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陌上花开春日宴
自立春过后，天慢慢暖和起来，斯祎却觉日日都好似睡不醒，她一天大半时候都赖在床上。
四月的风吹绿了杨柳依依，吹红了桃花朵朵，斯祎有孕也五个月了，这天崔莹丹算是出月子了，他们孩儿的百日宴也摆起来了。
斯祎懒懒的靠在车壁上，王子葉看着她已经显怀的肚子，笑着摸了摸。
“娘子近来看着格外倦怠，是孩儿长大了些的缘故吗？”
斯祎也摸了摸隆起的小腹：“也许是春困，也许是孩儿长了，总觉得身子乏的很。”
王子葉靠近斯祎，将她揽到怀里：“娘子辛苦了，等孩儿出世便好了。”
斯祎点头：“不知孩儿出世后闹不闹人，要是闹，你便多照看着，我见表妹夫照看孩子就做的很好。”
王子葉笑着：“那是自然了，我办事，你放心。”
斯祎笑着抬头，便看见王子葉那满是期待的面容：“我且信一回你。”
王子葉笑的露出白牙：“嗯，到时候再夸我吧。”
斯祎只笑笑，不再说话。
到了孙府，一眼望去都是人，王子葉护着斯祎走到内堂，孙家长辈们坐了一桌，崔莹丹同孙良坐在另一桌，王子葉与斯祎向长辈们见了礼，便坐到崔莹丹他们那桌。
“表哥，表嫂。”崔莹丹月子坐的好，此时怎么都看不出她才生产完。
“莹丹，孩子呢？”斯祎笑着向四周看去。
“乳母抱去喂奶了。”崔莹丹夹了菜放到斯祎碗里。
“吃完我得去看看。”斯祎说着便举起筷子吃了起来。
“好，慢点吃，表嫂，这些日子肚子大了些啊。”崔莹丹笑道。
“嗯，走路都不像原来那般轻巧了。”斯祎摸着肚子道。
“等七八个月的时候，才吃力呢，不过，等生产完便好了。”崔莹丹只顾着给斯祎夹菜。
“莹丹，你也吃些，别光给我夹了。”斯祎边吃边笑。
“好。”崔莹丹这才放下筷子。
“表哥，你现下要多看顾着表嫂，等月份一大，夜间翻身都需要人扶一把。”崔莹丹笑盈盈对王子葉说。
“斯祎是练武之人，这些小事难不倒她。”王子葉倒了酒同孙良碰杯。
斯祎拿着筷子的手颤了颤，少倾，她便勾了勾唇角作罢。
“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我是叫你多陪着她。”崔莹丹第一次变了脸说话。
孙良一看便打圆场道：“表哥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
王子葉这才笑笑：“我自然会多陪着斯祎的，放心吧。”
崔莹丹这才转头对着斯祎笑的柔婉：“表嫂，我听说陌上花都开了，咱们明日去赏花可好？”
“好啊，明日我来接你。”斯祎开怀道。
“好。他们要喝酒，咱们去看看孩儿吧。”崔莹丹拉着斯祎就走，斯祎手里捏了只鸡腿才跟上。
“表嫂，我怕那酒气熏着你，才叫你出来的，咱们啊，在这院子里摆一桌，慢慢吃，慢慢说话。”崔莹丹招呼下人又摆了一桌菜。
斯祎嘴里啃着鸡腿道：“曾经的孕妇理解孕妇，感激。”
两人吃着席说笑着，轻松自在。
临走时斯祎去看了孩子，刚吃饱的小人儿无欲无求，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只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屋顶，偶尔才看看那些卖力逗他的大人。
“长的可真快。”斯祎笑眯眯将一块金锁放到孩子身边。
