儿,都是二哥带我玩哩。”
孙建城吃味道:“也不知道谁是你亲表哥。。。”
孙建军踩着离合,孙建国拿着摇把,兄弟俩配合着给拖拉机打着火。
孙建军坐上驾驶座,拖拉机冒着黑烟,拉着李厨子、孙建军、孙建国、孙建学、唐静五个人,向北庄呼啸而去。
唐静一开始觉得稀奇,嘻嘻哈哈说笑个没完,后来拖拉机过了几个大坑,狠狠颠了几下,她就慢慢没了动静,小脸变得煞白,死死抓着拖拉机栏杆。到下车时腿有点发软,脚一粘地就一屁股坐在李厨子家门口的石台上。
孙建城瞪她一眼道:“不让你跟过来你非要过来,看你一会怎么回去。”
唐静白了他一眼,没劲反驳,绷着小脸不说话。
孙建国端了一碗开水出来:“来,喝点水缓一缓。”
唐静盯着碗,柳眉微蹙,问:“烫不烫?”
“不烫,水露过了。”孙建国知道她是嫌脏,又补充道:“碗我洗了两遍、拿开水烫过了。”
唐静感激地看了孙建国一眼,这个二哥还是蛮细心的吗。几口温水下肚,肚子立马舒服多了。她白了表哥一眼,没好气地说:“哼,大哥就知道训人,还是二哥好。”
按着清单清点完,孙建城兄弟仨很快把碟子、酒杯、盘子、碗、调羹这些餐具装上车。
孙建国借了李厨子家的二八大杠,唐静跳上自行车后座,两人慢悠悠回家。
唐静到底没好意思扶孙建国的腰,两手小心翼翼地抓着自行车后座。她抬头打量孙建国宽阔的肩膀,胳膊上结实的肌肉,突然意识到,当年那个调皮捣蛋,带着自己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虾的小男孩已经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脸一下就红了,伸手一摸,甚至有点发烫。
经过小桥时,唐静拍拍孙建国后背:“二哥,快看那边的西山。”
孙建国向西边望去,不远处小甜水河汇入大甜水河,沿着西山脚下潺潺流淌;西山上郁郁葱葱,草木旺盛。
“你还记得那次吗?我不想回城里,你带我跑到西山上躲起来,我妈、我姨他们漫山遍野找,咱俩躲在山洞里就是不出来,嘻嘻。。。”
想起儿时的趣事,孙建国也不禁笑起来。
“怎么不记得,那次你害得我回家挨了顿揍呢。建城才是你亲表哥,你咋不去祸害他呢?”唐静吐了吐舌头:“还不是大哥太凶,不带我玩。”孙建城比唐静大五岁,两人可玩不到一块去。孙建城乐得甩掉小尾巴,就经常把表妹托付给堂弟,孙建国跟唐静同岁,两人自然就玩到一块去了。
大甜水河流经孙李庄,村里人在南边河面宽阔、水流平缓处修了一个拦水坝、形成一个漫水桥,把河面围成一个小小的水库。
唐静想起小学二年级暑假,每天傍晚跟着孙建国来这里洗澡,那时候啥都不懂,天天光着屁股跟一群小孩儿在水里嬉戏打闹。结果一个暑假,白白嫩嫩的城里小丫头就被晒成了非洲难民。这也是她妈后来不怎么想送她来姐姐家玩的原因之一。
“这里还能游泳不?”唐静看着波光粼粼的睡眠,悠悠地问。
“能是能,你不会想现在下水吧?大白天的你要是敢下水,怕是会引来不少色狼哩。”孙建国开着玩笑,唐静羞赧地在他后背上捶了一拳。
吃过午饭,孙建军三兄弟拉上板车、骑上三轮,去亲戚邻居家挨家挨户借桌椅板凳。
五爷爷孙成礼坐在家门口,摆弄竹竿、鱼线,孙建军兄弟几个赶到时,他儿子孙传峰正在冲老爹发脾气。不知道爷俩因为啥起的争执,孙传峰一把夺过竹竿,两手折成几股节,狠狠掷在地上,嘴里还说:“再见你摆弄这些玩艺,都给你填炉灶烧喽!”孙成礼尴尬地看着建军兄弟几个,讪讪地笑着不说话。
五爷爷孙成礼跟他爷爷孙成才是亲兄弟,按亲疏来讲大叔传峰跟他们算近亲。据说爷爷当年兄弟五个、还有姊妹俩,当年闹饥荒闹得只剩兄弟俩,还有一个姑奶奶。建军三兄弟冷冷看着这一幕,都没说话。
传峰大叔蹲过几年牢,前两年才出来,去年刚娶的媳妇儿。因为没钱盖新房,孙传礼把三间旧瓦房拾掇拾掇给儿子住,老两口在锅屋边上用石棉瓦搭了个棚子、住棚里。孙传峰一直嫌弃老爹没本事,害得他住不上新房,经常没事找事。这些孙建军都是知道的,这样的家事别人根本管不了,何况他是晚辈。
孙建国有点心情沉重地从五爷爷家出来,又去他家西边杨老五家。
孙建国刚到大门口,就遇见戴着草帽、扛着锄头出门的杨迎娣。
“哟,高中生来了!”迎娣热情地打起招呼。
“迎娣越来越漂亮了哈哈。”孙建国跟她说话一直比较随便,他俩是小学同学,还坐过两年同桌,算是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可惜迎娣念完小学就没继续念了。
迎娣姐妹几个都随她妈,都长了一副好相貌,两道长长的柳叶眉更是增添了几分妩媚,只是露在外面的脸膛、胳膊、小腿都晒得通红,而有衣裳遮盖的皮肤还是那么白皙,这是长年下地干农活的结果。
迎娣啐了孙建国一口:“去去去,少给我口花花,上高中就学的这?也就是我,你敢跟别人家闺女这么说话,小心腿给你打折。”迎娣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美滋滋的,笑得见牙不见眼。
孙建国笑道:“咱村里真是越来越难混了,说几句实话就得赔上一条腿。我建城哥明天结婚,借你家大桌子用用,给用不?”
