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静氏
众人皆有些不解这话其意。
自由?什么自由?灵魂抑或身体?
成展卿想了想,道:“道长的意思是,齐二少的灵识没有其他东西干扰,他其实可随时恢复过来么?”
“难不成——”他有何难言之隐?西宁想起昨夜的情景,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望了一眼静静伫立的煜城。
煜城正盯着躺椅中眼神空洞的齐飞,若有所思。
“道长,还请详加明示。”齐长顾双手长揖,郑重行了个礼。
袁法善沉吟片刻,道:“一般而言,五感如常,身体无碍,多半是灵识有异。”
“灵识不是问佛修道之人才有的么?”成展卿问。
“非也。每个人都有灵识,只是有强弱高低之分。普通人未加雕琢修炼,呈未开蒙的状态,一般被称为意念或念识,多囿于身体所限,受制于身体。修道之人或修炼之人,将身体的技能和极限打开几个层级,灵识在更广泛的空间内自由探越,得以增强提升,故而也便有了更多的可能性。这是修炼之基理。”
西宁听得有趣,“灵识只能通过修炼增强吗?”
“不。世间之事皆不能一概而论,有一种人,无需层层修炼,便能达到灵识暴增的境界,且比后天历经种种修来的提升,有过之而无不及。”袁法善说到此处,抬眸看向西宁。
“哪种人?”
“天生长有灵根之人。”袁法善怅然地叹了一声,“这种人若入道,便如立于天梯般直上云霄,达修道之人一生向往的终级所在。即便未得机缘,只需以玄秘之术加以催化,也能达常人所不能之境界。”
西宁低头沉吟,没再出声。
“道长,齐飞幼时曾随西国修道之人习武,灵识想来比我等常人要强一些。”齐长顾也听明白了,对着袁法善道。
“不错。以武入道也是修道的一种。”袁法善颔首。
“那方才,是不是因齐飞的灵识较之旁人更强的缘故,让道长误以为没有问题。”齐长顾又接着问了一句。
“我方才初看齐飞,也以为是灵识出了问题。此一般有两种可能,一是灵识自身受损,二是有体外更强的灵识占据。故而我以灵力注入探之,却发现他全身脉络畅行无阻,灵识无一处受阻之力,也无外物相悖之状……”
袁法善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众人静默,心中皆想:这两种情况都不是,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自己的选择。齐飞武艺高强,性子洒脱,长得一表人才,家世富足,兄弟和睦,故而必是外部世界中有无法面对和接受的事情,使他不愿或是不敢,从而选择了将自己封闭。
那是什么事情呢?
究竟是不愿,还是不敢?
“那为何……为何他此种模样?”齐长顾喃喃地道。
他忽而转身走到齐飞面前,拉住他的手,恳切的呼唤,“齐飞,我是大哥。你快些醒来,大哥还有好多事要与你说。你这模样,叫大哥日后如何面对父亲……你快醒来!”说到后面,声音已然哽住。
煜城看向袁法善,“道长,可有其他法子更深一步探究?”
袁法善沉吟了一下,“倒是有一个法子,姑且能试一试。”
“什么法子?”齐长顾霍然抬头。
“本道需静思两日,布一个符阵出来。只是,昨日入城匆忙,朱砂符纸都未带在身边——”
“道长!”一个清澈温柔的声音响起。
静氏捧着一个朱漆木匣袅袅婷婷走了过来,她微微躬身行了个礼,方才柔声道,“前些日子,府里请了好些道长,留下了这些物什,我想着日后或许用得着,便收了起来。道长看看,是否还缺什么?”
袁法善接过木匣看了,“极好极好,一应俱全。”
静氏浅笑,“我方才一直未敢打扰,几位的话倒是都听见了。此刻情形只能再等两日,庄主,不如我先带几位客人去堂间用膳如何?”
“好,好。”齐长顾敛了敛衣摆,恢复了周到稳重的待客模样,“有劳夫人了。”
四人跟在静氏后面一路随行,她笑容温婉,声调柔缓,“真是怠慢了,原本应该庄主亲自招待几位,只是不巧昨夜赶上暴雨,料库那边他还得去安置一下。”
煜城问:“南方雨水多,贵府一下暴雨就要如此麻烦吗?”
“也不是。”静氏笑了笑,耐心地道,“只是每年这个月是缫丝集中烘晒晾干的时节,庄里的人每年这段时间,对下雨打雷就格外心惊,但凡听见了点响动,半夜爬起来也都往料库那头赶。”
进入一间宽敞的堂间时,西宁故意放慢了脚步,落在了最后,用手指戳了戳煜城的背腰处。
煜城回头,看她。
西宁眨了眨眼,小小声道:“你是不是也怀疑了?”
煜城歪着头,右边的眉似乎挑了挑,“公主的意思是——”
西宁左右看了看,踮起脚将嘴靠近了煜城的耳朵,“昨夜齐飞明明就好端端的,今日这个模样极有可能是装出来的的。那他为何会这样?你难道没有想到?”