“是啊，再过不久，便又要调皮捣蛋了。”崔莹丹亦笑。
“那多好，我领着他一起。”斯祎哈哈笑着，没想到小人儿顺着声音看向她，也笑了笑。
斯祎惊奇道：“呀，他笑了，冲我笑了。”
“可见他喜欢表嫂，想跟着你一起调皮捣蛋。”崔莹丹亦大笑。
“荣幸之至啊。”斯祎看着小人儿，笑的温柔。
第二日一大早斯祎便起来，盥洗后用了早膳便往孙府走。
刚到孙府，就见崔莹丹出了门。
“莹丹，你怎知我此时来了？”斯祎掀了车帘道。
“我叫人远远看着呢，一见你马车我便出来了。”崔莹丹笑着，好似等待夸奖的孩子。
“真是聪慧，快上来吧。”斯祎便顺口夸了。
“好。”
崔莹丹上了车，马车便向着花田驶去，一路上女子们说笑的声音被熏风吹着飘散在空中。
这一片花田是去岁才围修出来的，此时，花田里种植的郁金香盛开着，鹅黄，嫣粉，正红，浆紫，大片大片的接连，颜色的碰撞，叫人看了心境轻快明亮。
田陌上有不少赏花的人，男女老少，三五成群，还有不少书生，摆了笔墨纸砚，临摹描画。
崔莹丹挽着斯祎手臂：“表嫂，可真好看。”
“是啊。”斯祎应着，一边指着不远处放纸鸢的孩童叫崔莹丹看，一边笑的明媚。
两人找了人少的地方支起了茶桌，摆上糕点，慢悠悠喝起了茶。
路过的不少少年郎皆侧目看着她们，甚至有些大胆的还要走上前来问崔莹丹是否已婚嫁，本来还要问斯祎的，结果在看到她隆起的腹部时悻悻而回。
斯祎笑的前仰后合：“你看你，成婚太早了，错过了这许多少年郎。”
崔莹丹也笑的直不起腰：“你还不是一样？我呀，有孙良就知足了。他待我极好。”
“看得出来，表妹夫是真将你放在心上的。”斯祎擦了擦笑出的泪花。
“可是，表嫂，你过得幸福吗？”崔莹丹突然止了笑问，眼里满满是怜惜。
斯祎扬起的嘴角慢慢平缓，转头看向崔莹丹：“你是第一个问我幸不幸福的人。其余人，只想着我的婚姻能为他们带来些什么，利益。”
“昨日我看着我那表哥，是不甚上心的，我只是担心表嫂，怕你的年华都错付在这一场世俗的交易里。”崔莹丹轻声细语地说着，但其中蕴含的力量，让斯祎觉得她此刻就要不管不顾，冲开这束缚着她的一切。
“你看出来了啊？我还以为我隐藏的挺好的。”斯祎笑着喝了口茶。
“表嫂，我那表哥真那般混账吗？”崔莹丹动了气。
“也不能说他混账吧，他只是事事先考虑别人，而后，才会考虑我。”斯祎想了想道，“他管这叫忠孝道义。我总不能要他做不忠不孝，背弃道义之人吧？故而，便对他不作要求，他应是也习惯了。”
崔莹丹叹息：“是了，我那表哥，自小，我姨母说什么便是什么，从不敢忤逆。现今成家了还如此，怎能不叫人生气呢？”
斯祎笑笑：“也不必动气，至少，我很早便知道了我在他心中的位置，便对他也没什么期望，反倒省了我许多烦恼，若不然，我日日与他吵闹，一定要争个高下，那样，传出去，总归不好。”
崔莹丹拉住斯祎手掌：“表嫂，我一见你便觉你气华不凡，不想你竟有这样的妙思。”
“听了你这话我要骄傲了。”斯祎夸张的笑着。
崔莹丹才展开一个无奈的笑：“我总替你不值，你应该得到更好的对待。”
斯祎倒洒脱，挥了挥手道：“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我也认。”
崔莹丹拍拍斯祎的手大笑：“豪气。等你生产完，咱们必得喝一场酒。一定痛快。”
斯祎伸出小指：“拉勾啊。”
“这么较真啊？”崔莹丹笑着勾上斯祎小指。
