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市长办公室在大楼的三楼东面，办公室里暗红色大办公桌后面的椅子空着，办公桌对面一排沙发上坐了三个人，一位老人和一名少将军官，中间坐着面容有点憔悴的乔市长。

许崇礼介绍了乔市长，却没介绍老人和少将军官。唐不漏是久经人事的老油条，许崇礼做介绍时心中就有了盘算：少将军官显然是和中都市军管有关。老人大概有七十左右，看上去面色红润精神饱满，肯定深通长寿养生之道，再联系时局一想，应该是位医药防疫方面的专家。坐上一位医药专家什么意思？是要考考我们？还是碰巧遇上？

唐不漏心思电转，“你好，幸会”招呼完落座之后，先开口说：“听说中都市疫病流行，虽说我们道门要积功累德，可世俗因果报应也不好轻易插手。我们本来不想介入因果，可是小许再三邀请，也不好绝了世交的情面，庄主才派我们师徒出山援助。中都市是国际大都会，人才济济，想必医界也是出力不小，能否把治疗情况交流一下。”唐不漏说完，眼神瞟一下老人。

张常明听完，心中暗暗叫好，这汤不漏、不漏汤的名儿果然不白叫，先讲明我们不想招惹因果，是你们硬求着我们来的，要是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情况，还有个回旋余地。还给了许崇礼秘书个人情，是人家再三请求的。还将花白胡子一军，你不是专家吗，是你治不好我们才请出手的，还在那儿装高人。

乔市长脸上带着笑说：“我昨天还怪许秘书，家乡有高人怎么不早点请来。咱俗世讲不清什么功德、因果，这疫病伤人太多，希望您施以援手，救百姓于水火呀。不敢说什么酬谢，有什么要求直说无妨。这是中都市医学院名誉院长，也是咱们国家医学泰斗李大器先生，刚开完疫情分析会，正巧在这儿碰上两位。”乔市长已经是被瘟疫逼急了，重重有赏的话都说出来，这不是病急乱投医吗。乔市长也没有介绍少将军官。

李大器听乔市长说到自己，不情愿的大略讲述了一下疫情现状。从入冬开始就有不少奇怪病例出现，最初是咳嗽、发热等呼吸道症状，很快就会发展成严重肺炎，引起多脏器衰竭导致死亡。经过大量实验室研究，发现有一种未知病毒很可能是病因，但是目前还没有找到针对此病毒的特效药，现在只能使用对症支持疗法，靠病人的自身免疫抵抗病毒，所以死亡大多发生在年老体弱的病人中。已经有五万多人发病，医院的病房爆满，走廊、餐厅都住满了病人。中都市已经宣布为疫区，停止所有水陆空交通，严格控制人员出入，防止病毒传播。而且市内实行军事管制，没有紧急事务不准外出。配发的通行证分为红、黄、绿三种，红色通行证级别最高，给政府、军务领导配发，可以不受管制，进出市区；黄色通行证主要配发医务人员和普通士兵，可以进出医院、社区；持有绿色通行证的为普通健康市民，只能在本社区活动。

唐不漏问：“治疗方面，有什么进展？”

“目前还没找到特效药物，有几种抗病毒药正在试用，效果还有待确认。现在只能是进行对症支持治疗。”李大器低声回答。

唐不漏又问：“中医药方面效果怎么样？”

李大器不太情愿的说：“正规治疗方法都没起作用，中医药能行吗？在社区和医院门诊有些汤剂免费发放，估计能起点稳定人心的作用。”

唐不漏嘴角一撇，话里带着点讥讽：“李先生面色红润，声音洪亮，这是养身有道啊！不会只是吃了点维他命之类药物的效果吧？是不是也在服用丹参或三七呢？”

乔市长觉着唐不漏话里味道不太好，劝解说：“李先生不是中医，是流行病专家，在医界也是桃李满天下。唐先生对这场疫病有什么见解。”

唐不漏也不谦虚，大咧咧地说：“对于疑难杂症我们的确有些经验，但也不敢说就能药到病除，而且治疗方法有一些特别。不过我们道医比中医更玄妙，治疗方法也更特别。不知领导有什么安排？”

乔市长转头问李大器：“应该怎么安排？去哪所医院？”

李大器见唐不漏不太好惹，又是市长请来的，也不好直接贬斥，低头想一下，然后试探着说：“这样好了，你们先到一线医院感受一下具体病症，用医疗顾问的名义试试你们的治疗方法是否有效，再作安排好吗？”

唐不漏瞄一眼乔市长、许秘书和少将军官挂的红色通行证，李大器脖子上挂的是黄色通行证。慢慢说道：“这样安排也好，但是我也知道我们身份敏感，不如就叫特别医疗顾问吧？我们用的药材器具也特殊，需要四处采购，得给我们发个红色通行证。”