“就你贫!你们进去搬,我上趟菜园。”
孙建军见她要走,赶紧问:“迎娣,你姐在家不?”
迎娣警惕地打量他一眼,说:“在家是在家,我爸妈也在家!”说完就扭头走了。
孙建国一听,这对话信息量很大啊,难不成自家老大跟迎娣她姐有奸情?
哥仨进院子时,杨老五正坐在屋檐底下,一边吧嗒吧嗒地抽旱烟,一边逗弄穿开裆裤的儿子,迎娣她妈拿着簸箕在簸粮食,几只散养的母鸡在她跟前啄食掉在地上的粮食粒。
孙建军给杨老五散了烟,说明来意,杨老五一口答应下来,拿烟枪敲了敲窗棂子,扯着嗓子喊:“招娣!收拾收拾大桌子,建城家过事要用!”屋里头传来招娣清脆的回答:“哎!好咧!”
哥仨进屋搬桌子,招娣已经开始收拾桌子。
除了迎娣,招娣还有三个妹妹叫盼娣、终妹、亚男,这一家子生孩子生得,日子过得苦哈哈的,堂屋地还是土垫的,屋里头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只有吃饭桌子、凳子,孙建国家里好歹有个高低橱放电视。
从后面看,招娣真叫个盘靓条顺:腰细、屁股大、腿长,一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垂在背后。孙建军看着旁边缝到一半的小孩衣服,没话找话地说:“招娣在缝衣服呢。。。真是麻烦你了。”
杨招娣转头瞪他一样,腼腆地笑了笑,低声咕囔道:“跟我客气啥咧。。。”柳眉杏眼的生得真是标致,皮肤还白嫩,这回头一笑,孙建军身子都酥了半边。
说起来也杨老五也忒偏心,就因为招娣到了说对象的年龄,就不让她下地干活了,怕晒黑了不好说婆家,反倒让迎娣这几个半大不小的女孩儿下地干活,所以招娣跟几个妹妹相比白了不少。
孙建军看看屋外头,见杨老五夫妇俩没有注意,便压低声音道:“晚上有空没有?建城结婚请了镇上放电影的来庄上放电影,咱俩一块儿看去。”
杨招娣打量孙建国、孙建学一眼,发现他俩好像没啥好避讳的,便红着脸低头蚊子一样“嗯”了一声。
抬完桌子,兄弟仨嫌热又讨了口凉水喝。孙建国见杨老五家门口也种了一片月季,边揩汗珠边夸道:“五叔你家月季开得好咧。”
杨老五笑笑没说话。招娣妈埋怨起来:“种这幌子有什么用?还不如种两畦菜。”
杨老五不干了:“你个婆娘家懂个啥?人家二指先生看过咱家风水让种的!”二指先生是这片专门看阳宅阴宅风水、算卦算命的阴阳师傅。杨老五一直生不出儿子来,怀疑家里风水有问题,就请他来家里看过。
想起生儿子的事,杨老五心里便老大不痛快,一脚把在脚边叨食的母鸡踢飞老远。招娣妈急了:“你个死老头犯什么混!”
杨老五黑着脸说:“母鸡不下蛋、留它有什么用!老子一脚踢死它炖了算完!”
招娣妈也不甘示弱,簸箕一丢:“杨老五你个死老头什么意思?你骂谁不下蛋?俺生了五个闺女咋就不下蛋了!”
她不提五个闺女还好,一提杨老五更来气了:“你生十个闺女有熊用?没一个带把的,长大出门子都是别人家的人,老子指望谁给俺养老送终、烧纸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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