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张常明回到大道庄，先见了师父，把自己几天来的事儿说了。最后问唐不漏：“师父，道士授不授禄，有什么区别？”

“哎，想授禄呀？授了禄以后，就有了兵马，可以开坛召将了，做法事才有人信。不授禄也无所谓，省了养兵练兵的麻烦，将来一样可以位列仙班。”唐不漏说。

第二天找到何仙姑，说了寇娜娜母亲的情况后，何仙姑想了一会儿，不知是在思考开什么药，还是在想怎么说。

何仙姑平静的脸上没有表情，对张常明说：“你说的情况，用咱们的话说就是已经接近油尽灯枯了。她的元气耗尽，大罗神仙也没办法延命，虽然道门中有添油接命的法门，但她不是我们道门中人，现在修习难见功效，怕是来不及了。”

张常明对寇娜娜母亲的状态心中有数，听何仙姑这么说也不意外。问何仙姑：“那像这种情况，要怎么办呢？”

何仙姑回答：“尽人事，听天命。尽量让她少受痛苦，有什么心愿尽力完成，然后，离开的舒服点儿吧。”

“常明，有什么事吗？想什么呢？。”张常明想着何仙姑的话低头往自己屋子走，经过吴青的房前时，被吴青叫住。

张常明见吴青正在伸胳膊蹬腿的舒展筋骨，估计是刚打完坐。问出心中疑问：“吴师伯好，我有个疑问，不是我们道门中人就不能练添油接命的法门吗？”

张常明看吴青一脸疑问，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吴青略一思索，微笑说：“何仙姑的意思应该不是说必须得是我们道门中人才能练添油接命，是说寇娜娜母亲没有一点点道法基础，又是这种状态，再习练添油接命已经没有意义了。比方说一条破船，开到又浅又窄的河道尽头，既搁浅开不动又掉不了头，也不能强行拉纤，你明白吧？”

张常明略有所悟，点着头说：“就是太晚了，是吧！那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吴青说：“添油接命有好多种练法，高深的术法不合适，你可以教她练习采气法，或者有点小用，能不能采它物之气补自己之元气，能延寿多长就看他的造化了。记住，要采纯正的阳气，不要采了衰败腐朽之气。”

“知道了，谢谢吴师伯。”张常明心里总算有了点儿希望，算是对寇娜娜有个交代。

“唐不漏刚才找你了，你快去吧。”吴青说。

张常明回转身来到唐不漏的房前，见唐不漏正和田大雨说话，上去恭敬的作揖问好。

“常明，过几天你田师叔要去趟南都市，你跟着一起去吧！具体的事儿你俩再商量。”唐不漏吩咐。

张常明说：“是，师父。田师叔，您怎么安排？”

田大雨说：“具体的事儿，我正和你师父商量呢，你晚上到我房里来再说吧。”

张常明心里疑惑：平常在大道庄里就是和田大雨来往少，对他多少还有点生疏，怎么找到了自己头上？

张常明吃过晚饭，感觉还早，慢悠悠地走到田大雨房前，房门半开，里面人影晃动，是田大雨正在叩拜雷神，张常明知趣的站在门外不敢出声。

“常明来了？进来吧。”田大雨拜完雷神，觉察到张常明来了，冲外面喊。

张常明进门作揖，说：“师叔在做功课，不敢打扰，稍等了一会儿。”

“啊，我是习惯了，早晚叩拜，拉一次都感觉不舒服。你们修丹法的是不屑拜这些泥胎木偶的。”田大雨说，摘了道冠放在一边，指指门边的凳子，示意张常明坐下。

张常明说：“也不能这么说。师父说，丹道和符箓虽然走的路径不同，但殊途同归，到最后都是要证道的。我一直有个疑问，想请教田师叔。”

“欧，那就说吧！”田大雨说完大咧咧往椅子上一坐。

张常明说：“我说出来，您别生气。就是我弄不清咱们道门的召将请神和萨满教的出马跳大神有什么区别？”

“这个区别呀！表面上看，确实相似，世俗间还有南茅北马的说法，把茅山宗和出马仙放在一起，实际上有本质的不同。主要的两点可以先告诉你，第一点是萨满教的出马和跳大神可以看成是一种原始巫术，咱们道门的演进早已脱离了原始巫术的范畴，是有理论基础的。我感觉出马仙只是学了茅山术的形式，没得到要领。第二点，出马和跳大神是灵体进入到人身上，就是平常说的附体啦。他们的这些灵体大概齐可以统称为妖邪。我们召请的神将不是附体，而且咱道门的神仙是成体系，有阶位的。要仔细说，那就太多太麻烦了，以后时间长了，你道书看得多了，功夫深了就领会了。”田大雨大略给张常明讲解了一番，说的张常明不住点头。