“喝酒的事我可从不含糊。”斯祎抬了抬下巴笑的张扬。
回去的路上崔莹丹嘱咐了许多这个时候能做和不能做的事，斯祎倾耳听着，一一记着。
送走崔莹丹后，斯祎瘫在马车里，伸着懒腰，只觉困倦，双眼一阖，便睡着了。
可喜叫醒她时，她正梦见自己同一条黑莽缠斗，惊醒后她整个后背都汗湿了。
“小姐，又做梦了？”可喜扶着斯祎下了车，替她揉着腰。
“是啊，近来多梦，总梦见些凶险的事。”斯祎睡醒却越觉累了。
“马上也要用晚膳了，用过晚膳您早些睡下吧。”可喜看着面色泛着浅浅黄气的斯祎道。
“晚膳后我想在院中坐一会，你替我搬把摇椅吧。”斯祎捏了捏额角。
“好。”
晚膳依旧是斯祎一个人，她也不作多想，有滋有味的用完膳便坐在院中摇椅上。
晚间的风还有些凉意，但斯祎因有孕，本就比旁人怕热，此时这风清凉凉的正好。
斯祎手指轻轻在肚子上弹着从前听过的一首曲谱的调子，突然，她只觉有什么在她掌下动了动，她忙屏息凝神再试，果然，又动了动，那样微弱却满是新生的力量。
“呀，孩儿，是你在动吗？”斯祎声音格外轻，像是怕会吓到方才睡醒，只伸了个懒腰的小人儿。
小人儿似乎是听到了她的话，又微微活动着。
“天，可喜，孩子动了。”斯祎心中欢愉，却仍极力压低了声音。
“真的？”
斯祎沉浸在巨大的喜悦里，抬头见了满面期待的王子葉，都觉亲切了几分。
“是啊。”斯祎捂着嘴轻笑。
王子葉大掌轻落到斯祎腹上，静待着惊喜。
“嗯，果然，动了。”王子葉几乎要跳起来了。
“小声些，别吓着她。”斯祎忙制止。
“对对。”王子葉这才轻声笑着看向斯祎。
斯祎低头轻抚着肚子，神色温柔，是一个母亲自带的光辉。
王子葉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斯祎，我终于，完完全全拥有你了。我得到了你的所有。”
斯祎闻言怔了怔，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那个一见她便笑的男子，为她隔开柳枝的男子；和如今的他比较，还是同一个人吗？可是，她自己，也变了啊，变得不那么像自己了。王子葉又怎么可能不会变呢？
“你觉得幸运吗？”斯祎开口。
“我是最幸运的人了，能够得到想要的一切，怎么不算幸运呢？”王子葉下巴抵在斯祎发顶笑道。
斯祎有些羡慕的，轻声说：“是啊，真好。”
“小姐，喝药吧。”可喜端了药抬头看一眼又转身往回走。
“来来来，去哪？”王子葉笑着招手。
可喜偷笑着低了头走过去，将药递给斯祎。
王子葉放开斯祎，看着她喝药。
斯祎喝完后眉头紧皱：“这药味儿怎么跟从前不一样啊？”
可喜笑着回：“小姐尝出来了？这是老夫人新送来的药，说是胎儿长到不同时候便要换换药的。”
斯祎漱了口，并未在意，只点了点头：“可我都五个月了，还用得着每日喝这药吗？”
“这药对你和孩儿有益处，便喝着吧。”王子葉道。
“对了，小姐，老夫人找了位大夫，说明日先为您诊一诊脉，再看这药还要不要继续喝了。”可喜收了碗道。
斯祎这才像有了盼头：“好。这才什么时候，我已然困了，想去睡了。”
王子葉扶起她：“你看母亲为了你想的多周到。”
斯祎不作声，只默默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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