说到此处住了口,因为她想听听煜城的想法是不是同她一样,可他似乎凝住了,半晌没动静。
“煜城,你今日怎么回事?还没想到吗?”西宁凝着眉看他的侧脸。
煜城喉结动了动,“……暂时,还没有想法。”
算了。他昨夜值守没睡,想来今日脑子是混沌了些。想到此,她便又将嘴靠近了些,用气声细细道:“这个庄主,有大问题!”
“嗯。”轻轻的一声。
“你也觉得?”西宁目光迥然,歪头看他。
“嗯。”
“好。一会我们探探夫人的口风,你随时注意我,看我的眼神行事。”西宁听见堂间内有脚步声自里向外传出,压着音急急说完,便立时放平了脚,后退了一步。
成展卿走出来,后面跟着静氏。
成展卿见西宁似乎神色有异,问道:“为何不进去?有事?”
“无事无事。”西宁巧笑嫣然,伸手拍了一下煜城的手臂,“这人想自己做几匹绸缎带回去送礼,方才问我织造的工序。”
说罢,便往前两步右转,自己先进了屋。
煜城:“……”
成展卿:“……”
齐府的用膳堂间与大荀国富贵人家的小膳间不同,是通透的长条形的格局。一进门,只见数十张形制各异的桌子分列各处,有四座的方桌,有八座的八仙桌,也有能坐得下二三十人的长方桌。
静氏解释说,齐府有个传统,便是不分主仆,上下同食,到时辰便开饭,吃多少便去前面的方台上自行乘舀。
自然是入乡随俗,几人各自去乘了饭食,在一张方桌前坐了下来。
煜城和西宁相对而坐。
西宁埋头默不作声的饮了一碗雪梨羹,抬起头来。
成展卿在与静氏讨论人口众多的府里设置这种流水席的利弊。他自幼受贵族教育熏陶,对外场合向来能侃侃而谈,自然而不拘束。
国师低头在用筷子一点点夹菜里的葱,挑出来的葱花很快成了一小堆。
坐在对面的煜城在……在看着自己。是的,就是直直地看着自己。
西宁满头暴汗。她让煜城随时留意看自己的眼神,可也不用一直盯着啊,这也太明显了!
她朝他飞快地眨了眨眼,示意他自然一点。煜城微微侧了下头,眼神仍是毫无遮拦地投了过来,想来是没明白。
……
也罢先不管他,目前的重点不是这个。她抿了抿嘴,装作不经意地看向静氏,问道:“夫人之前对齐飞了解得多么?”
静氏一怔,略略踌躇道:“说起来,我对小叔子的了解并不比几位更多。”
“哦?此话怎讲?”
原来,静氏原名静婷,父母所在的村落皆是为齐府养蚕泡丝的工人。三年前,齐长顾带人在她老家收丝时,恰遇她失足落水。他不顾隆冬严寒奋不顾身跳入河中救了她一命。二人一见钟情,半年后,齐长顾三媒六聘,将她接进了府。
她和齐飞真正见面也就是成亲宴上敬茶的时候,因之前就被告知这位小叔子的脾气秉性素来不喜俗套礼节,便也刻意不去过多打扰,是以彼此一直相安无事。
齐飞仅在他大哥成亲那断时间在家住了一月,后来也就回来过两次,每次匆匆几日便走,静婷只在自己丈夫的嘴里听说,二弟来了……二弟昨日又走了。
“接下来真正见面,就是这回了。”静氏轻叹一声,摇头道,“没想到,他这次虽住下了,却变成了这副模样……”
“你们成亲他在家住的那段时间,夫人可有发现他有什么问题。”西宁沉吟着又问道。
静氏有些赧颜,“说来惭愧,我那时进府不久,一直在学各种礼仪还有生意上的事,自顾不暇破费了一番周折,再加上小叔子的性子,我身为嫂子确实关心少了些。他那边,都是他大哥在亲自照料。”
西宁决定要问出那句关键的话了……她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对坐的煜城。
他端坐不动,一双眼睛仍是专注地盯着自己,似乎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她在心里狂叹一声,煜城果真不适合做这种细微末节察言观色的事。她左右看了看——
成展卿用筷子沾了些茶水,在桌上勾勒堂间桌椅的摆放图。国师将葱花挑成了一堆小山,又开始一个个挑辣子鸡里面的花椒。
一个都指望不上……
西宁垂眸凝神定气,决定靠自己。她默了默,忽问道:“那夫人看齐家兄弟二人之间,可有什么问题?”
静氏闻言,身子陡然坐直,嗓音霎时提高了几分,“姑娘可是听信了外面那些传言,怀疑庄主与小叔子之间有什么龌龊?没有。事实上,我从未见过如庄主这般,这般掏心掏肺对待自己兄弟的人了!”
两个女人的闲聊忽然变成气氛不对了,成展卿和国师的筷子都凝在空中,二人先望了望静氏,又扭头朝西宁看来。静氏说完一番话,也十分郑重地看着她。
再加上对面那双自始至终在自己脸上没有挪开过的眼睛——
四双,齐了!西宁心中默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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