张常明恭敬地说：“多亏田师叔指教，凭我的智力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弄懂这些。”

“听唐不漏说，你对授正一箓感兴趣？如果你想授箓，我可以在这儿授，也可以带你去龙虎山，不过我这几次升箓都去大员岛找天师做，天师羽化后，也还是去大员岛，毕竟还有天师印在嘛。”田大雨说。

张常明这才明白，师父为什么安排自己跟田大雨去办事。想了想说：“我脑子笨，听说授箓后要背经书，守戒律，还是先别授箓了。您是有什么事吗？”

“奥，这样呀！我去年就想去升箓，因为大员岛形势紧张，一直拖到现在，也不知道哪天能消停，所以想着不等了，今年就去。那天和唐不漏聊天说起来这个事，唐不漏才提起你来。你要是不想授箓就算了，我自己去。”田大雨说。

张常明脑子飞转，虽然不想授箓了，却想去看看正一授箓的场面。就说：“我不授禄，也可以陪您一起去呀！大员岛这形势，能不能过去还不知道呢，我陪您一起去，互相有个照应多好。”

“你想去看看正一授箓的道场，多一些经历也好。那也得先经过唐不漏同意你才能去。”田大雨点点头说。

张常明高兴地说：“那好，我去和师父说。”

张常明来到唐不漏的房里，把要和田大雨一起去大员岛的事学了一遍。唐不漏也不反对，只叮嘱张常明凡事小心，江湖险恶，保命要紧。

张常明问唐不漏：“师父，大员岛都被军舰围了，您说这次能去成吗？”

唐不漏转头看看窗外天色，微闭双眼，左手拇指在其余四指上轮番掐算。过了一小会儿，睁眼看向张常明，缓缓说：“给你们起了一课。课中太阴主事，蒙昧不明，阴神又临贵人，三传递进。你的年命又落空……”

张常明也在心里起了一课，疑惑不解的问：“师父，您这六壬课和我起的课怎么不一样呀？”

唐不漏看一眼张常明，说：“你是按《六壬大全》里的方法起的课吧？关键在于换月将的时间不同。你在书里看的是过中气换将吧，现在还有严格按日躔宫位换将的，我起课都是初一换将。按什么时节换将，都说自己的对，其实不必叫真，我还见过活日活时活将的起课法，更加玄妙不可思议，你也没必要非得学我的起课法，自己慢慢摸索吧！”

张常明心里疑惑更大了，没有统一标准，太不科学了。问唐不漏：“起课能这样吗？没有规矩不就乱了吗？”

唐不漏解释说：“你看啊，古传三式都是由天盘、地盘两个式盘组成，道理是一样的，就是按天地盘的不同位置，经过分析干支将神星曜的不同组合，解读出信息来。关键不在于如何起课，而在于你那一套解读理论和你的起课方式是不是合拍，这就叫起课容易解课难。占卜的最高境界是不用起课，抓住虚空中一点灵动，从这一点可以推演万事万物。我这些年把心思放在了内丹上，把卜法荒废了，不想拿我的这套理论束缚住了你的思想，所以只教了你基础。你呢不论占卜什么，也不论结果是否准确，可以三天起一课，一课解玩三天，只为练习，不出三年就可大成。”

张常明似懂不懂的答应着：“是，师父。那，您这课里是什么意思？”

唐不漏说：“虽蒙昧不明，又有贵人相助，三传递进，这事儿宜进不宜退，肯定要去，从整个课式来讲，是能够成功去大员岛。但是你年命落空，你肯会到不了大员岛。”

“啊！师父，我还想去看看田师叔是怎么授箓的呢？”张常明惊讶，对自己去不了大员岛很失望。

唐不漏少有的一脸正经对张常明说：“按现在两岸剑拔弩张的局势，应该是严控海防，禁绝人员来往。但是，现在大员岛和大陆有食品、药品上的往来交易，况且政客们都是桌面上打，桌底下谈，桌面上谈，桌底下使绊子，所以，想混过去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这六壬课里你的信息给不太好，到了闽粤省要凡事小心，见机行事，不要用强，江湖行走要保命第一。”

“奥，知道了，师父。去不成我就不去，以后有的是机会。”张常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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