“就这么办吧！你们远道辛苦啦，早点休息，具体的事情由李大器先生和许秘书安排。”乔市长做了最后决定。少将军官一直旁观，始终没说一句话。

许秘书送两人出来时，拽着唐不漏的道袍，说什么也要他把道袍换了。这身打扮要是经常出入市政府太惹眼了，还是请两人换一下衣服，唐不漏争执不过，只好答应。回到招待处，两人换上许秘书给准备的西装，张常明还好，唐不漏挽个发髻斜插发簪，配上肥大的西装，照着镜子找感觉的样儿真是滑稽到家了。张常明也不敢大笑，只能咬牙忍着。

第二天一早，唐不漏和张常明被许崇礼送到一所医院前，门口牌子上写着“江汉社区卫生保健院”。一个中等身高略胖微，秃顶的男人等在一旁。

见许秘书三人下车，男人上前一步握住许秘书的手说：“没想到许大秘亲临，荣幸，荣幸。这两位就是医疗顾问？”对许秘书点下头，就自我介绍：“我是这的负责人，我叫唐笑岐”。

许秘书介绍了唐不漏和张常明，让唐院长生活上照顾好两人，医疗上要听从他两人指导。临走时唐不漏要许秘书给安排一辆汽车，以后办事方便，许秘书答应下午派人送来，就匆匆离开了。

“巧了，我和唐顾问同姓，这是碰上本家儿了。”唐院长领着唐不漏和张常明边往里走边套着近乎。

“是啊，没准五百年前，咱们两家的老祖宗还在一个树枝上逮虱子哩。”唐不漏一句话说完，张常明差点喷出鼻涕泡来，知道师傅说话没边儿，这也太没正形了，刚一见面就从嘴里蹦出两只老猴儿来。

唐院长脑筋一下没转过来，呆一呆才说：“呃……您真幽默，真幽默。”

“唐院长，咱这卫生院收了多少病人？有多少医生护士？”唐直接了当的问。

江汉社区卫生保健院是一栋三层楼房，一是门诊、药房和收费结算，二楼是住院病房，三楼是院长室和员工休息室。卫生院收治了十位病人，九人病症稳定较轻，有一位症状危重，要转送市三医院。卫生院工作人员有三位全科医生，八位护士，加上会计、保洁，总共有十五个人。病人和医护人员都是居住在附近几个小区的人。

唐不漏听了介绍，拍拍唐院长的后背说：“先看看这个危重的吧！”

三个人戴上口罩，穿好防护服，来到二楼4号病房，推开房门见7号病床上躺着个老头，紧闭着眼，眼窝深陷，微微张嘴，鼻孔里塞着氧气管，不知是死是活。

唐不漏上去仔细看了看，一咧嘴，说：“这皱纹也开了，人中也平了，没救了，还转什么大医院！”

“按规定就是得送市三院，咱们这儿没有呼吸机，没有监护仪，没法救，也不能干看着他等死呀。”唐院长有点委屈。

唐不漏伸手探探病人的鼻息，似乎还有呼吸，摸摸颈动脉也有脉搏，转头对张常明和唐院长说：“你快拿咱的包儿来，你去弄半碗黄酒，快快的！”

张常明和唐院长取来东西，唐不漏从包里掏出一个木盒，取出一粒药丸掰成两半，在黄酒里化开半粒慢慢灌进病人嘴里。

唐不漏回头看看已经围了一圈的人，挥挥手，“你们都出去，我要施展秘法，不能看的，看了就不灵了。”

张常明站在门口，挡住别人，自己从门缝里看见唐不漏捂着手机在打电话。张常明心里好笑，原来秘法就是打电话求助啊。唐不漏打完电话冲门口招招手，张常明赶紧进去，唐不漏在张常明耳边说：“内关透外关，快掐！”

张常明问：“不用针吗？”

唐不漏一瞪眼：“是你扎？还是我扎？扎不好把血管弄穿咋办？不会扎就掐吧！”

张常明急忙用左右手掐住病人两腕处的内关穴和外关穴。几分钟后病人的鼻孔似乎微微抽动了一下，喉咙里呵呵响动，唐不漏冲门外大喊：“快！吸痰！吸痰！”

门外跑进两个护士，唐院长紧紧跟在后面。护士一通忙活，吸完痰后，病人咳了几下，算是缓过来了。

“这半粒药两小时后用温黄酒化开喂给他，你们两个像他这样，使劲掐，一小时掐一次，一次十分钟。”唐不漏指了指两个护士，接着顺嘴胡说：“这老头儿身体底子还行，这回死不了，再活二十年没问题。送市三院？肯定禁不起折腾，到不了三院，路上就没命了。”唬的众人愣愣得不敢答话，张常明心里好笑，唐不漏成唐胡说了。

唐院长见识了唐不漏一来就救醒了危重病人，对唐不漏佩服的不得了，不愧是市长特别医疗顾问。正要去别的病房查房时，唐不漏拍拍唐院长肩膀：“别的病人不急，走，去你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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